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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 作者:亚瑟·叔本华 德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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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满足或一般所谓的幸福,从事实上和根本上看,只是消极的而不是积极的;不是自动落到我们头上的原始满足感,而永远是对某一种个别的愿望的满足。愿望即某种需求是所有快乐的先决条件。但是由于满足的关系,愿望和快乐就不再存在了。满足或快乐只是痛苦的解除,只是需求的满足;因为这种东西不但是明显的忧愁,也是我们内心不胜其烦的欲望,事实上也是我们觉得生命是一种负担的厌烦感。

我们得不到的,就觉得珍贵,

一旦得到,又觉得索然无味;

同样,我们在音乐中也发现了在诗歌中所发现的东西。在普遍表现了自觉的意志的内在历史、神秘生命、期望、痛苦和快乐的曲调中,也发现存在于诗歌中的东西:人类内心的起伏波转。曲调总是从主调音出发,经过无数变化甚至变化到最不和谐的程度,最后又重新回到表现意志满足和平静的主调音。这时,这个主调再也不能完成别的了,如果再延长主调也将变为一种令人讨厌和无意义的单调噪音。

可是我们却很难获得或完成任何东西;任何目标都会碰到无谓的困扰而每一步都有许多阻碍。最后当我们克服并获得了一切时,除了解除忧愁或欲望,什么东西也不能得到,我们发现自己所处的地位还是与忧愁或欲望出现之前所处的地位完全一样;甚至我们直接得到的一切也只是需求,自然也是痛苦。我们只能间接地从回想先前的痛苦和需求中认识满足和快乐。

我们无法否认,在这方面以及基于这种自我主义的立场,听到别人提及他人的痛苦时,也会以卢克莱修在本书第二卷开头处所坦白表现的同样方式为我们带来满足和快乐——

然而生命严酷的一面就在这里,这些匆匆即逝的形相中每一种形相都沾染了空虚的幻想,生命意志还必须在其所有活动中为此类幻想付出代价,要遭遇许许多多刻骨铭心的痛苦,最终不免接受经长时间恐惧而终于来临的痛苦的死亡。这就是为什么当我们见到死尸时会突然涌现一种非常惊悚的感觉。

类似的渴求让我们疲于奔命,

第一种是强有力的意志即强烈的情感的态度。这表现在伟大的历史人物身上,并为史诗和戏剧所描写。但是这也能表现在小世界中,因为对象的大小是以它们影响意志的程度来度量的,而不是根据它们的外在关系。

但是那永远没有满足的期望、挫败的努力、被命运无情地粉碎的希望,整个一生的不幸错误以及不断增加的痛苦和最后的死亡却往往是一个悲剧;好像命运捉弄我们生存的不幸似的,我们的生命中必须含有悲剧的一切忧患,然而我们甚至无从维护悲剧人物的尊严,却只在生命的广大范围内不可避免地成为可笑的喜剧人物。

第二种是纯粹认知活动的态度,强调理念的把握以知识摆脱意志的役使为条件:如天才的生命活动。

在这些研究中,我们想要明了的东西,即无法获得持久的满足以及一切快乐的消极性质,在本书第二卷最后结束处所说的话中找到了解释:客观化作为人生的具体意志,是一种没有目标或目的的生存活动。我们在意志具体表现的所有各部分中发现这种深刻的无目的性,从最普遍的形式即无限的时空一直到所有现象中最完美的现象,即直到人类的生命竞进的活动为止。在理论上说,我们可以假定三种极端不同的人生态度作为现实人生的构成。

每一个体,每一个人及其生活途径只是无限自然精神的另一种短暂梦幻,只是持久的生命意志的另一种短暂梦幻;只是自然在其无限时空中不经意地描画出的另一种匆匆即逝的生存可能;允许存留的时间如此短促,因此和时间、空间比起来几乎等于零,然后又消失不见,让后来者接下去。

在前一种情形,一种比较次要的史诗所描写的题材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忧愁、快乐和努力;在后一种情形下,则是描写自然之美,换句话说,是描写摆脱意志束缚的纯粹的认知活动。当然,就事实而论,这是纯粹的快乐,既无先前的痛苦或欲望,也无必然随之而来的悔恨、忧愁、空虚或满足;但是这种快乐不能概括生活全部,而是只有在偶然的时刻才能如此。

如果我们从整个以及更一般的立场去看,如果我们只强调最重要的特性,的确每个人的生命往往是一个悲剧,但是如果我们仔细去体认则具有喜剧色彩。因为每天的作为和苦恼,一刻不停的烦躁,一个星期的欲望和恐惧,每个小时都可能发生的不幸之事都是偶然而来的,这些永远都显得滑稽可笑并且具有喜剧倾向。

因此可以说,我们并没有确切地意识到现在实际拥有的快乐和便利,也不会重视它们而只会把它们当作一件理所当然的事实,因为它们只是在消极的意义上使我们避免痛苦。只有当我们失去的时候才会感受到它们的价值。欠缺、贫乏、忧愁才是积极的,才是我们能够直接感受到的。当我们回想过去的困难时光、疾病、欠缺以及其他类似情形时也会感到快乐,这是目前享受快乐的唯一方法。

我们执迷于生命、眷恋生命。

极大多数人的生活途径,如果从外面去看就没有意义;如果从内面去感知却又是晦暗不明的,不曾接受理智之光的引导。这种生活途径是令人生厌的渴望和抱怨,是一轮轮的生生死死:经历幼年、青年、壮年、老年四个阶段,像梦幻似的踌躇,以及一连串的琐细念头。这种人就像钟表的发条一样,被绞紧了以后,自己运行着,也不知道为了什么。人时刻都在新生,人生的钟表也重新绞紧了一再地重复着过去无数次所玩的老把戏,一段一段的千篇一律很少有变化。

因此,所有的快乐只具有消极性质而不具有积极性质,正因为这个理由,所以,它不是持久的满足或快乐,只会在我们摆脱某种痛苦或必然之后又带来新的痛苦、倦怠、空虚和厌倦;我们可以在真正反映世界和人生的艺术中,特别是在诗歌中证明这一点。所有的史诗和戏剧诗只能表现人类追求快乐幸福的一种竞争、努力和奋斗,决不能表现持久的快乐。

史诗中描写的英雄人物要经历千辛万苦才能达到目标,而一旦达到了目标,生命也随即落幕。因为除了表示英雄所期望寻求那种幸福的辉煌目标,最后只有让他失望而已,而幸福达到之后也并不比往日更好,除了重复往日的事再也没有其他的事可做。真正持久的快乐是不可能的,这不可能是艺术的题材。当然,田园牧歌的目的是描写这种快乐,但是我们也知道,这样的田园牧歌是无法传之久远的,而且诗人往往发现,田园牧歌不会成为纯粹的叙事诗。

第三种也是最后一种即意志的彻底倦怠,也是意志知识与空虚幻想的完全止息。个人的生命并不是永久固定在这些极端情形中的任何一种情形,很少接触到其中任何一个,大部分只是稍微接近这一面或那一面,只是一种对微不足道琐细东西的贫乏欲望,不断地重复出现因而避免厌烦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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