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莉拉忘记了自己是在别人家里,她大声地叫喊着说:
加利亚尼老师摇了摇头,表示不同意,她说:
“您怎么知道?”
“比赛谁冒得风险更大,这是不对的,莉娜。”
“什么意思?”
“您要走了吗?”
“马尔科把小汽车送给他了。”
“你做什么工作?”
“您怎么知道?”
莉拉咳嗽了一下,房间里的烟味,让她本来就很难受的喉咙更受不了。
“请讲。”
“是的。”
“假如我失去工作的话,我就来这里生活,你们要给我吃饭,你们来承担我的生活?”
加利亚尼老师对着有点不高兴的孙子微笑了一下。
“他已经被逮捕了两次,我背着八场官司,这里没有谁的风险大一些,谁的风险小一些。”
“的确是这样,我只上到小学五年级。”
“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你有没有冒着失去工作的风险?你有没有可能随时和你的孩子流落街头?”
“你做什么工作谋生?”
短短的五个字。莉拉明白,那不是开玩笑的话,娜迪雅是说真的。假如布鲁诺·索卡沃解雇他所有的员工,她也会用她嗲嗲的声音,说出同样没有任何意义的话。她认为自己是为工人服务,而同时她的房间面朝大海,房间里摆满书,她想指导你,想告诉你应该怎么做,她可以代替你,决定你的工作,假如你流落街头的话,她也马上会找到解决办法。莉拉的话就在舌尖上,几乎要脱口而出:“假如我愿意的话,我的破坏能力比你更强,你这个假惺惺的骚货!我不需要你用圣女般的声音,告诉我该怎么想,我应该怎么做。”但她忍住了没有说,她转过脸,对帕斯卡莱说:
“不,她没有。”
“我没有能力。”
莉拉把毛线帽戴到儿子头上,说:
“医生。”
加利亚尼老师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正在皱着眉头看东西,她抬起目光,完全无视自己的女儿,也完全无视满脸尴尬跟上来的帕斯卡莱,只是看着莉拉。
“我能不能问您一个问题?”
“什么专业也没学。”
“是的,已经很晚了。赶紧过来,詹纳罗,把小汽车给马尔科,穿上外套。”
莉拉第一次从娜迪雅小女孩般的声音里听到了一丝不耐烦,这让她很享受。
“听您说话——叫喊,好像并非如此。”
“妈妈,莉娜要走了。”
“在这个家里,你们所有人都很慷慨,谢谢。”
“你说得有道理,但当时没有时间。”
“您学的是什么专业?”
她在给儿子穿大衣时,儿子在抗争,不愿意配合,老师的眼睛打量着她。
“我们人手很少,但活动越来越多。”
娜迪雅拥抱了她,还是那种非常激动的方式。你能来这里太好了!她说,让我妈妈看着孩子,我们要谈谈。莉拉很不客气地回答说,是的,我们应该谈一下,她来这里就是这个目的。然后她说,她只有很短的时间。帕斯卡莱自告奋勇说,可以开车送她回家。就这样,他们离开了客厅、孩子们和加利亚尼老师,他们几个聚在娜迪雅的房间里,包括阿尔曼多,还有那个金发女人,她名叫伊莎贝拉。那是一个非常宽敞的房间,里面放着一张小床,一张写字台,一个上面放满书的书架,还有一些歌手的宣传画,电影和革命斗争的海报,都是莉拉知之甚少的东西。房间里还有三个男青年,其中一个是达里奥,另外两个莉拉从来都没有见过,达里奥被打得够呛,仰儿八叉地躺在娜迪雅的床上,鞋子踩在粉红色的床头毯子上。三个人都在抽烟,房间全是烟味。莉拉已经迫不及待了,她没有回应达里奥的招呼,就说,他们根本就没有考虑过她的处境,现在给她惹了很大的麻烦,她可能要被开除,那些宣传册已经引起了一场冲突,他们不应该再来工厂大门口了。因为他们的缘故,那些法西斯分子也来了,现在工厂里的人对法西斯党和其他党派都很愤恨。然后,她咬牙切齿地对达里奥说:“至于你,如果你不会打架,你最好在自己家里待着,你知不知道,他们可能会打死你?”有两次帕斯卡莱试着打断她,但她毫不客气地让他闭嘴,就好像他出现在那所房子里,就是一种背叛。其他人都在静静地听着。只有在莉拉说完时,阿尔曼多才插了一句,他的面部线条像他母亲,很秀气,眉毛很黑,非常浓密,剃过胡子的脸颊有些发青,大胡子一直蔓延到颧骨上,他的声音很温暖,很有磁性。他先自我介绍了一下,他说他很高兴认识莉拉,他说他很遗憾,没有去参加那次会议,没听到她的发言,但她说的那些事情,他们已经讨论过了,他们都觉得那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贡献,最后他们一起决定把那些话写下来。他最后平静地说:“你不要担心,我们会想尽一切办法来支持你,还有你的那些工友。”
莉拉的眼睛眯了起来,成了两道缝。
“假如你想的话,时间总会有的。”
娜迪雅不动声色地回答说:
一阵沉默。帕斯卡莱看了一眼娜迪雅,嘀咕了一句:“我送你回去。”莉拉跟谁都没有打招呼,正要走出房间。娜迪雅赶忙带她出去,一边说,莉拉描述的工作环境简直太令人无法接受了,所以现在需要点燃斗争的星火,诸如此类的话。在进到客厅之前,她最后说:“你不要后退。”但莉拉没接茬。
“格雷科有那个能力,但我没有。”
“是这样的,”娜迪雅说,“我们现在都战斗在第一线,随时准备承担起自己的责任。”
“假如你愿意。”
“啊?是吗?”
“我马上要走了,你要做什么,留在这里,还是送我回去?”
“你就不能让我说两句?”加利亚尼用同样不耐烦的声音回答了她。然后,她用一种很柔和的声音,对莉拉重复了那个问题:
“您学的是什么专业?”
“你们应该事先告诉我一声。”
“我们从小有一个约定:我是那个坏女孩。”
“为什么?”
“为什么?”
帕斯卡莱说:
“就像你父亲?”
“假如您上学的话,一定会和格雷科一样成功。”
“这是我的职业。”
“你们这些老师都坚持让大家学习,因为你们就是吃这口饭的,但学习没什么用处,也不会使人变好,有时候甚至会使人变坏。”
这个问题似乎刺激到了娜迪雅,她插了一句:
莉拉的怒火又一次爆发了。帕斯卡莱干完活之后,他是来这些人的家里,置身在这些母亲、父亲、奶奶、姑姑还有幸福的孩子中间。尽管他只是一个泥瓦匠,身上还带着劳作了一天之后的汗臭,但这里每个人都充满情感,都很有教养,非常宽容地接纳了他,把他当成家中的一员?
阿尔曼多很不高兴地摇了摇头,说:
“埃莱娜变得比以前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