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期间,包惠僧曾求陈独秀为他写个字以作留念。正是国难当头,陈独秀不禁慨然写道:“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1930年,陈独秀贫匮无以自济,精神却异常饱满。他对郑超麟说:“吾恍似回复‘五四’建党之初,精力正无穷也。”
陈独秀在狱中写下组诗《金粉泪》。第一首诗云:“放弃燕云战马豪,胡儿醉梦倚天骄;此身犹未成衰骨,梦里寒霜夜渡辽。”最末一首中有句云:“幸有艰难能炼骨,依然白发老书生。”
1931年12月5日,陈独秀创办《热潮》周刊,并自任主编。截止次年1月23日,周刊共出了7期,陈发表文章12篇,时事短篇102篇。当时,陈曾用笔名“三户”。刘仁静说,“三户”之笔名取自于典故“楚虽三户,亡秦必楚”,以示自己当时力量虽小,将来定能推翻国民党庞大的统治机器。
冯友兰在《北大怀旧记》中回忆道:“我们在民国七年毕业的时候,全体师生照了一张像。陈(独秀)先生与梁漱溟先生坐在一起。梁先生态度恭谨,陈先生则很豪放。他的一只脚,直横伸与梁先生面前。等到像片洗出以后,我们送一张与陈独秀先生。他看着说:‘很好。只是梁先生的脚伸得太远一点。’我们的班长孙时哲说:‘这是先生的脚!’陈先生也为之大笑。”
1937年,南京老虎桥监狱被日机轰炸,陈独秀的牢房有一次也被震坍屋顶,他躲到桌子底下,幸免于难。炮声渐停后,看守们从防空壕里钻出来,查看被锁在狱中囚徒的伤亡,陈独秀被看守们指派的勤杂人员从废墟中扒了出来。后来见到去探望他的陈钟凡,他还谈笑自若。
1932年,陈独秀第四次被捕,在解往南京的火车上,他呼呼甜睡达旦,如若平日,彭述之十分羡慕。晨起,陈独秀对彭说:“吾已半老,别无所求。汝正青春,大有可为。万望勿作他想。”
在南京时,陈独秀曾与傅斯年、胡适之谈形势。傅很颓丧地说:“我对于人类前途很悲观,十月革命本是人类运命一大转机,可是现在法西斯的黑暗势力将要布满全世界……我们人类恐怕到了最后的运命!”陈独秀却说:“不然,从历史上看来,人类究竟是有理性的高等动物,到了绝望时,每每自己会找到自救的道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此时各色黑暗的现象,只是人类进化大流中一个短时间的逆流,光明就在我们的前面,丝毫用不着悲观。”陈又说:“即使全世界都陷入了黑暗,只要我们几个人不向黑暗附和、屈服、投降,便能够自信有拨云雾而见青天的力量。”傅斯年被他深深打动,对胡适说:“我真佩服仲甫先生,我们比他年纪轻,还没他精神旺,他现在还是乐观。”
晚年客居江津时,陈独秀借居的杨家女儿杨树君回家时,慕陈之名请其题字留念,陈赋诗一首,前两句为:“相逢须发垂垂老,且喜疏狂性未移。”杨树君不解其意,请他诠释。陈说,这是自己的近作,不久前他见到了从苏联回来的廖先生,虽然两人须发都白了,但令他欣慰的是二人的革命意志和性格都始终未变,故作此诗以记之。
刘海粟到南京探监,见到阔别多年的陈独秀,十分激动,快步上前紧握陈的手,大声说:“你伟大……”陈也抢着说:“你伟大,敢于画模特儿,和封建势力斗争……”接着又大声抗议说:“蒋介石要我反省,我反省什么!”二人旁若无人,谈笑风生,狱卒和同狱者见之,无不惊讶。临别时,刘从皮包里取出事先准备好的纸、笔和一瓶墨汁,请陈题字留念。陈独秀不假思索,一挥而就,写下对联:“行无愧怍心常坦,身处艰难气若虹。”刘海粟一直珍藏着这副对联。
10月25日,国民党军政部长何应钦在军政部传询陈,以“半谈话、半审问”的方式进行。传询毕,军政部的许多青年军人纷纷持笔墨和数寸长的小纸条,四面围着陈,索书纪念,长官不能止。陈欣然挥毫,草成数书,有“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也”、“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等。陈应接不暇,幸而墨尽,才得解围。
民国初年,陈独秀豪言道:“我办报十年,中国局面全改观。”
1933年4月,江宁地方法院公审陈独秀,章士钊等五个律师为他辩护。章士钊作了长达53分钟的辩护发言,辨称陈无罪;但陈却不领情,说:“章律师之辩护,全系个人意见,至本人之政治主张,应以本人之辩诉状为根据。”法庭上一片惊叹:“革命家!”一些国民党人呼吁将陈独秀明正典刑,陈泰然自若地说:“不如大辟爽快!”
江宁地方法院一共三次开庭公开审讯陈独秀,旁听席之拥挤一次甚于一次。4月20日,旁听人数多达200余人,有远自镇江、无锡、上海等地专程来南京旁听的,后到者没有座位,只能站着。于是,座位两旁、记者席后面、角落里,甚至法庭外,都站满了人。陈独秀在法庭上态度安闲,顾盼自若,有时且隽语哄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