因此,也没有什么可以大惊小怪的,他在这些社交晚会上常常想起那些年轻军官,他在维也纳工作的时候奉命为他们定做靴子,还一直都梦见一个漂亮的年轻女子,她白天缝制精美的女帽,晚上跟他同床共枕。现在,在参加了一次社交晚会后的回家路上,接二连三的遗憾在心头浮现,为从来没有实现的愿望感到遗憾。
有一个富豪在社交晚会上说过这样的话,并且引来了众人发自内心的一阵大笑。当然,这个人是出身城里最富有的家庭之一的老色鬼。阿洛伊斯很欣赏这些话,并把这句话拿来为自己所用,甚至还在酒吧里拿出来说了。他偏又注意到,这些乡巴佬听了这句话也像那些富豪一样津津有味地大笑。这个笑话现在竟然来烦扰他的梦,多么不公正啊!
尽管如此,这些晚会依旧是消遣娱乐。富豪们对于奢华的生活方式无疑都非常了解。他们对于古董收藏都非常内行,还大谈特谈不久就可以应用的室内管道和电力照明方面的有趣发明。他又不得不感觉到自己经验的不足。
让我来提醒大家,假如这样的怜悯能强烈到足以吸引一个道德高尚的人的心,那是因为自哀能够达到最动听的歌剧的高度。然而,怀着自哀之心是要人付出相当大的代价的。阿洛伊斯付出太多了。他夜晚的梦开始使他烦恼。他现在已经有了可怕的直觉,睡梦就像一个市场,在这个市场上死去的人可以回来,为了要提醒你,你个人还欠着他们的债务。于是他想起了约翰·奈坡穆克和他的母亲,然后他又必定会想起他两个已故的妻子。假如她们两个在这睡梦的市场上碰见了怎么办?假如她们两个商量好了来算计他又怎么办?到时候他就要面对她们两个的阴谋。“那样一来甚至会,”他对自己说,“比一个男人与过去的两个情妇交起朋友来更加危险。”
没多久,他便发现他面对的人是对这样的事情抱特殊态度的一个阶层。尽管他们对于宗教上不合时宜的忠诚有一点反感,但他们依旧是到日子就会上教堂做礼拜的人。
假如阿洛伊斯是我们的一名对象,我就会提醒他保持警惕。在私底下排除宗教的影响乃是上层阶级人们的一个特权,但是他们又确实把到教堂去做礼拜看作是保持普通老百姓社交生活的根本。
阿洛伊斯是偶尔参加市民社交晚会的,有一回他去了,并且决定大声说出自己的观点。那是在他听了“晚会常驻的无神论者”的讲话之后作出的决定。这人是一名会员,很高兴地对大家说:“我是我们队伍中的勇敢分子。我觉得幸运。那是因为我用不着信仰上帝。”从阿洛伊斯挑剔的眼光看来,他是一个瘦弱的人,虽然是历史悠久的会员——他的祖父是这个社团的发起人之一。然而,这个人似乎的确没有什么别的东西可以奉献。于是阿洛伊斯决定说出自己的观点。他断言,上帝到底有没有,每一个聪明的人都得自己拿定主意,而他,举例来说,对于那些在他们的人生中天下一滴雨就往教堂跑的人,毫无疑问他是反对的,反对所有这些虔诚派教徒的伪善。一年当中只有一天他会出席庆典,那就是皇帝的生日。“在我看来,要庆贺的只有弗朗茨·约瑟夫。尤其是现在茜茜死了以后。”
他在位子上坐下来,非常高兴至少还有几声出于礼貌的掌声,但是他也承认这样的掌声只是形式而已——每一个发言者,即使是最不受欢迎的讲话,也会赢得一些最起码的反应。然而,一片冷淡的气氛在房间里弥漫。他说话太直率了。这种情况迫使他做出决定,很不幸,他不应急于再回到市民社交晚会上来。实际上,等到他又回来的时候,他决定保持沉默。
因此,豪绅中的一位老者真的站起来批驳阿洛伊斯的观点,他说:“我同意,我不希望成为狂热纪念每一个宗教节日的人中的一员。往往这些宗教仪式都是可怜女人的庇护所。但是我们也知道,没有宗教,我们的世界就会乱成一团。纵观世界的历史就能发现,这是遏制狂妄的最可靠手段。”
阿洛伊斯即刻回应。“不过,尊敬的先生,”他说,“请允许我指出,宗教本身也造成各种各样的狂妄。我可以列出非常不道德的教皇作为例子,例如,”——他心中有一张名单——“西克斯图斯四世、英诺森七世、亚历山大六世、尤利乌斯二世、利奥十世和克雷芒七世。买卖圣职就是他们的日常做法,而一顶红衣主教的宽边红帽正在等着他们的每一个私生子。是的,尊敬的先生,我要说,表现出这样令人发指的腐败是非常狂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