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吓了一跳并停下脚步。但是老尼姑随即露出一脸笑意。
伊织再一次回头,权之助也回头看。
权之助也缩着身子,山岚之气比较寒冷,而神社的庄严更增添这股寒意。
藤六在堂下匍匐着代替权之助回答。看来这位的确是住持。
他们两人坐在屋檐下,欣赏美丽的暮霭斜阳。
“虽然如此,今天过得非常有意义。我们母子做这种奉献,天地有心,神明一定会了解的。”
“因为这个缘故,我和其他十个人都被雇到这里来酿酒。”
“这很正常啊!人们爱走哪条路就走哪条路嘛。”
这名和尚刚才看来像名贫穷的山僧,现在一坐到到,背景凛然,丝毫不输给运庆所雕的佛像。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已经不见藤六的踪影。过了中午,藤六出现了。
这些酒并未卖到市面上,据说丰臣秀吉最喜欢喝这寺里酿的酒。在诸侯之间大家都知道“天野酒”之名。秀吉死后,这股遗风已经废止,但是,寺里仍然每年酿造,分送给施主。
权之助也不太舒服。他见过这名山僧。也就是昨天在宝藏院比武时,被拒绝的那名山僧。但是权之助怎么也想不出这个人会缠上自己。
他们经过五佛堂、药师堂,食堂,绕过堂塔间的寮房,来到金堂和多宝塔附近。
“可是,可是……”
权之助和伊织两人坐在偌大的寺院中,抬头一看,面前一尊一丈余高的金色大日如来佛与开花板齐高,面露微笑。
老尼姑说着,又看着伊织。
有几位和尚弟子从后面追过来。
“别看,假装不知道。”
权之助专心默祷,渐渐地他觉得高耸在面前的大日如来佛,长得就像自己的母亲,连微笑都栩栩如生。
他回头望着扫过的山路。
“……”
“谁?”
“母亲您说的没错,我今天扫了一天,手掌长出了水泡。”
“昨天的山僧跟过来了。”
越是说不要看,伊织越好奇想往后瞧。他的左手一直握着刀。
“啊!死去的母亲,我已经不能再孝养您了。今天我过得非常有意义……血腥味的凡尘似乎远离了我们。”
“那么,请跟我到大日佛堂去。”
他小声地说。
“天快黑了,您走路请小心……”
“不管他,反正我们身上没什么钱,不必担心。”
“请坐。”
“要开门吗?”
阿安姑娘是权之助在故乡时认识。听说她嫁到天野山金刚寺附近。如果能找到她,就可以托她将亡母的牌位和遗发供奉在金刚寺。
当天晚上,他们住在葛木村的民家。翌日清早,他们进入南河内的天野乡,沿着溪流,两旁尽是低矮的屋檐。
“反正我们今天还要在庙里住下一个晚上,剩下的明天再做,该回去了吧!”
他强烈地抗议。
“啊!”
阿安姑娘的丈夫杜藤六,当天晚上解开了权之助的疑惑。
等他回过神来,发现住持已经诵完经离开了。身旁的伊织呆呆地望着佛像,权之助把他叫醒。
“进入这个门之后,右边第四家就是杜氏的藤六先生家。藤六便是阿安的丈夫。”
“干净多了。”
“你为什么看得发呆?”
权之助不再否定。他也喜欢这里,很想永远待在这金堂下。
儿子搀着母亲的手,从观月亭的小路走回权之助和伊织正在休息的金堂。
另外一个比较肥胖,腰上佩着一把短刀,看起来不像武士也不像商人,不知从哪里来的,只觉得是个颇有风格的人,正拿着竹扫把站在那里伸懒腰。
“可是,我们有生命,不能说空空如也啊!”
他说着,拿着念珠走在前面。
本来寺庙里是不准吃荤喝酒的,但是天野山的金刚寺竟然在酿酒。
老母亲像地藏王菩萨般坐在一棵杉树下。
听到权之助的请托,藤六说:
“啊!你要找阿安姑娘吗?阿安姑娘人在杜氏家里。”
伊织这才清醒。
他正在这么想的时候。
这里人烟罕至,无人问津。地上常有积雪和腐朽的落叶,还有小鸟的尸骸,有如农家的堆肥一般,毫无春天的气息。
一伴气质优雅的老尼姑在那里。
“大叔、大叔。”
“哎呀!不知何时他不见了。”
伊织拉扯权之助的衣袖,不断地告诉他。
他脑海中飘过一朵白云——脑中浮现盐尾山和高野山的草原——武藏在风中拔刀,自己则手拄木杖与他对峙。
她抚着伊织的头,对自己的儿子说道:
不知休息传来沙沙的声音,好像有人在扫落叶。
“有一位姑娘叫做阿安。从木曾的奈良井嫁到这里的酗酒商杜氏,有没有人知道?”
权之助合掌,回忆亡母生前慈祥身影。
权之助这么一说,伊织仍然坚持说:
“光悦,我们带来的饼干,刚才在山上吃了一些,应该还有剩。拿给这位小孩吧!”
这是疼爱孩子的眼神。权之助并忆起当时母亲在情急之下,请他指点的“导母杖”。
如果没找到这位姑娘,他准备到高野去。高野是贵人的供奉所,供奉的都是一些赫赫有名的大家族,权之助虽然是个贫穷的旅人,但是,如果这儿不行,他只好送到高野山去了。
老尼姑和儿子本以为此地无人,然而在黄昏下,瞧见有人坐在屋檐下。
山谷里天黑得早。太阳已西沉,笼罩了山岚的多宝塔屋顶,映着灿烂的夕阳,看起来像是镶了五彩缤纷的珠宝一般。
“我在家里也闲不住,我一点也不累。你这么胖,又没做过这种粗活,你看你的手都已经长水泡了。”
权之助抬头仰望右边的悬崖。看到上面有一座古雅的观日亭和庙宇,是室町时代的建筑物。狭窄的石阶长了苔藓,沿着这条石阶可以登上苍翠的山岭。
那位和尚长得肥胖高大,有一双大脚。本来他们认为住持一定身穿镶着鑫线的袈裟,威风十足,没想到这位住持竟然戴着破斗笠、拄着睅拐杖,即使站在世人面前,也不觉有何不妥。
“这个小孩长得真好……是你的弟弟吗?”
很快地,他们打听到了消息。
权之助也与藤六一样,正要磕头拜托,住持的大脚已经穿上阶梯下的脏草鞋。
老尼姑头上罩着白绢头巾,手上也拿着竹扫把。
“为什么?”
“这事情很容易。难得你有这份孝心,明天我帮你向住持请求。”
“难得你有这份孝心。”
虽然他们有点紧张,却听到本堂上传来和气的声音。
她看对方是旅人,先打招呼。
“有一次我送信到江户的柳生城,半夜迷路时,曾经遇见过阿通姑娘。那时我还不知道她就是我姐姐,而刚才住持在念经的时候,我合掌聆听,突然感到大日如来佛好像变成姐姐的面孔,她的表情仿佛有话要对我说似的。”
吉野的樱花已经谢了。道路两旁开满了蓟花,虽然走点路就会全身发热,但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牛粪的气味,令人怀念以往宁静的小径以及川流不息的盛况,因此不会令人觉得疲倦。
“大概跟腻了吧!这下子解脱了。”
“要供奉母亲遗物的,是你们吗?”
“是的。我是来安奉母亲骨灰。此地夕阳迷人,一片静谧,我都看得出神了。”
“母亲,您累了吧!天也快黑了,剩下的由我来扫,请您先回去。”
“……母亲大人,现在你在九泉之下一定也能看到我的前途。请您放心,武藏先生答应了我的要求,教我武术。现在离我成家之日尚早,我发誓无论世局如何混乱,一定要当顶天立地的人。”
“……”
权之助跟在藤六后面,伊织则紧跟着权之助。这里四周幽静,青峰翠谷环绕,景色宜人,魄的山樱花已经开始飘落,七堂伽。
“嗯……”
“是的,要拜托的人便是他。”
过了不久,住持穿着袈裟从里面出来,然后坐在佛前开始诵经。
“这大日如来佛长得很像我姐姐啊!”
权之助不禁大笑,伊织从没见过阿通,又自怎能知道她的长相。何况,大日如来佛就是大日如来佛,在这世上,无人能得得像他如此慈悲圆满。而且这尊佛像是独一无二的雕刻名匠运庆以精湛的技术在偶然的机缘下赢得出的奇迹。绝非一般凡俗人的脸孔。
权之助也回礼。
蓝位于天野川溪流环绕的山谷中,他们经过一座土桥,到了山门,望见桥下流水漂着樱花的花瓣。
他们边走边找。
“当然。”
门前街的一个老板娘很亲切地告诉他们:
“可是,他连客栈都跟我们选同一家呢!”
权之助故意装作没听到,直直地向前走。
“哦?”
“住持很快就答应了,请跟我来。”
“昨天我们跟柳生庄的兵库先生在兴福寺分手后,那人就一直跟在我们后面。”
“呵呵呵……这是个好礼物。”
伊织不觉拉紧衣领。
母亲眼中流露担心的神色,她的眼光似乎要跳到剑与木杖之间。
肥胖的男子如此说着。
“哈哈哈!我会好好地保住自己的生命,伊织,你也会吧!”
“你们是来拜拜的吗?今天过得可好?”
他们问着。住持点点头,这些弟子拿着大钥匙,打开金堂的大门。
原来老尼姑是那名男子的母亲,她听了儿子的放感到好笑。
“可是,好奇怪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