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问闻一多:“究竟怎么爱人民呢?”他语气沉重地回答:“从心里就爱起,和受苦难的人在一起,他身上的虱子爬到你身上来,都不觉得他脏。这是很痛苦的事,因为我们出身大都是剥削别人的,但一定要改造自己的思想。”
一次,闻一多与何善周一起去村子里访问一家农户。这是一家赤贫户,家徒四壁,男人不在家,女人面黄肌瘦,衣不蔽体,孩子们一丝不挂,骨瘦如柴。女人告诉闻一多,他们已经几天没有吃东西了。面对如此惨景,闻心情很是沉重,半天说不出话来。
闻一多次子闻立雕的好友庄某,家在南洋,因抗战期间交通、通讯中断,家中无法给他寄生活费,闻立雕要求父亲承担庄某的部分生活费。当时,闻家生活艰难,闻一多最初并未同意,但与妻子商量后,还是答应了儿子的要求。抗战胜利后,闻家准备返回北京,此时庄某仍未与家人取得联络,闻立雕便让庄某到自己家中暂住,并决定让庄某和他一起返回北京,要求父亲负担庄某的机票。生活艰难的闻一多考虑再三,又一次答应了儿子的要求。然而,他还未等筹措到全家回北京的机票钱,便被暗杀。
在昆明,闻一多住在一位姚姓中医家的楼上,两家相处颇为和睦。唯独房东老太太常虐待她的丫鬟荷花,闻每每听到荷花的惨叫声,忍无可忍,急奔楼下劝阻。回到楼上,嘴里还连声谴责:“太不像话!太不像话!”
在昆明时,闻一多曾见国民党的军队拉壮丁:那些壮丁被绳子拴着成一串儿在路上走,有人走着走着就倒下死了。闻看见有个军官打士兵,上前斥责道:“你自己也有父母兄弟,你难道没有一点人性?”结果那个军官破口大骂,反而更加凶狠地踢打那个士兵。闻气愤至极,回家后仍愤恨难平,夫人劝他说,何必呢,闻一多说:“不是你的儿子,你不痛心!”
某次上课,闻一多讲解杜甫的《石壕吏》时,对学生讲了自己的见闻:他家住在昆明郊区,附近的国民党军队以请看电影为名,把骗来的20多个农民都绑起来当了壮丁,一时鸡飞狗跳,哭声直上云霄。昆华中学曾驻扎过一连军队,开拔时一名士兵因病被遗弃,这个士兵走投无路,跳井自杀,被捞起来后,大家围着尸体掉眼泪。闻讲着讲着,失声痛哭起来,愤怒地质问道:“为什么隔了一千多年,我们现在比杜甫写《石壕吏》时更悲惨?”“这哪是什么‘国军’,这是土匪!不,比土匪还要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