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辉煌的裂变·卡尔维诺的艺术生存 作者:残雪 近现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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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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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都能看到菲利斯的人是多么幸福啊!那里面的东西他看来看去的都看不完。

菲利斯是一个空间,路线是将悬在真空中的那些点连接而画出来的。……(此处略去一句)你的脚步不是追随眼睛看见的外部事物,而是内部的、被掩埋、被抹掉了的那些事物。

城市与死者之二

忽必烈和马可此刻正想着同一座城市——那座只能存在于冥想中的城市——一切城市之母。

我想:“如果阿德尔玛是我梦里见到的城市,而我在那里仅仅只见到死人,那么这个梦让我害怕。如果阿德尔玛是一个真实的城市,那里头住着活人,那么我只要持续地瞪着他,他们相貌的相似之处就会消失,陌生的、焦虑痛苦的脸将出现。所以在这两种情况下我都最好不要盯着他们看。”

所有的故事都是一个故事,所有的城市都是一个城市。而那个故事,那个城市,既是艺术家毕生描述的样榜,又要通过他的描述而存在。与此同时,艺术家既怕因描述而失去它,又怕因为不描述而使它不能存在。可见,描述是因为妥协,描述也充满了困惑和痛苦。因为这,忽必烈在郁闷中三缄其口;也因为这,马可时而滔滔不绝,时而犹豫不决。

地图上最难确定的是燕子的路线。它们划破屋顶上方的空气,以不动的翅膀划出看不见的长长的抛物线。俯冲下来吞掉一只蚊子,盘旋着上升,掠过塔顶,从它们空中小道的每一点上俯视城市的每一点。

死神即本质,在极限写作中,本质的表情会浮现在每个人物的脸上,使人物具有“均一化”的特点。也就是说,这种写作中的每一个人都具有自我意识,或每一个人都是作者自我意识中的一个部分。

前言

先知回答说,二者之一是神给予星空的形式和行星运转的轨道;另一个则如同每一件人工制造物一样,是前者近似的影像。

上百万只眼睛看着窗户、桥梁和刺山柑,但它们也许只是在掠过书中的一页空白页。许多城市都像菲利斯,它们逃过众多目光的凝视,却逃不过突然投来的目光。

城市与名称之三

所以在斯麦拉尔迪那,最为刻板、平静的生活也不会重复自己。

如果说城市是人的艺术创造物,地毯便是这创造物的本质、结构。当人凝视一件作品时,会猛然发现深藏于内的那个结构,这时,作品中的所有描述都会得到正确的解释。无论是写还是阅读,人都会发现,作品描述的就是他自己的命运,他的历程。而这些,是被表面的描述所掩盖着的东西。

创造中的时间是无限分岔的。只要生命还在躁动,想象就层出不穷。选择哪条路线完全是即兴的,异想天开的。

“你来到了生命中的一个时刻,在你认识的人当中,死者超过了活着的人。你的记忆拒绝接受更多的脸,更多的表情:它在你遇见的每张新面孔上印上旧的模型,它为每个人找到最合适的面具。”

但我不再用名字来称呼它了。我也不记得我是怎么给它取了这样一个名字的,因为这个名字意味着同城市完全无关的那些事。

显然,这个名字意味着这个,除了这个没有别的。

后记

一旦进入城市,名称就被赋予了全新的意义。现在名称包含了城市的一切,语言通过创造重获新生了。来自内部的需要证实了语言,写作者生出似乎是没来由的确信。但是,这种进入只能是一次性的。

贸易之城之五

不在城中,名称同城市就分离了。曾经有过的入城的经验使得艺术家看到了语言的欺骗性。这当然不是语言的错,而是语言的内部机制使然。如果你醉心于语言与物的统一,你就得进行新的创造。

城市与眼睛之四

燕子划出的路线图就是作品那透明的内在结构。人在创造之际不可能有条不紊地去获得那种结构,只能一不做,二不休,处处走险棋,高度紧张进入惊险动作。那时结构便会在身后隐约显现。

城市与天空之一

三部曲中的第二部。进入时间体验,让深层记忆复活,遵循某种特殊的律动进行创造。

卡尔维诺的写作是一种“心死”的写作。深入记忆就是深入死去的欲望,必须具有濒死的人的目光,才会认出本来属于你的东西。写作既是恐怖的梦幻,又是令人胆寒的真实,写作者必须承受二者。

以上说的是创作或阅读的三部曲中的第一部。涉及的是作品千变万化的外形。

他们凝视着我,好像在要求我认出他们;好像要认出我;好像他们已经认出了我。

艺术创作不是模仿似的描绘,因此也不可能有现成模型。要使凭空产生之物定型,艺术家就得使用语言。但语言在此的功能已转化成一种近似符咒的功能——召唤出真正的城市。

只有达到了极限,人才会知道自己本来具有一些什么东西。所谓“本来认识的”那些人,只是作为可能性存在着,你不将他们开拓出来,也许他们永远不会同你遭遇。

我想,也许阿德尔玛是你们垂死时抵达的城市,在那里你们每个人重新找到你认识的那些人。这意味着我也是死人。

但是,在这里也如同其他地方一样,秘密的和冒险的生活总是受到更大的限制。

创造者与创造物之间那种互动的微妙关系。由这种关系中生出推动故事发展的秘密动力。

而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城市(作品)又是心灵宇宙的地图,它再现了黑暗深处的种种混乱真象。如果我们要懂得城市,仍然要钻研那张地毯。我们在创造之际都是具有神性的人,我们造出了藏有地毯的城市。

它是我从未到达过的,我用其名字召唤出来的许多城市之一。

这位皇帝想要看到他的眼神,但外国人垂下了他的眼皮。忽必烈整整一天没有说话。

三部曲中的最后一部。表演无中生有的特技。从真空中突然摄取事物。

迷惑永远包围着创造的人,他不清楚旅行的目的,他又渴望同眼前的迷雾拉开距离,看到远方透明的城市。然而城市上空的雾或瘴气是不会散去的,人只能摸索前行。人在一路上看到的,是已经死去的生命,是过去与未来的混合体。每前行一段,旅行者的生命活动就被钙化定型,就像他在一边生活一边死去,并且过去、现在和未来也在这种活动中变成了一个东西。但终究,这就是他所想要的、多年里头一直追求的境界。可汗懂得马可·波罗的迷惑与苦恼,却还要提问和嘲笑,如同人对自己的提问和自嘲。

马可说:“每次我讲述一个城市时,我其实是在讲威尼斯的一点事。”

创造是进入祖先的记忆的漫长的旅行。人为了摆脱对于原始记忆的怀念而去追寻它,其结果总是遗憾与沮丧,因为它是追求不到的。

如果你要进行更深入、隐晦的高技巧的创造,你就得积蓄更大的力量去冲破限制。于是你将化身为猫,盗贼,违禁的情人,老鼠,阴谋家与走私者。你不得不在阴暗的地下钻来钻去,摆脱身后的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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