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打的这些长途电话中,她一次比一次热情高。恩佐现在每个月可以赚到十四万八千里拉,十四万八千!就是那么多,因为他很厉害,他是我遇到的最聪明的男人。他很能干,脑子很好使,很快就成了公司必不可少的人,恩佐让公司也雇用她作为他的助手。这就是最大的新闻:莉拉又开始工作了,这次她很喜欢自己的工作。她说,莱农,恩佐是领导,我是助理。我让我母亲照看詹纳罗。有时候,我甚至让斯特凡诺照看詹纳罗,我每天早上都去工厂。我和恩佐一点一点地研究这个公司,我们和那些职员的工作一样,我们研究要把什么东西输入电脑。我们做了很多突破,做那些财务动态,我们在发票上印标签,验证学徒的记录本、出勤的卡片,然后把所有东西都变成模式和卡片。是的,是的,我也做打孔的,我和其他女人一起做,他们给我八万里拉。十四万八千加上八万,我们俩一共挣二十二万八千里拉,莱农!我和恩佐现在是有钱人了,过几个月会更好,因为老板发现我很能干,想对我进行培训。你看我现在的生活,你高兴吗?
那都是一些充满热情的交谈,有时候我觉得,她说的这些事,可能将来对我有用,在她说话时,我会记笔记。恩佐成功了,他现在在一家距离那不勒斯五十公里远的小工厂工作,那家工厂生产床上用品。那家工厂租赁了一台IBM机器,他在那里做程序员。你知道是什么工作吗?他要把那些工序变成程序。那台机器的主机有三个门的衣柜那么大,内存是8 kb,机子热得不得了。莱农,你简直无法想象:计算机比火炉还热,那都是极端抽象的东西,混合着汗水和臭气。她跟我谈到了铁酸盐内核,还有电缆穿过铁环,电压决定了旋转,0或1,一个环就是一个比特(bit),八个环一组代表了一个字节(byte)。一提到恩佐,莉拉就会说个没完没了。在这个领域,他是神一样的存在,他在一个安装着大空调的房间里,操作着这些语言,他就像一个英雄,他能让机器做所有人能做的事情。你能听懂吗?她时不时会问我。我很心虚地说,我懂,但我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我感觉她也发现我一点儿也不懂,这让我很羞愧。
那段时间,我开始给莉拉打电话,但不像之前那样偶尔给她打一个电话,而是每天都打。我给她打非常昂贵的长途电话,唯一的目的就是想躲在她的影子里,让怀孕的时间过去,我希望她像之前一样能激起我的想象力。当然,我非常小心,从来都不说那些不该说的话,我希望她也一样。我很清楚,事到如今,假如我们的友情要继续下去,那我们都要管住自己的嘴。比如说,我不能告诉她我内心阴暗的一面:我担心即使是远距离,她也能带来灾难,还有我有时候希望她真病了,会死去。比如说,她不能告诉我,她经常那么粗鲁地对待我的真实原因。因此,我们只是谈一谈詹纳罗,他在上小学,已经是学校里学习最好的学生之一;还有黛黛,她已经学会认字了。我们就像两个普通母亲一样,为自己的孩子感到自豪。或者,我跟她聊一聊我在写作上的尝试,但从来都不会夸大其词。我只是说:“我在写呢,这事儿没有那么简单,怀孕了之后,我的精力没那么充沛了。”或者我试着搞清楚,米凯莱是不是还在围着她转,就是让她说一说自己的事儿,跟她多聊一会儿。或者有时候,我会问她喜不喜欢电影或电视里的某些演员,想促使她告诉我,那些和恩佐不同的男人会不会吸引她,我想跟她说,我自己也受到一些和彼得罗不同的男人的吸引。但我觉得,她对最后一个话题不感兴趣。对于我提到的那些演员,她总是会说:“谁啊?我在电视和电影里从来都没有见过。”如果我提到恩佐,她就会开始跟我说起计算机的事情,会冒出来很多我根本不懂的术语,让我一头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