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银台队排得很长,所以我想要去自助埋单区域,我平时一般不这么做。
她的笑容里有一点点勉强,好像我给她带来了什么困扰。活了好几个世纪,我太清楚这种表情,并且对此感到害怕。
结束我第一天的工作后,我坐在家里,亚伯拉罕窝在旁边,头枕着我的膝盖。它快睡着了,做着狗狗的梦。它有时拱拱身子,有时抖抖耳朵,不知道在梦里碰到了什么,有时还能听到它的低叫。我想它可能是被魇住了,于是轻轻抚摸着它的头,想让它放松下来。我轻柔的、缓慢的抚摸让它停止了颤抖,再次沉沉睡去。
这种感觉……
“你好,来这里吧。”她带点法国口音。这让我想到森林,想到我母亲唱歌的样子,我闭上眼,好像能看到湛蓝的天空下,树木郁郁葱葱,茁壮生长。
“你好,有人吗?”
不过今天,诸事不顺。
机械的电子女声一板一眼地告诉我:“您的袋子里有东西无法识别。”即使我把所有东西拿出来了,它还是一直报警。
“真巧。”
“您的袋子里有东西无法识别,请寻求人工帮助。您的袋子里有东西无法识别,请寻求人工帮助。”这个机器人一直重复这一句,让我很无奈。
当然没有工作人员了。不过有一队年轻人,他们穿着奥克菲尔德中学校服(白衬衫,黄绿相间的领带),手上拿着一些饮料和食物,看向我。他们嘀咕了一下,好像已认出我是新来的老师。随即传来一阵笑声。这种感觉非常熟悉:我在这儿被他们围观,窘迫得像一个傻瓜。我不禁心想,或许海德里希是对的,或许我真的不该回伦敦。我只好跑到人工结账的地方去排队,遇到一个戴眼镜的女人。我在公园里看见她读书,达芬妮校长告诉我,她是法语老师。她还曾经莫名地盯着我看。今天她穿了黑色的polo衫、红色的运动裤以及一双平底鞋。她的头发绑成了一个马尾,看起来干练自信。她对我微笑:“是你,我们在公园里见过。”
我闭上眼睛,威廉·曼宁的身影再次在我眼前浮现,发生的事情清晰得宛如昨天。
“对的。”我装作恍然大悟,刚刚想起的样子,“原来是你啊,你好,我是新来的历史老师。”
在她面前,我突然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好像我在某个狭小的空间里,自己掩盖的一切都会被看见,一切的秘密都会被发现。
午休的时候,我跑到超市给自己买了一个少盐多菜的三明治,还有一瓶樱桃汁。
“对呀。”
“你好啊。”我说。
我环顾四周。
我没有去她身边,好像离她远一点,就可以躲开她透彻的目光。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喃喃道,“一切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