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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范儿 作者:民国文林 民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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坚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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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3年,因政府积欠经费九个月,北京八校教职员全体大会于同年11月9日议决:“必须10日拿到30万元,不然就关门。”蒋梦麟回到北大后,召开全体教职员大会。蒋沉痛道:“如果主张关门,自无用说;若大家仍要维持,我虽则能力已尽,但是为着本校的维持,我仍旧愿负这责任,虽生死以之可也。”蒋的坚韧感动了北大的教职员。最后,大会以“本校校务仍旧维持外,其他事件仍与各校以同情之合作”付诸表决,获得通过。

年逾古稀的蒋梦麟开始学习日语,他每天利用从家到农复会上班路上的时间,背诵表侄宋越伦给他整理的500个基础日语字集,并拜农复会一位台湾籍的低级职员为日语老师,每周花几个小时上课。不到一年,他便可以无障碍地阅读日文书报了。

蒋梦麟在不知此事的处理结果前,因恐第一个报告起不了作用,又写好第二份视察报告,准备再递上去。这时,杜聿明得到某大员被捕的消息,通知他说:“你的报告已经发生效力,那位仁兄已被捕交给军事法庭了。”蒋才把预备好的第二份报告烧了。

某日下午,一个日本宪兵找到蒋梦麟,说日本在东交民巷的驻防军请他去一趟。蒋答应了,通知几位朋友后,于天黑前孤身前往。他刚走进日本军官的办公室,便听到门锁咔嚓一声锁上了,旁边一位军官拔出手枪站在门口。这时,日本大佐高桥让蒋梦麟坐下,让蒋解释为什么进行大规模的反日宣传。蒋申明,他并未进行反日宣传,在反对日本自治运动的宣言上签字是中国的内政问题。高桥接着问道:“那末你是日本的朋友吗?”蒋答:“我是日本人民的朋友,但是也是日本军国主义的敌人。”高桥让蒋去大连,蒋明确表示拒绝,从容说道:“我不是怕,如果我真的怕,我也不会单独到这里来了。如果你们要强迫我去,那就请便吧。不过我劝你们不要强迫我。如果全世界人士,包括东京在内,知道日本军队绑架了北京大学的校长,那你们可就要成为笑柄了。”高桥的脸色变了,只好送蒋梦麟出门,这时夜色已经四合。

蒋梦麟代理校长期间,内忧外患,经费短缺,困难重重。蒋一力担当,鼓励众人:“至少也要维持北大的生命,决不让他中断。”

几日后,军政部长给蒋梦麟发了一份公文。蒋梦麟记得内有蒋介石批示给军政部长的话:“役政办法如此腐败,某之罪也。但该部所司何事,腐败一至于此,可叹可叹。”可笑的是,军政部的报告中竟说,某处患病壮丁,已送医院治疗;某处被狗吃过的壮丁尸体,已饬掩埋。蒋梦麟颇为愤怒,他后来回忆说:“这些话真是牛头不对马嘴,壮丁早已死了,而且那地方并无医院,狗吃人肉早已吃完了,还要埋什么呢?这真是‘科员政治’的彻底表现了。”

蒋梦麟等人先行到达长沙,南开的张伯苓和清华的梅贻琦还没有到。三校摩擦不断,有人甚至说:“假使张、梅两位校长不来,我们就拆伙好了。”蒋声色俱厉地说道:“你们这种主张要不得,政府决定要办一个临时大学,是要把平津几个重要的学府在后方继续下去。我们既然来了,不管有什么困难,一定要办起来,不能够因为张伯苓先生不来,我们就不办了。这样一点决心没有,还谈什么长期抗战。”叶公超回忆:“我敢说,整个抗战期间,在后方的高等教育没有间断,而能为国家继续培养人才,蒋梦麟先生个人的贡献是不可磨灭的。”

抗战期间,蒋梦麟准备利用躲警报的时间写《西潮》。但因为躲警报不是在郊外,就是在防空洞内,没有桌椅等设备,经常是席地而坐,蒋梦麟决定用英文来写。因为他觉得,写中文需要郑重其事,而写英文可以闭起眼睛不加思索地画下去,而且有时躲警报是在夜间,没有灯光,写作仍可继续进行,只是写到t与i,上面的一横与一点,没有办法写得准确。但写完一章后,他感觉运用英文文字的技巧不能透彻表达他的思想,便暂时搁下写作,开始熟读英美有名作家的作品,如此经过了三年,再从头写起。此时他已经五十六岁。

时在病中的胡适花费几日时间,给蒋梦麟写了一封长信,反对他再婚。胡适将信交给蒋梦麟时,蒋直接问胡适是支持还是反对,胡适回答反对,蒋说:“那我就不看了。”遂将胡适的这封信撕碎掷于废纸篓中,后蒋梦麟秘书拾获细心拼合,始恢复原状,并得以保存于世。

1959年,时任北大校长的马寅初在一片批判声浪中坚决呼吁控制人口,而在海峡对岸,曾经的北大校长蒋梦麟也因提出节育人口的主张,遭立法委员及舆论的围剿,甚至有“杀蒋梦麟以谢国人”之口号。蒋在记者招待会上公开表示:“我现在要积极地提倡节育运动,我已要求政府不要干涉我。如果一旦因我提倡节育而闯下乱子,我宁愿政府来杀我的头,那样在太多的人口中,至少可以减少我这一个人!”

晚年,梦麟再婚之事遭到许多友人的反对,陈诚对蒋梦麟说:“我的太太接到蒋夫人——第一夫人宋美龄的电话,她坚决反对你跟这位徐小姐结婚,我的太太也反对,都要我转告于你。如果你一定要和她结婚,那么我们以后不能见面了,至少,你的夫人我们是不能见面了。”

蒋梦麟说:“从童年时代起我就吃软不吃硬。好好劝我,要我干什么都行,高压手段可没有用。”

30年代,陶希圣在北大任教六年,陶回忆:“蒋梦麟校长在这六年中间,未曾发过一次脾气。自日本军阀制造冀察特殊化之后,北大的处境之艰危,随时有随北平文化城覆灭之危险。蒋梦麟先生还是持身安静,处事轻快。师生们的口号是‘在北平一天,当做二十年来做’。可以说,梦麟先生深得蔡先生的豁达的气度,而融合的手腕过之。”

蒋梦麟的身体一直不错,虽然很瘦,可是他常对年轻人说:“你们年纪轻轻,不是头疼,就是失眠。我呢,吃得下,倒下就睡。”他每年检查身体,心脏犹如四十岁的人,有人说他是鹤形。但从1962年大腿骨折动手术后,一直没有复原,常常感到疲倦。为了恢复得快,他天天骑固定的脚踏车,一天两三次,练习腿劲,活动经脉。他说:“我这条老牛还可以耕几年呢。”

抗战爆发后,蒋梦麟回乡看望老父。离家重返南京时,蒋梦麟告诉父亲:“中国将在火光血海中获得新生。”父亲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你这是什么意思?”蒋解释道:“这次战争将是一次长期战争,千千万万的房屋将化为灰烬,千千万万的百姓将死于非命。这就是我所说的火光血海,最后中国将获得胜利。”

蒋梦麟认为,结婚离婚都是个人的私事。他再婚时不听从老朋友的劝告。后来发现自己错了,又立即要分居,分居不成则坚决要求诉讼离婚。当时陈雪屏劝他不要打官司,一则打离婚官司必难速断决了,二则以他这样的高年与社会地位,必然成为轰动一时的社会新闻,对于他自己实在不利。蒋梦麟答道:“这是我个人的私事,我发觉错误便应改正,所谓‘人作孽,不可救’,我愿面对事实,接受不幸的后果。”遂坚决提起离婚诉讼。

1941年7月,蒋梦麟将担任红十字会会长期间考察的所见所闻,写成《关于兵役状况的视察报告》,亲自送到军事最高当局的收发室,并留了收条。之后久无消息,蒋梦麟便向陈布雷打听。陈未曾听说此事,便去查询,才知道报告被搁置在秘书室里。蒋介石看后,带了一名亲信,亲自到重庆某壮丁营调查,完全证实了蒋梦麟的报告。遂将主持役政的某大员交付军事法庭审判。法庭经审理,判处该大员死刑。

第二天,宋哲元派一位少将来劝蒋梦麟离开北平,蒋表示感谢,但他却执意留下。罗家伦后来称赞道:“在这般威吓的情况之下,他仍能态度从容,而且指点敌人的愚蠢及其后果。唐郭子仪冕胄见回纥的情况,也不见得能超过这位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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