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你这个畜牲……给我滚到一边去。”可能是被白天那场噩梦给吓着了,朱实的喊叫声听起来不像说梦话,一字一句非常清楚。良平大吃一惊:
“无论如何,请您先过目。”
“……”
“就是这个。”
“……啊!武藏。”
“混蛋!你这个衣冠禽兽!”
想来阁下别后无恙。
“……”
“我听武藏哥哥讲过——从大年初一的早上到初七,每天早上都会在五条桥头等待。新年怎么还没到呢……啊!好想早一点回京都啊!只要到五条桥头就可以见到武藏哥哥了。”
朱实哭丧着脸,打了清十郎一巴掌。
良平把女侍带来的烛台放到清十郎面前,清十郎看了信封一眼。
从信封上看不出武藏的落脚处。
在这令人厌恶的夜晚,清十郎一心只想逃离此处。
就在此时,纸门那头传来:
她嘴里不断地怒骂。
“啰嗦、啰嗦,不要再说了!”
“因为是封急件,留守武馆的人已先行看过。”
“他信里说了什么?”
风尘仆仆的男子打开门,坐在门边的地板上。
也有人非常气愤。
清十郎的脸色比躺在枕上的朱实的脸更加苍白,他静静守候在一旁,想到这朵花被自己蹂躏,内心既痛苦又内疚,只能垂头丧气。看来他还有一点良心。
“什么?”
想必阁下勤练剑术又更上一层楼,在下亦勤练有加。
在短短的一天当中,自己表现出两种截然不同的个性,但清十郎并不觉得自己是个怪人,只是眉端流露着惭愧及沉痛的表情。
“啊……是武藏写的。”
“什么事?发生什么事?”
武藏的信简单扼要,内容如下:
“没什么……朱实……来此地之后就生病发高烧,有时候还会说梦话。”
“教训即将来临,只是迟早的问题。”
“要是拳法老师还在的话就好了。”
他急忙叫来客栈老板,结账之后,希望朱实能暂留此地。客栈老板面有难色,却又无法拒绝,只好勉强同意。
“我要向你们借马。”清十郎对客栈老板道。
新免宫本武藏
“……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清十郎心中猜测他的来意。植田良平这个人和祇园藤次、南保余一兵卫、御池十郎左卫门、小桥藏人、太田黑兵助等人都是一些老门徒,号称“吉冈十剑”的高徒之一。
“禽兽,你是禽兽!”
“我看到你就讨厌。”
干枯的松叶啪嗒啪嗒地打在格子门上,不知何处传来马嘶声,一会儿,格子门外有人提着灯火过来,原来是客栈的女侍引领一位客人前来。“小师父,您在里面吗?”
“……”
他不断地重复这些话,不知是讲给朱实听,还是在自我安慰。总之,他一片柔情地守在朱实枕边。
“已经开封了吗?”
“别提这个了,你有什么紧急事赶快告诉我。”
他使用暴力,像野兽般在这个少女身上发泄,而现在却随侍枕边,焦虑这位身心俱疲、了无生意的女子,担忧她的生命垂危。他表情凝重而又良心不安,吉冈清十郎是一个具有双重性格的人。
“那个人终于来了。虽然今年春天他离开武馆时曾经口出狂言,但是我认为他不可能再到京都来,没想到这个高傲自大的家伙竟然如期赴约。您看,他信上竟然写着:吉冈清十郎阁下及其他门人,却只署名新免宫本武藏。看来他是准备以一挡百来跟我们挑战。”
“噢,原来是朱实啊!”
我依约呈上信函。
朱实在黑暗中拼命挥舞着她白皙的手,清十郎面露痛苦,无奈地望着朱实近乎疯狂的举止,稍微镇静之后,朱实又问:
但是,无论他人在何方,却未曾忘记履行跟吉冈一门师兄弟的约定。由此可见,他跟吉冈家已陷于无形的交战状态。
“正是。”
“给我滚到那边去!”
无论如何还是先通知吉冈清十郎,立刻把他找回京都来。
这便是植田良平驱马来此的目的。可是,武藏这封重要的书信,清十郎为何把它丢在膝前,只是望着它而不取阅呢?
“……今天几日了?”
“我是植田良平啊!”
良平加重语气回道:
敦请阁下决定地点、日期、时间。
清十郎终于拿起信。
“嗯……好吧!”
“……朱实,心情放轻松些,不只是我,天下男人都是一样的……将来你会了解我的心,可能是我的爱过于激烈,才会把你吓着了吧!”
“过年还没到吗?”
然而,吉冈清十郎竟然毫无警觉,直到今天他还是悠哉游哉,四处寻欢作乐。
清十郎急忙关上隔壁间的纸门,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
他从腰带里取出一封信函交给清十郎。
“嗯……”
“……”
“……”
月 日
清十郎并未立刻伸手取信——虽然在他心目中宫本武藏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但是他认为此人不可能会再给自己第二封信,这事出乎他意料,除了一阵愕然,背脊不由发麻,令他一时不想拆开信函。
“哦!是谁啊——我是清十郎,我在里面。”
他们义愤填膺,一个修行武者竟敢如此侮辱他们,怎不令他们咬牙切齿。
海浪和松涛声中,夜色渐渐笼上格子门。朱实躺在房间里昏睡,并梦呓不断。
清十郎把脸贴近她。
看信时,他的指头微微颤抖——并非武藏在字里行间有何激昂之处,而是清十郎的内心从未如此脆弱。虽然他平日多少有些武士风范,但是隔着纸门躺在隔壁的朱实不断地说着梦话,他的意志就宛如泥船行水,已经完全融化、瓦解了。
“再过……几天……就过年了……”
“不要——”
在下谨遵指示,履行旧约,与您一决胜负。
“……”
“我必须请小师父立刻回府,所以就简单扼要地向您禀报。”
植田良平探手入怀,寻找东西。
“朱实,请你原谅我。”
清十郎将信往袖里一放,就立刻起身。他心乱如麻,一刻也不愿留在此地。
这次的旅行当然不必这些高徒随行。植田良平本是留守四条武馆,此刻他身着骑马旅装,显然是出了紧急状况。清十郎不在家时,可能有很多需要负责处理的杂务,但是良平千里迢迢跑来此地,绝非年关将近,债主上门逼债吧!
房间里就像披上一层黑纱,变得阴暗,朱实白皙的手露出被外时,清十郎替她拉上被子,她厌恶地推开。
匆忙打点之后,跳上马鞍,植田良平尾随在后,二人快马加鞭穿过住吉昏暗的街树,直奔京都方向。
“立刻动身。”
“那是什么声音?”
朱实察觉到清十郎惊讶的表情,便不再说话,合上青紫的眼皮,昏昏沉沉地睡去。
良平催促着。
“啊!是植田吗?”
“咦!奇怪。”
惟恳请在正月七日之前于五条桥畔静候您的回音。
在京都几个有骨气的弟子当中,有人对清十郎的行为非常不满。
虽然如此,大家还是一致认为——
“你说的武藏是指宫本武藏吗?”
“现在才腊月初七,过年之前,你一定会好起来的,大年初一之前我一定带你回京都。”
所谓比武——就是一决生死——关系着生死存亡,关系着武士的剑和颜面,并非雕虫小技的比赛而已,此乃生死攸关的大事。
良平则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