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那颗智齿还没从牙龈里冒出来,就让它维持原状了。牙医也说:“这颗还不要紧啦!”我想,大概再过三年也没问题吧。
我在启程前拔了三颗智齿,倒不是牙齿有毛病,而是为了以防万一。
这是一段紧贴着大地的旅程。我想要用全身呼吸,流下汗水,让自己融入当地,和当地人在同样的地方吃同样的东西,闻同样的味道,过同样的生活,然后把这一切刻进体内。这世上有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食物,又有什么样的味道呢?我想用皮肤、鼻子、舌头和胃袋好好吸收,让世界在自己心中开展。
三年,再怎么估算,骑自行车纵贯、横越所有大陆,至少都得花这么多时间。不走完所有的大陆,我不打算回日本。我可不想在路上受蛀牙折磨,因为吃不下饭,就无法再往前走。
或许,视觉远比我们想象更不可靠,非得动员所有味觉、嗅觉和触觉,才能一窥那片土地的全貌吧。
那是我第二次出国,第一次是四年前到新西兰骑车,当作环游世界的前哨战。
毕竟,我现在不但瘦得干瘪,还饿得不得了!
我会骑自行车远行,一开始是为了鲑鱼,一种溪流中的鱼种。
那趟旅程中,特别留在我记忆深处的,并非如梦似幻的湖泊,也不是高耸的群山,更不是粉蜡笔画般的街景,而是抵达新西兰时最初吃到的汉堡滋味。巨大的圆面包,怎么说都有日本的两倍大,大口咬下,里头满满都是卷心菜细丝,让我有点意外。汉堡本身和日本也有些不同,有股淡淡的羊肉味。
本书所叙述的是一九九五年夏天到二二年年底的旅行情况,正文中所出现的物价以及人物的年龄都以当时为准。
在我的故乡和歌山,鲑鱼只栖息在极为偏僻的深山里。中学时代我为了钓这种鱼,常和朋友骑自行车,载着钓竿,从半夜开始骑,骑了才知道自己一天内可以骑将近一百公里。我也曾试着骑自行车环游和歌山县一周,五天就骑完了。每天不断变换的景色,以及和人们邂逅,都让我觉得痛快不已。
骑自行车旅行,进食就成了需要特别关注的事了。因为我比平常更清楚感受到食物化为热力和能量,再转化为动力的物理过程。还有一种更清楚明显的变化:我变成了大胃王,胃袋宛若无底洞。
我在大学时成功环游了日本一周,之后就自然而然以环游世界为目标。当了三年又三个月的上班族,存够资金后,我几乎毫不犹豫地提出辞呈。我确信,只要完成这趟旅程,这一辈子,我也就满足了。用全身来感受世界的辽阔,应该没有比这更奢侈的事了吧。
那时候,我有种不可思议的感动。不管是在基督城的机场降落,或眺望流逝的街景,总觉得自己恍恍惚惚,好像在做梦。当我吃到那巨大的汉堡时,才真实感受到自己身在异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