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决定掀开每个蜂箱的顶盖,看看里面的情况。他看到的情景正是他所担忧的。两个蜂群本来是在同一张长凳上过冬的,但是只有一个蜂箱显得繁荣,另一个不能说是健康的。尽管那只好的蜂箱最底下的平台上也躺着几只死蜂,但是另一个蜂箱的底板上横七竖八到处都是蜜蜂的尸体。
阿迪发现自己心里在想着老爷子那只孤独的蜜蜂,它现在已经死了,而且真叫他流了眼泪。
因此,认为这个梦中铭刻决定了今后将会发生的一切是一个极大的错误。我可以向你保证,假如事情有这么简单,那么我们早就抢先站出来拍手叫好了。
他选了一个星期六。阿迪和安格拉放学回家便成了他的帮手,而这个过程也并不难。他取出一小块硫黄,那是他五个月前买下的设备的一部分,点上它,放到出事蜂箱的地板上熏。他把蜂箱的入口堵住,重新安上顶盖,用硫黄熏很快就起了作用。安格拉见可怜的蜜蜂被熏死哭了起来,阿洛伊斯打发她到屋里去。但是阿迪还在那里看着,坐在阿洛伊斯旁边的长凳上,听着他父亲的大道理,两眼闪烁。“你的大姐姐很傻,”阿洛伊斯说,“会这样难受!在自然界,没有人怜悯弱者。”
三月初,在哈菲尔德每天都能见到阳光的一个星期来到了。蜂箱开始活跃起来,而最最吃苦耐劳的过冬蜜蜂则外出觅食。很可能蜂王现在正在产下受精卵,那是去年夏天在高高的空中私通时悉心保存下来的精液产生的。现在一个蜂箱的重量每天早晨都在增加,这使阿洛伊斯焦急。另一个蜂箱也该是很顺利的。
“我不难受。”阿迪说。
但是,这当然是不能相比的。他眨眨眼睛收回了泪水。老爷子爱一只蜜蜂,可是在这个坏蜂箱里生病的蜜蜂,弄脏了它们同吃、同睡的地方。两件事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很好,”阿洛伊斯说,“现在我们把这只蜂箱倒空,把巢室弄干净。”
那天夜里,根据大师的一个建议,我准备了一个小小的梦中铭刻,做起来很简单,即使从我安排在哈菲尔德的调查员中找一个最优秀的就完全可以办到。这是一个不断重复的梦,梦中阿迪的父亲要他把死蜜蜂一只只都数一遍。为了做到不出差错,他父亲要他把死掉的蜜蜂排成排,每排一百只——肯定是一个单调乏味的梦。尽管如此,他很自豪,因为他数到了很大的数字。他排成了四十排,每排一百只,全部都安放在一块洁白的布上。他到现在才明白,他原来能数到四千。他的班上没有一个人能数到这个数。他唯一的遗憾是这个梦他没有做完。因为还有一堆堆的死蜜蜂要数。
就在天气暖和之前一段时间,阿洛伊斯借助橡皮管,在这第二个蜂群中听到过嘈杂不安的嗡嗡声。他也曾经为此感到焦急。现在顶盖一打开,他发现许多幼蜂巢室是空的。蜂王死了吗?他并不知道该怎样确定哪个是蜂王——毕竟,它只比它自己的工蜂大一点点,而其实又比雄蜂小一点点。
在此,我要提醒各位读者千万不要把熏杀蜜蜂和清点死蜜蜂数太当一回事,也不要把这件事看作是以后发生的一切事情的唯一原因。因为,无论技艺如何高超,梦中铭刻也只不过是在你心灵上留下的一个点而已,是预示今后一系列事态发展的一个脚印,这些事态未来几十年当中可能实现,也可能不会实现。大多数的梦中铭刻也有点像你在第三世界城市郊区可能见到的荒芜的地基那样。由于无法再投入资金而任其崩塌,这些地基烂在那里,变成崎岖不平的场地上开挖的一片泥土。
阿洛伊斯决定,将这一群蜜蜂剩下的全部杀死。那一箱健康的蜂必须加以保护。他甚至准备请求老爷子的支援,不过他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一个冬天的担惊受怕磨炼了他的坚忍性格。
人像他这样原是会变得气馁的,但他的敏锐也是很出色的。他也并不大惊小怪。看样子是一种可怕的疾病使蜂箱里一片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