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德琳没有权利这么难过,情绪夸张的程度令她汗颜。她太小题大做,其实根本没什么。
世上有比这更痛苦的事情,玛德琳想。她将一条白色紧身牛仔裤折好,放进阿比盖尔床上半满的行李箱。
“我去帮忙好了。”艾德是认真的,他无法忍受东西被粗糙地组装。
“没错。”艾德弯腰吻她。
她从洗衣篮拿出一件阿比盖尔的上衣,这件上衣是粉桃色,其实不适合阿比盖尔的肤色,但阿比盖尔非常喜欢。这只能手洗,以后这是邦妮的工作了,或许新版的奈森会负责洗衣服,奈森2.0版会在家陪老婆、去游民收容所当志愿者、手洗衣物。
或许吧,但玛德琳负责洗全家的衣服。洗涤、烘干、折叠、收纳,有如工厂流水线,她很清楚每件衣物在哪个环节,所以由玛德琳来做比较快。
阿比盖尔想搬去爸爸家,态度还很不好,那又如何?她才十四岁,十四岁的少年还不懂得将心比心。
“我有时候会怀疑邦妮是不是做过精神病电疗,你觉得呢?”艾德沉思说。
“阿比盖尔应该自己打包,”艾德说,“她够大了吧?”
“我也该来组个读书会。”玛德琳说。
萨曼莎:色情读书会一开始只是个笑话,老实说,是我不好。那天我和玛德琳一起在学校餐厅当志愿者,她选的书里有一段火辣情节,所以我和她聊了一下,其实也没有多露骨,我只是说笑而已,可是玛德琳说:“你不知道吗?我们是色情读书会啊。”于是我们全都这么称呼这个读书会,像哈珀、凯萝那样的人一听到就震惊地抓住珍珠项链,而这样的人越来越多,玛德琳受到的责难也越来越严重。
“采访的对象有趣吗?”
“我认为邦妮是一大诱因。”她说。
昨晚阿比盖尔问玛德琳能不能把床搬去奈森家,那张床很漂亮,四根柱子撑起床幔,这是玛德琳与艾德送给阿比盖尔的十四岁生日礼物,虽然贵得没天理,但阿比盖尔看到时的表情是那么欢喜,每分钱都值得了,当时她真的开心到跳起舞来。现在回想起来,感觉仿佛不是同一个阿比盖尔。
“你敢去试试看,”玛德琳说,“你不是该出门了?今天你不是要去采访?”
“阿比盖尔搬去她爸爸家,”他的表情很自责、很彷徨,“我对她太严厉了吗?”
“毕利威半岛最老的读书会,”艾德说,“他们每个月固定聚会,维持了四十年。”
玛德琳冷笑一声。
晚一点他会开他哥哥的拖车过来,搬走阿比盖尔的床铺。
“嗨。”艾德站在门口说。
艾德走进房间,伸手摸摸床柱。“组装这玩意花了我好大的功夫,”他说,“奈森有办法搞定吗?”
“那是她的床,”玛德琳说,“我不介意她带走。”她这么说是为了让阿比盖尔伤心,报复阿比盖尔让她伤心,表现出她不在意阿比盖尔搬走,虽然以后每个周末她都会回来,但她真正的生活、真正的家却在其他地方。然而阿比盖尔一点也不难过,反而因为得到床而开心。
“她确实有点不太正常。”玛德琳说。
玛德琳不断告诉自己没关系,她已经克服了,没什么大不了。她很忙,有很多事情要做,但这件事的打击总会再次来袭,宛如腹部挨了一拳,她发现自己只能小口呼吸,仿佛在分娩。
她够大了吧?从第一次和阿比盖尔见面开始,艾德对她的期望一直有点太多,这样的话她听过多少次了?
“你认为是我的错吗?”艾德问。
生阿比盖尔的时候她痛了二十七个小时,玛德琳那时感觉快死了,奈森却和助产士有说有笑地聊足球。好吧,她没有死,但当时她痛到觉得一定会死,而她在人世听到最后的话,却是曼联队赢得英超冠军的概率有多大。
“你不能把床带走。”艾德说。
他不了解阿比盖尔这个年纪的孩子,玛德琳觉得他总是要求太高。他对弗雷德和克洛伊就不会这样,因为他从小看着他们长大,他熟悉也了解这两个孩子,却永远无法以同样的方式熟悉、了解阿比盖尔。当然,他很喜欢阿比盖尔,他是个体贴的好继父,他立刻接受了这个角色,毫无怨言。和玛德琳刚开始交往两个月,艾德就去阿比盖尔的学校参加父亲节早餐会,那时候阿比盖尔非常崇拜他。或许他们原本能成为感情深厚的父女,可惜奈森选在最坏的时机浪子回头。当时阿比盖尔十一岁,已经大到不会乖乖听话,却又太小而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她一夜之间彻底改变,她似乎认定即使对艾德展现基本礼仪,也是对生父的背叛。艾德有点老派,不太能接受孩子对他不敬,而奈森却是笑笑就没事的性格,相较之下艾德更不讨好。
玛德琳抬起头:“什么?”
哈珀:不得不说,玛德琳这次很公平,她邀请所有家长加入她的读书会,包括我和雷娜塔。我已经参加了一个读书会,所以婉拒了,这样或许也好,我和雷娜塔比较喜欢有质感的文学作品,而不是那种千篇一律的休闲畅销书,全是些风花雪月的玩意儿。当然啦,青菜萝卜各有所好。
“没这回事。”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她其实认为他要负部分责任,可是说出来又有什么好处?
邦妮:我每个星期四晚上要教瑜伽,不然一定会参加玛德琳的读书会。
“嗨。”玛德琳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