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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建业精读世说新语 作者:戴建业 近现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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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祖财阮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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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遥集的情况则大不相同。他亲自吹火熔蜡涂抹木屐,是因为他觉得一生穿不了几量屐,酷爱木屐是因为热爱生命,深于情却不为情所困,嗜于物但不为物所累,为人处世完全不沾不滞,显出主人心灵的旷达、潇洒和超然。他之爱物不是把自己降到物的水平,而是把自己精神提升到更高的存在,对木屐的把玩其实是对生命的审美。

祖士少对钱财之爱表现为一种贪婪的占有欲,偷偷摸摸地查点财物的模样活像一个守财奴,看见客人还侧身挡住来不及收拾的财物,自己的东西不愿与人分享,甚至看也不让别人看见,显得那般猥琐、狭隘、自私。除了占有外别无人生乐趣,他生命的存在已经降到了物的层次。

庄子认为不依赖于外物才有自由,逍遥游的前提就是无待——不依赖于外,有待就不可能实现逍遥游。然而人的生存离不开外物,生活中哪少得了柴米油盐?获取和积累钱财是生存的必要手段。可是,久而久之生存手段却成了生存目的,人们获取和攒聚钱财原本为了生存,逐渐蜕变为生存就是为了获取和攒聚钱财,人由物的主人沦为物的奴隶,古人把这叫作“累于物”或“役于物”。

祖士少和阮遥集虽然都有待于物,但阮只是“物物”,而祖则“物于物”。

东晋的两位名士名臣中,祖士少爱钱财,阮遥集爱木屐,二人对自己的嗜好之物都苦心经营。表面上看,他们的嗜好都成了他们生活的累赘,人们一时辨不出二人的高下优劣。一次有人到祖士少家,恰好遇上他正在清点财物,客人进门他还没有收拾停当,剩下两个竹箱子放在背后,他连忙侧过身子去挡住它们,还牵肠挂肚地放心不下,那模样真尴尬可笑极了。另一位老兄到阮遥集家串门,见他用火给木屐涂蜡,一边涂蜡一边感叹地说:“不知道我这一辈子能穿几双木屐呵!”那神态别提有多安闲有多舒畅。于是,两人精神境界的高下立见分晓。顺便说一下,古人把屐履之类的东西称为“量”,我们今天把鞋子称“双”,屐就是底下有齿的木鞋。

——《世说新语·雅量》

祖士少好财,阮遥集好屐,并恒自经营。同是一累,而未判其得失。人有诣祖,见料视财物,客至,屏当未尽,余两小簏著背后,倾身障之,意未能平。或有诣阮,见自吹火蜡屐,因叹曰:“未知一生当著几量屐?”神色闲畅。于是胜负始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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