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样悲伤,是为了那个女人吗?”店主在他对面坐下问他,“她也来过我这里,这种事,我是过来人了。我父亲那一代人也时常见到她。你瞧,这是一件普通的事。”
有人一边高声说话一边进来了,是酒店的店主。
他的屋门口静悄悄的,推门进去,屋里还是一点异常的迹象都没有。他竭力回想那女人的样子,但怎么也想不出。屋后的温泉浴室里也找不到她昨天留下的踪迹。编织工想,是哪位祖先修了这个浴室,他们房屋的所在地又怎么正好会有温泉呢?
“对于那些很普通的事,你不要大惊小怪。”
他用手指着挂毯上的图案问道:
他并没有完全睡死,他听见店主在屋里讲话。似乎是有个女人从外面进来同他商量什么事,他俩争吵起来,店主居然杀了那女的。然后他撬开地板,将尸体推进地板下的大坑,将地板重新钉好。编织工用力挣扎着醒过来,感到自己的背上已经被冷汗湿透了。他看见店主钉完最后一颗钉子,放下锤子,正阴险地看着自己。
“来吧,来吧……”
第二天,一切又恢复了常态,就像什么都未曾发生过一样。编织工进入对面的酒店,不会喝酒的他一连喝了三杯高粱酒,双眼变得朦胧起来。
店主让编织工同他一块到天井里去。外面果然是天气很好,根本没有下过雨的迹象。
编织工无法开始工作,因为红衣女郎进来之后,不由分说地占领了他屋后的温泉浴室。
他站在天井里,打量着那雪白的胴体,那流畅有致的曲线,还有那大腿间乌黑模糊的一片。他走上前去的时候,女郎便亮出了锋利的匕首。匕首的刃从圆混的乳房之间划开,肋骨发出“嘎嘎”的断裂声,里面的肺泡泛出粉红的泡沫。浴池立刻变得一片鲜红。胸膛裂开的女郎仰身躺在水面上,口里含糊不清地说着:
“现在我要走了。”他拍拍编织工的肩头说,“你干得很漂亮。”
他关上门的时候,编织工心里有扇门也关上了。他感到渴,他的体液都烧光了。
店主说话之间,他的身后响起了雨滴的声音。暴雨打在外面的台阶上,有一小股水流进了屋内,编织工看见那是一股血红的水。编织工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叫了几声之后,突然伏在桌上睡着了。
“你把她织进去了么?我看不见,可是我闻得到,真是满屋血腥味啊。”
店主脸上红通通的,显然喝得很多。他告诉编织工说天气很好。
然而一进机房,外面又响起了雨滴的声音。雨滴急促地打在芭蕉叶子上,有种凶险的味道。他一边发抖一边上机工作,他织出的是一大摊血,这摊血慢慢地弥漫开,色彩慢慢地变淡,最后渗入到他原先织下的图案里去了。他如梦初醒,不知道自己干了些什么。
编织工不敢看店主,站起身往外走。他走在灿烂的阳光里,不住地在心里对自己说:“我必须马上开始工作。”
“可是我听见了雨声!”编织工气愤地说。
“没有。你喝醉了就变得安静极了。你不再喝一杯么?”
“我要是来,那女子就走了;我要是不来,你就走了。所以我还是来的好。”
他做出要去拿酒的样子,编织工连忙跳起来拦住了他。
他说这句话时看着编织工的眼睛,直看得他低下头去。
“每次城里发生了凶杀,雨就落下来了。”店主阴阳怪气地说。
“我刚才说了很多胡话吧?”编织工陪着笑说。
编织工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过了一会儿,他看见一只手抓住了浴池的边缘。那是一只枯槁的手,上面布满了大片的老年斑,指甲留得很长。妙龄女郎的手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呢?他倒抽了一口冷气。
她在浴池里挣扎,犹如一条大鱼拍击着堤岸,满屋全是血腥的味道。惊慌之中,编织工又看见了被生锈的铁链锁住的脚。他跑进机房,闩好门,竭力想忘记刚才见到的那一幕。
“外面这么好的太阳,我怎么记得刚才下雨了呢?”他问店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