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举出这两个独特的情况作为生动的例子,来说明威胁你可能要加以保护的任何一个蜂群生命的危险。蜜蜂的天敌太多了。一只老鼠也会用爪子来骚扰蜂箱的前壁,直到警卫蜜蜂出来将它轰走。这些卫士非常英勇,但也是徒劳的。它们大批被吞吃,掉在地上的也被青蛙吃了。另有一种蜘蛛会把自己的卵裹在误入蛛网的蜜蜂上。蚂蚁也会侵入蜂箱。我看到过好多蜂群里的蜜蜂对蚂蚁忍气吞声,甚至会拱手让出它们一部分领土,以确保这些不知疲倦的入侵者不至于袭击装满了它们未来幼蜂的蜂巢。遇上老鼠,情况就更糟了。夏天,老鼠洗劫蜂巢就是为了蜂蜜。冬天,老鼠钻进蜂箱过冬,并找一个角落做窝。我们的保卫家园的最勇敢的蜂攻击入侵者,偶尔还能凭着数量众多而获得胜利。这并不是不可能的。它们会群起而攻之,把入侵怪物蜇死。这是一个辉煌的胜利。可是老鼠的尸体怎么办?对它们来说这老鼠尸体比海中巨兽还要庞大。一旦老鼠尸体腐败,蜂箱内就会难以忍受。于是蜜蜂就要用杀菌剂将它覆盖起来。想一想它们的高超技术。它们设法用花粉和树枝上的嫩芽制造现在必需的物质。你听说过没有?蜂胶听说过吗?”
阿迪一本正经地点头。他听说过中国人,在只有一间教室的学校里听说的,那是弗洛琳·维尔纳上地理课,讲解印度和中国在亚洲大陆的具体地理位置的时候。
“我靠的是普通人的法则,”阿洛伊斯说,“我宁愿多想想获取利润继续存在的可能性,而不会去多想不断威胁养蜂的危险性。”
“能,”阿迪说,“他们高年级的人学的,所以我也会了。”
“正是,”老爷子说道,“会的,你会做得很好的。因为,亲爱的先生,你当时认为你将来会发现的,正是里鲍斯基医生本人早在一八六四年发现的,也就是三十一年前,你当时还是一个年轻人,而且我还可以提一提特尔克医生先生,因为那个完全可以成为你的命题的东西,他已经有了定论。是的!特尔克医生先生对蜜蜂毒液的性质及在这些方面进行的有价值的治疗中尚未挖掘的潜力作了认真的化学研究。风湿病和痛风,倘非因阻碍施行治疗的无数障碍之故,两者现在皆可被看作是已被医学攻克的病痛。我们正在寻找蜂刺在病体上的确切定位。据说,中国人,”——说到这里,他有意在他和这孩子之间已经存在的相互愉悦之外又投去温柔的目光,并且加了一句,“居住在我们这个地球的另一边的中国人,你听说过吗?”他问道。
这就是我要对老爷子做出指示的一个主要理由,指示他必须在父子两人一进门就献上一汤匙蜂蜜,并且不分青红皂白塞到那孩子的嘴里。无论阿洛伊斯有什么样的思想准备,他绝对想不到是这样一招。太鲁莽了,又太有礼了,而且两者同时出现!老爷子什么也没有递给阿洛伊斯,只有一个高傲的笑,仿佛他那满室臊味的、比养了十几只猫还要臭的窝,就是他的领地,他生在这里感到很快乐,而且,我不妨再加一句,他一点都不觉得局促不安。
“当然,”阿洛伊斯说,“它们还知道用蜂胶填补蜂箱内壁的缝隙。”他又得意起来。
“你的父亲,”他现在对阿迪说,“大家都很敬重,但是,”——他现在又回头对阿洛伊斯说——“我依然愿意称你是我的朋友,因为我觉得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劝告你,因为,哦,我得说,亲爱的先生,关于这些蜜蜂以及要把它们养好的问题,要学的东西实在太多了。”他发出一声痛苦的叹息,声音洪亮,十分吓人。
“我怕,”阿道夫说,“可是你知道,我也准备好了。”
“我不想辩驳你那学问深奥的话,”阿洛伊斯说,“不会的,我不会发起一场辩论,但是即使不建造一座庙宇也可以养一箱的蜜蜂。对于像我这样一个已经退休的人来说,养蜂就是一笔小小的投资。”
正如我前面已经指出的,老爷子是我们的人。我把他叫作我们雇用的人,而这样的讲法也是很准确的。可是近年来,我们几乎没有用过他,他从我们这里得到的救济金也是数目很小的。时不时我们针对他的旧观念重新加以审视,即一种馈赠礼物的做法,那是天使和恶魔都采用的,目的是要重新树立对象对于信念已经淡薄的信心。作为回报,我们希望他们能够服从。毫无疑问,老博士迅速出迎,父子二人刚跨进门来,他就把一汤匙可口的蜂蜜塞进了阿迪的嘴里。
阿洛伊斯第一次乐意接受这样的说法,觉得那也许是有可能的。他的小阿道夫不只是尿床而已,这个感觉多好。将来某一天他甚至能比得上小阿洛伊斯吗?
他们坐下来。老人在备茶的时候不免有点小题大做(尽管动作非常熟练)。让阿洛伊斯更加不安的是,这一套备茶的程序很有气派,仿佛是一个很老的先生,或者是一个很老的夫人,在给一个不谙世故的造访者演示茶道之典雅。
“你有一个优秀的儿子。”老爷子说。
“好。因为明年春天你爸爸就要掌管许多许多的蜜蜂。你怕不怕?你准备好了吗?”
老爷子喝茶只呷一小口,而阿洛伊斯三大口就把一杯滚烫的茶喝干。见此情形,主人很快又给他倒了第二杯(非常隐约的责备)。到这个时候他们才开始谈到为何来拜访的正题。阿洛伊斯确实从普里尼和盖仑谈起,接着是查理大帝和可怕的人伊万。他很生动地谈到了两个伟大君主的痛苦以及普里尼和盖仑的献身精神——两个著名的医学天才知道如何治好严重得其他人无法医治的重大病痛。这并不是说,他透露出,他本人也得了严重的痛风和风湿病,而是在隐约间已经感到今后会有这样的病痛。然而,他在一个特别的场合学到了很多,当时他遭受了前所未有的蜜蜂的蜇伤,“就这么一回,两个膝盖上有许多处被蜜蜂刺伤,而这样一来,我的早期风湿痛倒缓解了好多。我承认我是很想做一个医学科学家的,因为这样一来我就可以开始做这方面的课题研究了。我甚至有足够的信心认为,说不定我将会有重大的发现。”
阿洛伊斯脸上挂着笑容,但他的鼻孔出的是另一种气。“要我跟你干上几年,你这浑身冒臭气的糟老头子?”则是他没有说出口的话。毕竟,还有必要跟这个老江湖骗子做一个决定。
“见了蜂狼你会害怕吗?”老人问孩子。
老爷子立即赢得了这孩子的好感。就只不过是在梦中铭刻重要环节的这样一招。阿洛伊斯在父子二人一路行走的时候感觉到了儿子对他的钦佩,而现在阿迪眼中流露了同样的钦佩之情。
“我看出来了,”老爷子说道,“我没有能够让你泄气。”
尽管如此,我并不赞许老爷子。尽管他有这样的才艺,但是他从来没有为我们做过多少事,没有做过我所期待的那么多事情。曾经有一个时期我期待他成为我的一个重要对象。他最终的归宿本不必做一个怪诞而且臭气熏天的隐士,住在奥地利一个美丽的小村子里,享有养着一箱箱蜜蜂的盛名,而奥地利已经拥有许许多多的美丽小村了。我在大师那里失去了以前的地位,因为几十年前我口出狂言,说在这个年轻的一半波兰血统、一半犹太血统的马格努斯身上看到了希望。当然,当时他是一个围着女人转的好色的男人。就我而言,他现在已经变成一个有了小小的成绩就沾沾自喜的对象。
阿洛伊斯给了老爷子一个他认为是最大方、最充满信心的微笑。“我尊重你的提醒,”他说,“不过我们现在来谈谈问题的另一面。我们能不能谈谈你愿意为我做的事,和我能够为你做的事呢?”
“承蒙应允,我要说你有从事养蜂业这项变幻无穷的活动的可敬又真诚的愿望,但是我必须提醒你,这是一项职业,你知道。”他点点头。他又转身对着阿迪,仿佛这孩子也是一个同等的人,甚至三个人内在的境界也完全相像。“你,小家伙,”老爷子说道,“你,看上去很聪明,那么,你这么聪明,知道不知道一个职业是什么呢?”
现在我偶尔提到他的时候会把老爷子称为博士先生,但我觉得这是他更加不合时宜的无聊举动之一。他总是坚持说他是一个优秀的、有学问的大学毕业生。我听见他在不同场合提到过他在海德尔堡、莱比锡、格廷根、维也纳、萨尔茨堡以及柏林的那些岁月,然而他从来没有在那些城市的著名大学读过书。实际上,只有海德尔堡和格廷根见到过他的身影,而且那也只是短暂走访而已。我们的有学问的老博士是个骗子,一个有一半犹太血统的波兰人,并没有接受过正规的高等教育,然而他经过自己的努力,掌握了一个忠实可靠的哲学博士所要求的一些口头技能和傲慢的举止态度。即使他晚年选择了装出一副不可救药的酒鬼样子,这真是一个奇怪的选择,因为他其实并不饮酒,但是他依旧染上了老酒鬼的许多邋遢习惯。他的衣裤都很臭,甚至他的羊毛长帽居然也到处是汤渍(因为他常抓过帽子来擦嘴),而他的白胡子都被尼古丁熏黄了。他不但有我们在对象身上努力减轻的难闻气味,而且,借用个不好听的字眼来形容,是难以控制的。甚至他房间里摆放的东西都有陈尿液的刺鼻味道,更不用说他的衣服了。
“我要说明一点,我不会以任何方式来冒犯你的自尊。”他停下来。由于他说到了一个人的自尊,因此没有一个laissez-passer,他不会继续说下去。
然而,一想起小阿洛伊斯,总提醒他那些尚未落实的事,阿洛伊斯心中纳闷为什么老爷子总是千方百计要泼他的冷水。那是毫无意义的。看看他破旧的小屋,这老人可以拿我买蜜蜂的钱来用用。那么,他讽刺一个潜在客户的投资愿望到底是什么目的呢?他第一次感觉到仿佛他抓住了老爷子。这个隐士比别人更了解他,阿洛伊斯认为。“他知道我是一个不想伤害他的自尊的人。第一个警告我没有让步。因此老爷子一定知道,他越是泼冷水,我越是愿意着手养蜂。他终究会拿到钱的。”
“我还不能,”他说道,“就这样开始称你为我的好朋友,因为我不认识你。只是,当然,我知道你的名望。在我们见面之前我就听说了你先前很受人敬重的职位。”
“还不到时候,”老爷子说,“假如你还想做一个有小小的业余爱好的人,我当然愿意为你提供一点必要的材料。但是,我在你身上发现,希特勒先生,假如我可以更多谈谈一些纯粹的个人私事,你有把它当作一项真正的职业的可能。所以我愿意提出另外一个考虑方案,一个更妥当的解决办法。为了学会我的专长,我当了为期三年的学徒,但是我也获得了高级证书。我要向你建议的是,更加像大学那样的关系——我可以这样说吗?我打算在今后几年里,只要你缴些许学费,你就跟着我在我的蜂群中工作。这可以成为非常愉快的安排。你将学到很多东西,而我将很高兴有一个很有才智的人做伴。说起来很伤心,在围绕哈菲尔德的绿油油的田野上,只有我们两个是才智出众的人。”
然而,他是引人注目的。他那顶就连夏天在屋内也戴着的长袜帽,给了他一个忠心耿耿的宫廷弄臣的形象。而且他还真有一件旧斗篷,上面原本是五彩缤纷的颜色,现在已经褪色,那还真是小丑的装束。你并不能指望他的外貌上能有什么打动人的地方,然而他的确打动人。无可否认,他的眼睛很特别,像北方最冷季节的天空一样蓝,同时又闪烁着解读他精通的许多计谋的暗示。
“不错,在那个遥远而近乎神秘的国度,尊敬的税务监察官希特勒先生,据说有的中国人能运用锋利的针具有的穿刺力来缓解痛风,我认为这是很好的方法,因为我可爱的蜜蜂最不引人注意的地方就是它们很会刺人,是的,我们喜欢它们的蜂蜜,但是不见得也喜欢它们迫不及待地要刺我们,即使它们要献出生命。”
至于我,也有些害怕。没有一个专业人士会比一个魔鬼更渴望自己能够称职。在这方面我是不称职的。老爷子也许是一个豢养的人,但是我忽略他已经太久了。最后几句话里流露的孤独感就像一间无人居住的屋子里的寒气。老人想再见一见阿迪的渴望是多么强烈。凡是大胆的举动总会有计划外的变动。精心策划的祸害可以在我们的范围之内,但是对于一个对象来说,如此的沉湎则是不该有的。只要我们能够阻止,这种局面绝不会出现。我们寻求对我们的人的多情习性进行指导,而不是去加以纠正。老人与小孩之间出现的任何未来事件都不会中大师的意,因为无法确定的因素太多了!
这时,阿洛伊斯说道:“我很荣幸你个人对我很感兴趣,但是我必须做一些说明。我们一家人都是呆头呆脑的,个个都是笨蛋。我们甚至因此感到自豪。所以,我得孤身一人来干。这就是我的情况。因此,我盼望能有一个双方都高兴的商业关系。”
阿迪将会在几个星期里梦见蜜蜂,梦见花儿,梦见不止一只害虫。他遇见了更多的虫子。老爷子然后讲述蜂狼,这是一种胡蜂,它一见蜜蜂在花儿上停下来就发起攻击。蜂狼总是咬蜜蜂的喉咙。“总是这样。蜜蜂的喉咙很软。这样我们的采蜜者又一回无法动弹。此时胡蜂完全控制了一切。胡蜂接着开始挤压蜜蜂的肚子,要把这个勤劳的小生命已经吸进去的花蜜全部挤出来。从肚子里挤出的花蜜又从蜜蜂的嘴里溢出,然后到了蜂狼的嘴里。这样就完事了吗?没有。这只野蛮的雌蜂现在准备把遭难的蜜蜂搬走。它把这只被挤裂的小生命搬回一个非常特别的窝里。它把捕获的蜜蜂与原先捉来的另外六至八只虽然活着但已经遭难的蜜蜂放在一起。然后这只胡蜂在这一堆捕获的蜜蜂上产下一枚卵,只有一枚卵,它不久就以这些活的但不会动的蜜蜂为食物。然后,这条胡蜂幼虫长大了以后,长成又一只蜂狼。很显然,这些遭难的躯体给它的成长提供了养料,并且被肢解、消化,但是这些蜜蜂怎么会活得这么久,让胡蜂幼虫当作活的食物一块一块、一口一口地吃呢?答案可以在我们所谓非常明智的自然体系中找到,这个体系同时也说明了最残忍的狂热者的阴险狡猾。胡蜂的刺注入的毒液保存了这些瘫痪的蜜蜂的肉。它使得这些蜜蜂在小小的未来之蜂演变成蜂狼的过程中还活着。
四十年来,阿洛伊斯每天都要跟几百人打交道,因此见到一个怪模怪样的人他一点都不觉得意外。而且,他还学会了一个本领,能捕捉闪过的每一个眼色的第一个瞬间。旅行者对于要遇上一个具有这样眼力的海关关员没有思想准备,而对于在他投来的眼色里所表现的智慧,能有思想准备的则更是寥寥无几了。“想糊弄我——没门!”他眼睛说的话是错不了的。
“不知道,”阿迪说,“也可能知道。对。差不多知道。”
阿迪点头,但是接着又敏捷地说:“假如我爸爸准备养蜂,那我也必须这样。”
阿洛伊斯觉得他还是不谈这个话题为好。喝下的茶在他的鼻孔里留下了浓浓的芳香,让他感到意外的是,这芳香竟然与尿液相符。毋庸赘言,他倒是喜欢往肚子里灌啤酒,然后把自己早已准备好的几句话更加有力地加以发表,但是现在,这个谈话是老爷子在操纵。他接着又讲起来,是那样的滔滔不绝!
“亲爱的先生,事情不可能,也不会是这样的。”老爷子说道,“这一点我是可以向你这样一个强壮的人保证的。不是伤心就是幸福。不可能既不伤心也不幸福。”他点点头,带着他几十年来坚持以一个有学问的著名博士身份示人的深沉。“希特勒先生,我不同意你考虑这样一个计划,除非你完全认识到了等待着你的风险,即疾病以及在我们娇小的、寻找花蜜的蜜蜂周围的死敌。毕竟,它们酿制的蜜对于自然界来说就等于是黄金。自然界这么多的生物,无论是大是小,都嫉妒这些出色的小东西的生活,因为它们不但酿制蜂蜜,而且一直都居住在金黄且令人陶醉的物质中间。因此,蜜蜂是憎恨的对象。它们遭到追击,遭到诱捕。我可以告诉你们,有一种蜘蛛,它们只有害,没有益。这种蜘蛛名叫Die Krabbenspinne。只要找到一朵有希望的花儿,这家伙就将自己藏匿到小而芳香的花朵深处。这蟹蛛在那里等候。我倒要说它躲在里面还很舒服。它接着就在花冠神圣的褶层里搅动起来,使花的香气散发出来;不多久蜘蛛自己的臭味就被花瓣醉人的香气掩盖。接着怎么样?蟹蛛等候着。觅食的蜜蜂,即我们可爱而勤劳的雌蜂,它们的卵巢发育不全——我们知道,只有蜂王,才是雌性蜜蜂最神秘的化身!——啊呀,这些工蜂整个短暂的一生中不停地忙碌。说到这里,想一想这采集花蜜的可怜小生命。我们的蜜蜂闻到花儿深处无可比拟的花香,它贪婪地钻进花儿里,去采集它的花蜜和花粉,然而它立即被杀害了。残忍地杀害!凶狠地杀害!因为可怜的蜜蜂不是被杀死,而毫无疑问是被蟹蛛蜇得不能动弹,因此它必须原地待着,麻木了,无法自救,这时候蜘蛛非常残忍地开始吮吸它的生命液,以及蜜蜂体内的各个部分。等到全部吸干以后,只剩一个空壳,这只蟹蛛就花大力气把残骸推到花儿的外面。然后它舒舒服服睡上一觉,是的,阴谋得逞之后在花冠里酣睡,扬扬自得。它在里面安卧。”
“没错,”他说,“我们要做些安排。我会收集两个蜂群给你,向你提供些工具和你现在手头没有的产品。”他转身对着阿迪,“不久你爸爸就会忙碌起来。你数数能数到一千吗?”
“你知道,甚至在你觉得自己知道之前就已经知道了。这是一个真正聪明的人的首要标志,对不对?”老爷子的说话声让阿迪觉得自己的肚子窝也在振动。
“不会,你说吧,尊敬的博士,你怎么想的一定要说给我听。”阿洛伊斯说,他的声音很正常(他还能控制得住),但是他的两个鼻孔在颤抖。他不知道他是刚开始感觉到一个无法容忍的痛苦,还是一个真实的心头重压即将放下。这样冒犯他的自尊会是什么意思呢?
“一个职业,”老爷子说,“不是人家告诉你那是你必须做的你才做。可不是这样的。说是职业,那就是不容选择的。你全身心地去完成于你是至关重要的事,而不管是什么。‘是的,’职业这么对你说,‘你必须去完成。’”
老爷子点点头。他本人也有他的自尊心,不再重复他的建议。
“真是个了不起的孩子。”老爷子说道,而且他的表情里洋溢着爱。阿迪热泪盈眶。他妈妈不久要再生一个孩子,于是情形又会像埃德蒙生下来的时候一样。在她望着他的时候,他想在她眼睛里看到的爱现在看不到了。一刻的爱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