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曼殊的《过若松町有感示仲兄》云:“契阔死生君莫问,行云流水一孤僧。无端狂笑无端哭,纵有欢肠已似冰。”
在南京陆军小学任教时,苏曼殊喜画兰。一天,同事章木良、伍义伯闲谈南宋诗人郑所南(善画兰),曼殊入座。章木良问:“大和尚之兰与所南之兰相比何如?”曼殊说:“何敢比郑!”伍义伯说:“苏、郑等量齐观,但有独到处,所谓伤心人别有怀抱。”曼殊默然,以为知己。
1904年,苏曼殊到长沙任实业学堂舍监。舍监一职最为卑微,所以他常被学生侮弄。他常背人兀坐,歌哭无常,见人时,目光炯炯直视,数分钟不转瞬,举校称他为“苏神经”。他饮食无常度,有时兼人之量,有时却又数日不食。同事回忆,他“日闭居小楼,少与人借鉴,喃喃石达开‘扬鞭慷慨莅中原’之句,并作画而焚”。
蔡哲夫回忆1905年秋第一次在西湖边遇见苏曼殊的情形:“乙巳之秋,……一日,过灵隐岩前,见一祝发少年,石栏危坐,内衣毳织贯头,眉宇悲壮之气逼人。余以为必奇士,大不得已而为之也。今读斯图,知曼殊是岁必客西湖;因语曼殊,遂知当日所见,固曼殊也。”
1903年冬,苏曼殊持冯自由的介绍信到达香港,找到陈少白,住在陈家。他“性情孤介,足不出户,住宿之余,鲜与人语”。陈在《中国日报》的同事王秋湄回忆:“子谷稚气未除,衣履不整,莫辨菽麦,性嗜闲食,行动怪诞,同事以其为书呆子,多不与语,独某君(指陈少白)则殷勤招待,优渥备至。子谷在港,除某君外,别无友侣。”
苏曼殊友人杨笃生曾对其兄杨性恂说:“曼殊固深于忧患者。”曼殊也在给友人的信中说:“亡友笃生曾尼不慧曰:‘此道不可以之安身立命。’追味此言,吾诚不当以闲愁自戕也!”
在上海,苏曼殊寄居在第一行台时,每晚必叫堂差(妓女),且不止一人。到了之后,他叫来酒菜,请她们吃,因为他有胃病,故自己不陪他们吃。等她们吃完,他已经上床了。如果他已经睡着,她们便可以自行离去;如果他还未入睡,必让她们静坐恭陪。他叫的堂差多为苏州籍,个个美貌,但他对她们从未动手动脚。
苏曼殊成年后第一次见到养母河合仙,河合仙送给曼殊一把日本刀。1905年,曼殊客居南京时,默默寡言,友人时常强与之谈。他常拿出这把刀示人,说是老母在东岛所赠。
在日本留学时,苏曼殊曾对同学张世昌说:“你父母双全,真是幸福,但我则孤身一条,身世凄凉。”
郑桐荪说苏曼殊:“他少年时本是极热心,中年后悲观极深。他的拼命吃巧克力、八宝饭、雪茄烟,实是一种自杀政策。金钱到手拼命乱用,无钱则忍饿终日。好吃花酒,而却与他所做的倌人(名花雪南)极少交谈,盖彼之所好不过一场热闹而已,不在花亦不在酒也。”
1904年秋,从长沙回到上海的苏曼殊开始出入于青楼妓馆,常邀一林姓女校书夜乘马车同游四马路。他还爱吃西餐,常请客,每次宴客必请很多人,自己认识的人不多,必托友人辗转相邀。问他何故,答曰:“客少,不欢也。”客至便开席,宴罢即散去,不通姓名,也不言谢,众人都很惊讶。秦毓鎏感慨:“曼殊上人游戏人间,其视金钱如粪土。”
周南陔说:“曼殊之为人,外虽和易,而内有僻性,故落落寡合。……尝与予深谈甚久,心郁郁不得志,有生何为而死何迟之恨。”
1906年秋,苏曼殊随陶成章、龚未生由安徽到杭州,住在白话报馆,谋划起义之事。当时杭州传有谣言,称陶、龚等人已召集八府义士三千人,准备于9月12日攻打省城。浙江巡抚遂准备缉拿陶、龚等人,陶、龚得知消息后,忙到上海暂避。曼殊一人留在杭州,颇为寂寥,他在给刘季平的信中说:“举目无亲,欲航海东游。奈吾表兄尚无回信,欲南还故乡,又无面目见江东父老。是以因循海上,卒至影落江湖。无可奈何……”
苏曼殊曾在给刘季平的信中感喟道:“曼处境苦极,深契如兄,岂不知之?家庭事虽不足为兄道,每一念及,伤心无极矣!嗟乎,刘三,曼诚不愿栖迟于此五浊恶世也。”
在苏州吴中公学时,苏曼殊对吴侬软语一窍不通,只能与同仁们作笔谈,闲暇时则整日沉默寡言,偶尔涂抹几笔画,作数首小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