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也要求萨蒙德将军履行他的承诺,派远程飞机轰炸马安,让土耳其人更加寝食难安。由于任务艰巨,萨蒙德特意遴选斯滕特与其他身经百战的拉比格或沃季飞行官,要求他们全力以赴。他们都有在沙漠中迫降的经验,也可以在没地图可参考的山区挑出一个不知名的目的地。斯滕特的阿拉伯语说得很流利。这支空军部队必须冷静沉着,不过它的指挥官技巧纯熟又爱现,像其他艺高胆大者一样,老是喜欢耍些令人捏把冷汗的花招。例如,有一次他下令低空掠过,以求确认目标,结果精准地炸中马安,战果丰硕。他们在这个措手不及的火车站内外总共投了三十二枚炸弹。其中两枚正中军营,土耳其部队有三十五人殒命,五十人受伤;八枚炸中引擎仓库,使工厂与库房严重受创;有一枚投入守军的将军家的厨房,解决了他的厨师和他的早餐;有四枚炸中机场。虽然土耳其以榴霰弹还击,我们的空军还是人机平安地返航,回到他们位于阿卡巴上方的孔蒂拉临时机场。
路易斯点子很多,若有什么进展,总会旋风似的笑着来找我们。斯托克斯从不提意见,只会在出完任务后才捏着帽子,仔细回想刚才犯了什么错,下回一定要改进。两人都很杰出。他们没有翻译人员协助,在一个月内,便已和学员相处融洽,并让他们学会枪炮的基本操作。我们要求的也不多,因为由经验中体会到,略懂皮毛比有精确知识更符合我们突击队的精神。
阿卡巴湾内战舰云集。费萨尔到了,随行的还有贾法尔、他的随从,以及“仙女教母”乔伊斯。装甲车已运达,还有高斯列特、埃及工人和数千兵马。为了弥补六个星期来的闲散,法尔肯海因曾向土耳其人提出忠告,他巨细靡遗的情报加强了他们的防御力。马安的部队很特别,由前西奈总指挥官贝杰特领军。他有六千步兵、一团骑兵与有坐骑的步兵,他依机动战的标准,将马安的防御工事筑得固若金汤。从那时开始,每天都有一队飞机出勤。补给品堆积如山。
那天下午他们维修飞机,入夜后就睡在机翼下。第二天拂晓再度出击,这次共三人出勤,前往阿巴里森,当地的军营规模庞大,令斯滕特垂涎不已。他们轰炸马栏,马匹惊慌逃窜,在帐篷间横冲直撞,使土耳其部队阵脚大乱。他们还是和前一天一样,低空掠过,机身挨了不少子弹,但都不碍事。中午前他们便已折返孔蒂拉。
为了在炸毁火车头后能控制整部火车,必须有大炮与机枪才行。火炮方面,何不用迫击炮?机枪呢,何不用路易斯牌机枪?于是,埃及由扎伊通的陆军学校挑了两个干练的教官,训练一队阿卡巴的阿拉伯人使用枪炮。斯纳格在舰上挪出一个空间让他们使用,因为我们在岸上仍没有像样的英军营舍。
至于目标,收效最大也最容易到达的似乎就是慕达瓦拉,位于马安南方八十英里的给水站。若在此炸毁一部火车,足以使敌人惶惶不可终日。至于人员,我挑的是能征善战的豪威塔特族。同时,我也要借这次任务考验刚收留的随从,三个豪兰农家子弟。鉴于豪兰地位逐渐重要,我们有必要了解当地的方言、设施、各部落间的恩怨纠葛,还有当地的地名与道路。这三名随从,拉海尔、阿萨夫、赫梅德,将在征途中与我聊天,让我在闲聊中了解他们家乡的状况。
为了引他们上钩,邻近的达拉加人马便忙碌起来。土耳其人斗志高昂,也展开反击,结果损失惨重。我们到穆萨河谷内的农村打家劫舍,丰厚的战利品令达拉加人抢得不亦乐乎。茂路德这名宝刀未老的战将,与他的骑骡步兵团前去攻打著名的佩特拉遗址。里阿珊纳人受到鼓舞,也在独眼龙族长哈利勒的领军下,到高原处搜刮掳掠,并窃取土耳其人的坐骑或载物牲畜,每次两三只,若偶尔遇上卫兵,便连步枪也抢走,让他们防不胜防。如此持续数个星期,土耳其人被激得越来越浮躁。
我决定重施故伎,埋地雷炸火车。这时我想到比自动引爆的地雷更有效也更可靠的装置:利用接电的方式在火车头经过时直接引爆。英国的爆破专家鼓励我放手一试,尤其是驻埃及的工兵指挥官赖特将军,他经验丰富,对我不按牌理出牌的做法很感兴趣,并推荐一批工具运来给我:一具引爆器与若干绝缘电线。我带着这些物品登上我们的新守护舰“亨伯号”,并向舰长斯纳格做自我介绍。
我去拿雷管过来。我们将电线没拴住的一端连接到雷管上,再将把手压下去——毫无动静。我们一再尝试都徒劳无功,懊恼不已。最后斯纳格打电话召来他的炮兵维修官。他精通电学,建议我采用特殊的电雷管。这艘舰上有六支,他给了我三支。我们把一支和引爆箱连线,当把手压下,雷管顿时迸裂,美不胜收。我觉得已经掌握窍门了,便开始研拟突袭的细节。
这种草木皆兵的气息便是我们的契机。我们要耍他们,激他们到穆萨河谷追赶我们,此地的天然屏障使其易守而难攻。
斯纳格运气不错,能指挥这艘原本是替巴西打造的船舰,这艘船舰的设备比英国一般的守护舰舒适多了。我们能登上他指挥的这艘船舰实在是天赐鸿福,因为他非常热忱好客。他好奇心强,对岸上发生什么事甚感兴趣,我们的一些小挫败在他眼中也都有它轻松的一面。每告诉他一段挫败的故事,到头来总能一笑置之,而且说完故事后他都会犒赏我一顿热水澡,以及茶点,茶具极为考究,一尘不染。他的亲切与协助使我们在需要支援时免于多跑一趟埃及,也使我们得以月复一月地对土耳其迎头痛击,使他们军心涣散。
这时土耳其的备战工作已经就绪。他们开始移防,显示出目标是通往阿卡巴的最佳途径圭威拉。已有两千步兵进军阿巴里森,巩固当地防御工事。骑兵一直在我们附近逡巡,牵制阿拉伯部队由穆萨河谷来的反击。
我们在研拟突袭行动的架构时,已经迫不及待想出征了。慕达瓦拉车站似乎唾手可得。三百个人已足以打得它猝不及防。那将是大功一件,因为它的深井是马安下方干旱地带唯一的水井。若没有这口井,火车行经那座峡谷将失去经济效益。
他们的名字好像是叫耶尔斯与布鲁克,不过后来因为大家爱上他们介绍的枪炮,所以用枪炮厂牌名称,昵称他们为路易斯与斯托克斯。路易斯是澳洲人,身材高瘦,动作柔和,慵懒的姿态不像顶天立地的军人。他的表情冷峻,眉毛拱起,有侵略性的鼻子散放出一股澳洲人特有的卤莽气息,愿意也有能力立刻采取行动。斯托克斯是个矮壮的英国自耕农,一副劳动阶级的模样,沉默寡言,总是等人下令让他执行。
斯滕特检视过剩余的汽油与炸弹后,认为足够再出勤一趟,所以下令要弟兄们寻找炮兵。当天早上他们曾被炮兵苦苦追击。他们在日正当中时升空。由于载的炸弹太多,飞不高,所以当他们迫不及待地飞越阿巴里森后方的山头时,只以大约三百英尺的高度掠过山谷。土耳其人习惯在中午时午休,被这一幕吓得魂飞魄散。他们总共投下三十枚炸弹:一枚解决掉炮兵,其他的炸死数十个人员与牲口。之后负荷减轻的机身才翱翔升空,回到阿里什。阿拉伯人欣喜若狂,土耳其人则闻风丧胆。贝杰特帕夏只得派手下去挖掘掩体,在他的飞机修复后,则将它们部署在高原四周,专门担任防守营地的任务,也降低了我们的空患。
借着空袭使他们不堪其扰,借着不断突袭将他们引诱到错误的目标,而我们使土耳其攻势受挫的第三张王牌是摧毁铁路,这使得他们不得不将攻坚部队打散,担任防守勤务。因此,我们在九月中旬安排了许多爆破行动。
那具引爆器是一口上了锁的大箱子,非常笨重。我们将锁头撬开,看到箱子内有一个棘齿把手,将它往下压——什么都没发生。电线是粗厚的橡胶绝缘线,我们将它剪成两段,将两端拴结到箱子内的螺丝接头处,立刻就通电了,非常方便。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