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劝您离开这里……”又自言自语地说,“其实,我自己也在努力做到这一点。”
“不是。我想……”
施托克曼瞥了一眼公事包和检察官低着的脑袋上那道尽是头皮、斜着分开的头发缝。
“嗯……那时候您在哪里做事?”
“钳工。”
“在铁路修理厂里。”
“为什么,检察官老爷?”
“磨坊打架的那天,您对这里的哥萨克说了些什么话?”
“我对您在想什么,不感兴趣。流放过吗?”
到顿河岸帕拉莫诺斯克粮栈运送麦子的乌克兰人的遭遇也是一样。这时候他们会无缘无故遭到毒打,只因为他们是“霍霍尔”,既然是“霍霍尔”——那就应该打。
“在搬到这儿来以前,您住在什么地方?”
“职业?”
几百年以前,一只勤勉的手在哥萨克的土地上播下了等级差别的种子,并精心培育、娇养着它们,于是种子萌发出茁壮的嫩芽:哥萨克和外来人——俄罗斯人和乌克兰人——在斗殴中,血洒大地。
施托克曼走到莫霍夫家(来往的官员总是住在谢尔盖·普拉托诺维奇家,不住客店)的阳台上,他耸耸肩膀,回头看了看那两扇油漆的大门。
检察官把脑袋从公事包上抬起来,咂了咂刮过的、长着粉刺的嘴唇。
“喂,霍霍尔!让开道!你们这些坏蛋住在哥萨克的土地上,还不愿意让道儿,啊?”
自古就是这样:如果一个哥萨克没有伴儿,赶车去米列罗沃,路上遇到乌克兰人(他们的村落从下雅布洛诺夫斯克村,一直绵延到米列罗沃,约有七十五俄里)而不让道的话,乌克兰人就会把他打个半死。因此哥萨克要到车站去的时候,就一定要几辆大车结伴同行,这样,在草原上遇到乌克兰人,就可以壮起胆子互相辱骂了。
“是的,流放过。”
“一千九百零七年是犯了什么罪坐牢的?”
“其实……”
在磨坊里发生斗殴两个星期以后,县警察局长和检察官到村子里来了。
第一个就传讯了施托克曼。检察官是个哥萨克贵族出身的青年文官,他一面在公事包里翻着,一面问道:
“您不是犹太人吧?不是改信基督教的吧?”
“罗斯托夫。”
“好,您可以走啦。”
检察官用问题来回答他的问题:
“因为妨害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