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我们赶紧走吧。要是再晚点回去,妈妈会杀了我们俩的。我们当然不愿意这样,是吧?别再偷书了,嗯?”
这本书是元首亲手书写的。
首先,他看到了女孩的书:《掘墓人手册》、《小狗浮士德》、《灯塔》。
“当然了。”
“看来,”爸爸提议道,“我用不着再拿烟去换书了,是吗?至少,你偷书要比我买书速度快。”
小偷按捺不住了。“什么事,爸爸?出什么事了?”
她讨厌这种问题,因为这些问题迫使她承认一桩丑恶的事实,揭露了她肮脏的偷盗天性。“因为我又偷东西了。”
她举起书。“关于这书的事。”她在空中挥舞着这本书,像是挥舞着一把枪。
“什么?”
“我保证。”
莉赛尔摸摸肋下。
“那你要干什么呢?”
相比之下,莉赛尔无言以对。或许这是她第一次明白人赃俱获、无法抵赖的道理。
事情得从篝火燃烧那晚的回家途中说起。
“什么事都行,爸爸。”
是的。
他好像发现了什么,正从头到尾迅速观察着,像是在观看一场赛跑。可惜,跑道太远了,莉赛尔看不见。她哀求着:“快点说,爸爸,这是本什么书?”她担心爸爸会把这本书的事情告诉妈妈,和其他人一样,她只关心这一点。“你会告发我吗?”
爸爸研究着书名,他可能很好奇这本书究竟能怎么毒害德国人民。他把书还给莉赛尔之后,发生了一件怪事。
此时此刻,他心里一定百感交集,因为汉斯·休伯曼的灵感不仅来自莉赛尔的启发,更受到他儿子的影响。他是否害怕再也见不到儿子了呢?另一方面,他也享受着这灵感带来的狂喜,不敢再想象它的复杂、危险和极度愚蠢。现在看来,只要有了这个主意就足够了,它是可行的。好的,把它变为现实吧,这是需要一些合力才能完成的。不过,现在我们可以让他暂时享受一下这个灵感带来的快乐吧。
爸爸疑惑不解地问:“我为什么要告诉她呢?”
爸爸蹲下身,又站起来,把一只手放到她头上。他用那只又粗又大的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说:“当然不会了,莉赛尔。你是安全的。”
汉斯·休伯曼仍旧遥望着那又高又远的地方。“什么事?”
爸爸问:“见鬼,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莉赛尔·梅明格得到的第三本意义重大的书。只有这一次,她没有去偷。在莉赛尔从每晚必经的噩梦中惊醒后又再次入睡的一小时后,这本书出现在汉密尔街三十三号。
慕尼黑大街那稀薄的空气能让汉斯·休伯曼想出什么好办法呢?
现在,还要加上《耸耸肩膀》。然后是厨房里喜怒无常的小汉斯,他看到餐桌上女孩经常读的那些书后,说:“这孩子在读什么垃圾啊?”他还建议给女孩更多适合她阅读的书籍,之后又把这句话重复了三遍。
汉斯一如既往和蔼可亲地回答:“没什么,什么事都没有。万岁,希特勒!”他沿慕尼黑大街走着,手里拿着元首写的书。
爸爸脑子里闪过的念头
像所有被新发现吓得目瞪口呆的人一样,汉斯·休伯曼木然地站在那儿,冥思苦想。接下来是该冲她大声叫嚷,还是该保持沉默?或许最好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听着,莉赛尔,”爸爸把手搭在她肩头,和她并排走着,“这本书是我们俩的秘密。我们可以晚上在地下室里读这本书,就像我们学其他书一样——可你得向我保证一件事。”
“当然了。”
后来她才知道,几天后,她的养父用香烟换来了另一本书,这时仅有的一次,不是为她换书。他敲响了莫尔钦镇上的纳粹党党部大门,借机问问他申请入党的事情。问完这事后,他掏出兜里仅剩的一点钱和十来根香烟。作为回报,他得到了一本旧的《我的奋斗》。
噢,我们会怎么样来看他啊。
《我的奋斗》。
汉斯右手拿着书,心里想着寄书的邮费,没有香烟的日子,还有给了他这个灵感的养女。
我们会给他七个月时间。
“好好读读。”一个纳粹党徒说。
他站在大街上都能听见里面的说话声。有一个声音特别清晰。“他永远都别指望得到批准,”那人说,“哪怕他买上一百本《我的奋斗》,都不行。”他的这番话得到一致赞同。
这个夜晚静谧宜人,万物都在屏息聆听。“要是今后我要你替我保守一个秘密,你得办到。”
“谢谢你。”汉斯点点头。
莉赛尔咧着嘴笑了。
在我告诉你们答案之前,我想我们该来看看汉斯·休伯曼在做出决定前看到的是什么。
有人或许会说,她能拥有这本书是奇迹。
等书彻底冷却以后,他们俩都盯着书看了一阵,等着对方先开口。
“上帝啊,圣母玛利亚啊,约瑟夫啊。”他把这几个词拖得长长的。
“谢谢你。”他重复着刚才的话,一个路人问他在说什么。
他们快走到汉密尔街时,莉赛尔再也忍受不了了。她弯下腰,取出书来,还不得不两手地轮换着颠来倒去。
“你知道的。你会把这件事告诉妈妈吗?”
他伸手抓过这本《耸耸肩膀》,无须解释,这本书是女孩从火堆里偷出来的。书又热又潮,封面是蓝色和红色的——让人局促不安的颜色——汉斯·休伯曼翻了翻书,三十八页。“还有吗?”
这次,他的声音像是一只拳头猛砸在桌子上。
还有一半。
然后,再来看看他。
问题就在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