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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世界观 作者:阿尔伯特·爱因斯坦 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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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教与科学势不两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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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面对一个具体案例时,要清楚地确定什么是可取的,什么应该避而远之,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正如我们很难确定究竟是什么造就了优美的绘画或好的音乐一样。或许这些东西用直觉去感受比用理性去理解更容易一些。同样,人类伟大的道德导师在某种程度上也是生活艺术中的艺术天才。除了那些直接出自保护生命和免除不必要痛苦的动机而提出的最基本的箴言,还有一些箴言,虽然显然与基本箴言不相称,我们对之还是相当重视。例如,是否应该毫无保留地追求真理,即使在获得真理并让所有人都有途径获得真理的过程中需要在劳动和幸福方面做出重大牺牲,也在所不辞。有许多这样的问题,从理性的角度来看,是不容易回答或根本不能回答的。然而,我并不认为所谓的“相对主义的”观点是正确的,即使是在处理更加微妙的道德决定时,也是如此。

这里提出的对宗教的解释,暗示了科学对宗教态度的依赖。在我们这个物质主义占主导地位的时代,这种关系太容易被忽视了。诚然,科学结果完全与宗教或道德考虑无关,但是那些在科学上做出巨大创造性成就的人,大都浸淫了真正虔诚的宗教信念,即相信我们这个宇宙是完美的,适宜于理性地追求知识。如果这种信念不是一种很强烈的情感,如果那些追求知识的人没有受到斯宾诺莎那种“对神的理智的爱”(Amor Dei Intellectualis)的启发,就不可能有这种不懈的献身精神,而正是这种精神使得人们能够达到其最高的成就。

即使是从这些最基本的宗教教规来衡量今天文明人类的实际生活状况,人们也必然会对现状深感痛苦和失望。虽然宗教规定在个人与团体之间应充满兄弟般的友爱,但实际景象更像是一个战场,而不是一个管弦乐队。无论在经济上和政治上,任何地方的指导原则都是以牺牲自己的同胞为代价的无情争夺。这种竞争精神甚至在中小学中也盛行,它摧毁了人类友爱和合作的一切感受,不是把成就看作源于对生产性和思想性工作的热爱,而是出于个人野心和对被排斥的恐惧。

宗教与科学之间是否真的存在不可调和的矛盾?宗教可以被科学取代吗?几个世纪以来对这些问题的回答曾引起相当大的争议,甚至是激烈的斗争。然而在我心中,如果冷静思考这两个问题,无疑只能导致否定的答案。然而,让答案变得复杂化的是,尽管大多数人很容易就“科学”的意义达成共识,但在“宗教”的意义上,却可能有不同的看法。

就我们的目的而言,可以把科学定义为“以系统思维寻求我们的感觉经验之间的规律性关系”。科学直接产生知识,间接产生行动的手段。如果提前设定了明确的目标,科学就能导致有条理的行动。至于创建目标和做出价值陈述,则超出了科学的功能范围。虽然就其对因果联系的掌握程度这一点来说,科学可以就各种目标和价值兼容与否做出重要结论,但是关于目标和价值的独立的基本定义,仍然超出了科学的范围。

当剥去神话的外衣,考察现存的各种宗教的本质属性时,我觉得它们之间并不像“相对的”或者传统理论的支持者希望我们相信的那样,存在根本的区别。这用不着惊奇,因为一个民族的道德态度是受到宗教支持的,它总是以保护和促进集体及其个人的健全和活力为目的,否则,这个集体必将灭亡。事实上,一个以虚伪、诽谤、欺诈和谋杀为荣的民族,不可能存在很长时间。

正是宗教传统这种神秘的——或更确切地说——象征性的内容,可能会同科学发生冲突。只要宗教的整套观念中包含对属于科学领域的论题所做的教条式的一成不变的陈述,这种冲突就会发生。因此若想保存真正的宗教,至关重要的是,应当避免在与宗教目的无关紧要的问题上引发冲突。

至于宗教,人们普遍认为它涉及的是目标和价值,一般也涉及人类思维与行动的情感基础,只要这些基础不是由人类的不可改变的遗传本性预先决定。宗教关乎人对大自然整体的态度,关乎个人生活和公共生活理想的建立,也关乎人的相互关系。宗教为了达到这些理想,试图通过对传统施以教育的影响,并且发展和传播某些容易理解的思想和叙事故事(史诗和神话)。这些思想和叙事故事易于按照公认的理想来影响价值和行动。

本文是爱因斯坦给“纽约市自由牧师俱乐部”(The Liberal Ministers’ Club of New York City)的回信,1948年6月发表于《基督徒记录周报》(The Christian Register)。《基督徒记录周报》是由位于波士顿的“美国一神论联盟”(American Unitarian Association)出版的周刊,创刊于1821年,到1957年,由于该报越来越少地关注基督教,所以刊名改为《一神论者记录报》(The Unitarian Register)。

本文收录于1954年出版的英文版《观念与见解》(49~52页)。

[1] 《文化的模式》(Patterns of Culture)是美国人类学家、民俗学家鲁思·本尼迪克特(Ruth Benedict,1887—1948)的代表作之一,被译成14种文字,多年来作为美国大学人类学课程的标准读物。在《文化的模式》中,她描述了美国西南部普韦布洛印第安人文化中对克制的强调,以及在大平原的美洲原住民文化中对放弃的强调。她详细描述了不同文化在仪式、信仰和个人喜好之间的不同,以显示每个文化如何具有自己的“个性”。她表达了对文化相对主义的信仰。每个文化都有自己的道德要求,只有把该文化作为一个整体来研究,才能真正理解它。贬低与自己不同的文化习俗或价值观是错误的。我们不应该试图按照我们的标准来评估他人。道德与文化价值是密切相关的。她的另一部名著是《菊与刀》(The Chrysanthemum and the Sword),最初被认为是西方人了解日本人矛盾性格或双重文化的必读之书,现在学界对此书持批评意见更多。——编译者注

有些悲观主义者认为,这种状况必然是人性中固有的;提出这种观点的人才是宗教的真正敌人,因为他们暗示宗教教义是乌托邦理想,不适合给人类事务提供指导。然而,对某些所谓的原始文化中的社会模式的研究似乎足以证明这种失败主义的观点是毫无根据的。谁要是关心这个在宗教本身的研究中都具有重要意义的问题,不妨去读一下鲁思·本尼迪克特的《文化的模式》[1]一书中关于普韦布洛印第安人的描述。在最艰苦的生活条件下,这个部落显然完成了艰难的任务,把人民从竞争精神的灾难中解救出来,并在其中培育出了一种适度的、合作的生活方式,不仅免受外部压力,而且没有减少任何幸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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