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注意到卡米拉用来垫沙拉的那本书,是一本小说。好像是我第一次在公园见到她时她读的那本小说。弗朗西斯·菲茨杰拉德的《夜色温柔》,很经典。封面还有一张作者的照片。
我对卡米拉的感觉很复杂。我觉得我俩上次说话的时候,我对她太粗鲁了。我注意到她从她口袋里拿了些什么东西出来,是一片药,她就着苹果汁吞了药。
她在房间的另一边,正在打开她的沙拉盒,旁边还摆着一瓶苹果汁,底下垫着一本书。
我无法呼吸,我感到自己被拉扯着,一半坐在伦敦的办公室,一半在巴黎的酒吧里。中间相差了好几个世纪,不同的时间和空间,但我却诡异地感受到一种相同的感觉。
我也看到了卡米拉。
我想和她解释些什么,但又没什么可以解释的。“我只是,我只是事情太多有些烦躁罢了。不过我的脸还是挺大众的,很多人会觉得我是他们的朋友,或者朋友的朋友,甚至还有人说我像哪个明星。”
“我俩说的可能不是一个意思,不过没关系,有时候做个刺猬会更好地保护自己。”
“我、我,我没看过。”我的每一个字都像是硬挤出来的,我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逆流向上的小舟不停地倒退,进入过去。”
她漫不经心地回答我。我一时间感觉一拳打在棉花上,很是纠结。
我答道:“挺好的,我觉得还不错。”
我其实应该坐在位置上什么都不做。
达芬妮从公共的茶点区拿了一个小橘子,冲我笑笑,我感觉她的笑有点虚伪。她问我:“汤姆,怎么样,还顺利吗?”
我不知道安东到底有没有把我说的话听进去。我已经活了439年,太久了,看不出来现在这帮年轻小孩子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她注意到我的目光:“你看过这本书吗?觉得怎么样?”
我再也没去超市买过饭,每天早上我自己做三明治。不过我现在不饿,所以我只是坐在那里闭目养神。
时间已经不早了,等我去午休的时候,已经12点20分了,我闻到屋里有速溶咖啡和火腿的味道。我的头痛今天非常严重,还伴随着耳鸣。上次,西班牙内战(1936—1939)的时候,我离炮火太近了,几乎被震得失聪。
“我上次有点过分了,很不礼貌,不好意思。”
“小舟进入过去,你说的是《了不起的盖茨比》的结尾吗?”
“怎么了?”她看起来毫无异色。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关于这本书的记忆又决堤了。好像电脑被巨大的数据冲击而瞬间死机,又好像小船在惊涛中被水打翻。
我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了地理老师艾沙姆,他正给自己泡茶。
我头痛欲裂。
但我还是站起来,走到她那边去了。
她点点头,但不是很认同:“可能是吧,就这样吧。”
她点头,假装不知道我说的是假话。“没事,会越来越好的,万事开头难嘛!”她笑起来,然后回自己办公室去了。
我坐下,以便说话的声音更小,不致引起别人的注意。数学老师——斯蒂芬妮——正吃着李子,皱着眉狐疑地看着我俩这边。
“我想跟你说,我真的很抱歉。”
海德里希应该会希望我这么做,身为信天翁社会的一员,这么做才是最妥当的。反正卡米拉应该不会再跟我说话了。
“没事,有时候情绪不好是会那样。我能理解的。”
“好吧,我真的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