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条我现在实行起来已经毫不困难了。然而后来还有一次机会迫使我连盐也不吃了,而且这条禁规我一直执行了十年。我读过一些论素食的书,据说食盐并不是人类饮食的必需品,而且没有盐味的食物,倒是更有益于健康。我因此推论,一个实行“节欲”的人,以不吃盐为宜。书上说,我自己也认识到,身体虚弱的人应当戒吃豆类,而我却很喜欢吃豆类。
外力所强加的禁规本来是很少成功的,但是如果是出于自愿,肯定是会产生有益效果的。所以我从监狱里出来以后,立刻就给我自己规定了这两条。当时只要可能,我就不喝茶,而最后一顿饭总是在日落以前吃的。
她极为震惊,很过意不去地喊道:“请你饶恕我吧。我了解你,我不应当这样刺激你。我答应戒食这些东西,但是看在老天爷分上,千万收回你许下的愿吧。这太使我难过了。”
说完,她竟丝丝地流下泪来。我把这件事当作非暴力抵抗的一个例子,也是我一生最甜美的回忆之一。这以后嘉斯杜白的健康就很快地恢复了。这究竟是因为戒除食盐和豆类的结果,还是由于她的食物有了其他的改变,究竟是因为我严守其他生活规则的结果,还是由于这个事件而发生的精神上的喜悦,果真如此,又达到了什么程度,这些我都不得而知。然而她当真很快就好了,流血也完全停止了,而我这“庸医”的名声也因此而增加了。
“你肯戒食这些东西是再好不过了。你不吃这些东西,我一点也不怀疑对你会有好处。至于我,我不能把认真许下的愿收回来。而且我相信这对我也有好处,因为所有的节制,不论出于什么动机,总是对人有益。所以你不必管我。这对我也是一种考验,也是帮助你实行这个决心的一种道义上的支持。”她于是不再干预我了。“你太倔强了。谁的话你都不听。”
我第一次尝到坐监牢的滋味是1908年的事情。我晓得犯人应当遵守的一些规则正是一个实行“节欲”的人——希望实行自制的人必须自觉遵守的。例如其中有一条规定:最后一顿饮食必须在太阳落山以前吃完。无论是印度犯人还是非洲犯人都没有茶或咖啡喝。如果他们愿意,他们可以在煮熟的食物里加一点盐,但是任何足以满足口味的东西都不准吃喝。有一次我要求监狱里的医官给我们一点咖哩粉,并且让我们在煮东西的时候加一点盐,他却说:“你们到这里不是来讲究吃的。从健康的观点来说,咖哩粉并不是必要的,至于煮熟以前还是以后加盐,并没有什么区别。”
至于我呢,我因为这些新的限制而获益不浅。过去的东西我从来不加怀念。这一年过去了,我发现我的感情比以前更加驯服了。这一个试验使我更趋向于自制的努力,因此,直到我回到印度许久以后,我还在戒除这些东西。只有1914年我在伦敦的时候,我又一次吃了这两样东西。不过我以后还要谈到,我是在什么情况之下怎样吃上这两样东西的。
后来这些规定都修改了,虽然并不是没有困难的,但这两条办法却是大有助于自制的。
嘉斯杜白动过手术以后,有一个短时期稍好一些,但不久又流起血来了,而且这种病似乎很顽强。水疗法本身解决不了问题。她对我的治疗方法没有多大信心,虽然她并不加以拒绝。她当然不找外人帮助。因此在我所有的治疗方法都失败以后,我便恳求她戒绝盐和豆类。不管我怎样劝告,不管我引用了多么有权威的话来支持我的说法,她却是不同意。最后她向我挑战地说,如果有人劝我这样做,我也不会放弃这些食物的。我一方面感觉痛心,同时却又高兴——高兴的是,我得到了一个向她表示爱护的机会。我对她说道:“你弄错了。如果我有病,医生劝我戒食这些或其他的东西,我一定毫不犹豫地听从。你瞧吧,哪怕没有医生的劝告,我决定一年不吃盐和豆类,不论你是否这样做。”
我还劝我的许多同事戒除食盐和豆类,这种试验在南非的效果很好。就医学上说,对于这种吃法的价值也许会有两种不同的意见,但是就道德上说,所有的自制都对心灵有益,这一点我是毫不怀疑的。一个有自制能力的人和一个耽于享乐的人,他们的食品当然是不同的,正如他们的生活方式不同一样。奉行“节欲”的人往往因为采取适于享乐生活的行径而宣告败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