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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书贼 作者:马克斯·朱萨克 澳大利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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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汉密尔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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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我还是干着自己的老本行:周游世界,把死者的灵魂送往永恒之地,看着他们被命运所驱赶,不断踏上黄泉路。我几次警告自己离莉赛尔·梅明格弟弟的葬礼远点,可最终还是没有听从自己的劝告。

莉赛尔不肯下车。

接着,是她母亲。

假如你无法想象出此时此刻的场景,就想想当你震惊至无法言语的时刻吧。想象心中充溢了绝望;想象即将溺死在火车里。

除了跟着母亲走下火车,女孩还能有别的选择吗?

他们走到站台上,男孩被母亲抱在胸前。

翻译一下

她的弟弟死了。

车向前开去,莉赛尔连回头再看上最后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了。

两个列车警卫。

汽车前面的坐位被扳倒了,门廊里冷冷的灯光透了进来,仿佛在邀请她下车。她还是一动不动。

她弯下腰,拾起它,把它紧紧地攥在手里。

元首刚要回答她的问题时,她突然醒了。

她开始摇晃他。

“你们这群蠢货想瞧啥稀奇?”

下葬的时候,两个掘墓人中的一个发号施令,另一个按命令行事。问题在于,要是掘墓的人比命令他的那个人反应更快该怎么办?

她还是无法相信眼前的事实。她开始在地上挖起来。弟弟不可能死了,他不可能死了。他不可能——

雪立刻让她感到刺骨地冰冷。

雪地里有一个黑色的四四方方的东西。

一列火车在疾驰。

惊慌之中,母亲打开车门。

汉密尔在德语中的意思是天堂

她们含着眼泪向墓地做了最后的告别,然后转身离开,一路上回头张望了好几次。

半梦。

两个人脸色都很苍白,瘦得只剩皮包骨头。

给汉密尔街命名的人一定极其幽默,这不等于说汉密尔街是人间地狱,它当然不是地狱,可也不是什么天堂。

罗莎·休伯曼的骂人话

人究竟有多大潜能?这样的问题我从来搞不懂,也理解不了。

我也挥挥手。

女孩把头埋在母亲掉了毛的羊毛外套里,不肯离开母亲。人们费了好大劲才把她拉开。

大雪没过了她的膝盖,现在轮到她动手了。

几年前,故事刚开始的时候,天上也飘着雪花。

他轻声细语哄下来的。

街道上的各种建筑像是黏在一块的,大部分都是小房子和公寓楼,看上去紧巴巴的。灰暗的雪像地毯一样覆盖着大街。街道两旁是光秃秃的树木,像混凝土修筑而成的。连空气都是灰色的。

她的另一只眼睛也倏地睁开了,毫无疑问,她发现了我这个死神的降临。我双膝跪下,取出了他的灵魂,把它轻轻放进我宽厚的臂膀。他的灵魂最初柔软冰凉,像只冰淇淋,后来逐渐暖和起来,慢慢融化在我的臂弯里。他的病痊愈了。

是的,我明白,完全明白,这大概是人类的本能在起作用。妄图回避这个不争的事实。此时,她的心焦躁,喧嚣,一团乱麻。

汉密尔街的样子

却没有人回应我。

这种时候活人总是要摇晃死人呢?

掘墓人。

她拉着门,拒绝进屋,眼里的泪水夺眶而出。街上的人都来围观,直到罗莎·休伯曼对着他们破口大骂起来,人群才渐渐散去。

母亲把她拖离墓地后,两人都停下来喘气。

最具悲剧色彩的时刻

“这孩子咋回事?”罗莎·休伯曼问道。她把头伸进车里说:“来,下车,下车。”

车上挤满了乘客。

错误,错误,有时候,好像我除了犯错就什么都不会干了。

两个人的嘴唇上都生了冻疮。

两个掘墓人站在莉赛尔的左边,一边搓着双手御寒,一边嘀嘀咕咕地抱怨着大雪天里挖墓太麻烦,说些“挖开冰层可费老大劲了”之类的话。其中一个掘墓人看上去不到十四岁,是个学徒。他离开时,一本黑色的书从外衣口袋里滑落出来,他没有察觉到,走到几十步开外去了。

在醒来之前,偷书贼梦见了元首,阿道夫·希特勒。她在梦里参加了一场集会,元首在会上做了讲演。她看到了元首那缕浅黄色的头发和那撮漂亮的小胡子。她专注地倾听着元首滔滔不绝的演讲,那些话语如金子般闪光。等到听众安静下来的时候,他居然蹲下身,对着她微笑起来。她回敬了一个举手礼,问道:“日安,元首,您今天好吗?”她的德语说得不是很流利,也不识字,因为她不常上学,其中的原由要到某个时候她才能知道。

我多逗留了一会儿。

这位母亲仿佛把小男孩抱了起来,继续前进。女孩在一旁紧跟着她。

偷书贼生平第一次受到了触动——这些文字把她引向了那光辉的事业。

这是发生在1939年1月的事,那时她九岁多,快十岁了。

却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

事情的经过

她又剧烈地摇晃她母亲,将她唤醒。

莉赛尔相信妈妈一直想念着弟弟,一路都把弟弟背在肩上。这时,妈妈仿佛把弟弟放到了地上,看着他的双脚、双腿和身体落到地上。

男孩咳得很厉害。

我走进火车。

偷书贼和她弟弟正在去慕尼黑的路上,那儿有一户人家将收养他们。当然,我们知道,男孩没有能到达目的地。

在第三节车厢里,一个六岁的小男孩死了。

她还从来没有坐过小汽车呢。

偷书贼为什么会跪在那里,靠在那堆人类自己制造的、可耻的废墟上号啕大哭?

她下了火车,来到雪地上,还紧紧搂着男孩瘦小的身体。

他们一直在等着收养这个女孩和她弟弟,并能因此挣到一小笔津贴。没有人愿意去通知罗莎·休伯曼,那个小男孩没能承受住旅途之苦。事实上,没有谁会告诉她任何事。尽管她以前的收养记录都很好,但说到脾气,她的脾气可不敢恭维,有几个孩子显然有点怕她。

负责联系收养的人见了她们,询问她们迟到的原因,男孩之死触动了他们脆弱的内心。莉赛尔蜷缩在那间又脏又小的办公室的一角;她母亲心事重重地坐在一张硬邦邦的椅子上。

我还没有到达那个墓地,就远远地看到一小群人漠然地站在雪地上。公墓对我来说就像老朋友一样亲切。不久,我就到了他们身边,并低头志哀。

几分钟后,莉赛尔的母亲也准备和神父一起走了。她向神父致谢,感谢他来参加葬礼。

不管怎么说,莉赛尔的养父母已经在等着她了。

妈妈还能走得动吗?

偷书贼似睡未睡,半梦半醒——她的名字叫莉赛尔·梅明格——她眼睁睁看着弟弟威尔纳的头歪到一旁,死了。

我倒是愿意让她把梦做完,可我对此无能为力。

书封上印着银色的字。

接着,莉赛尔又拽住门框不肯进门。

在慕尼黑的远郊,有一个叫莫尔钦的小镇,我们这些不会讲德语的人会叫成莫尔金。莉赛尔要到那儿去,到一条叫汉密尔的大街去。

莉赛尔用手抹去车窗上的水汽,划出一个圆,向外张望着。

我认为女孩的母亲很清楚穷人只会招人白眼,所以她没有选择慕尼黑的富裕家庭来收养孩子们,而是找了另一家。虽然这家人无力提供优厚的条件,但只要孩子们可以吃得好一点,还能受点教育就行了。

女孩却还待在原地。

在那扇脏兮兮的火车车窗玻璃上,莉赛尔发现了母女俩的这些共同之处。她们是中午前上的车。按照偷书贼自己的描述,再次坐上火车时,她仿佛经历了世上的一切悲欢离合。

那片红色的天空……

这一天,天空的颜色是灰色,这也是欧洲的颜色。

母亲和女儿走出公墓,准备搭乘下一班开往慕尼黑的火车。

母女俩举起手来。

过了几分钟,一个高个儿男子走了出来,这是汉斯·休伯曼,莉赛尔的养父。汉斯旁边站着中等个子的亨瑞奇夫人,另一边站着矮矮胖胖的罗莎·休伯曼,她看上去就像罩了件衣服的小衣橱。她走路时摇摇摆摆迈着鸭步,很是显眼。要不是那张皱巴巴的纸板脸和脸上那副木然的表情,她这付尊容还算得上可爱。她丈夫径直走了过来,手里还夹着一根燃着的香烟。香烟是他自己卷的。

对莉赛尔来说,这次是坐在小汽车里旅行。

我愚蠢地留了下来,打算继续观察这女孩。

他们的母亲还在熟睡。

列车在慕尼黑火车站停下来,乘客们从这个破箱子一样的东西里鱼贯而出。这些乘客鱼龙混杂,但想要一眼认出穷人却非常容易。他们总是急于下车,好像换个地方待就有了希望似的。他们没有意识到,到了新地方后等待着他们的仍然是老问题——他们还是不受欢迎的穷亲戚。

他的蓝眼睛盯着地板。

没有人注意到男孩之死。

有个人的生命走到了尽头。

麻烦事来了:

他们是休伯曼夫妇。

男孩的身子越来越沉了。

掘墓人手册

雪下个不停。到慕尼黑去的火车因为铁路故障被迫临时停车。车上,一个女人正在恸哭,一个麻木的女孩站在她身旁。

她胃里的食物不停地上下翻动着,她心里巴望着大人们会迷路或者会改变想法,可惜这只是白费心思。她忍不住想念妈妈。妈妈还在火车站等着坐返程火车,她一定裹在那件透风的外套里瑟瑟发抖呢。她还会一边啃着指甲,一边等火车。长长的站台让人不自在——它是一片冰冷的水泥地。在回程的火车上,她会留心儿子墓地的所在地吗?愁绪会让她辗转反侧吗?

我的观察记录

她双手的血液仿佛都要结冰了。

火车在白茫茫的大地上缓慢行进。

没过多久,一切就结束了。

妈妈还能动弹得了吗?

除了那个女孩。

在雪地里的某个地方,她看到自己裂成两半的心。它们依然炙热,在厚厚积雪下跳动。一只手搭在她肩头时,她这才意识到是母亲回来找她了。母亲拉扯着要她离开墓地。她的喉咙哽咽着。

掘墓的十二步指南

一阵剧烈的咳嗽后,一切都停止了,一条生命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他的嘴巴突然没了动静,接着嘴唇变成了斑驳的咖啡色,就像一幅色彩脱落急需修补的油画。

他们站着。

我穿过拥挤的过道,迅速将手掌覆盖在他的嘴上。

透过车窗上她擦出的圆圈,莉赛尔看到高个子男人夹着香烟的手指,烟头上的烟灰缓缓落下,在空中飘飘荡荡,最后落到地面。几乎过了十五分钟,莉赛尔才被哄下车。是那个高个子哄下来的。

“就在那儿,”负责收养工作的亨瑞奇夫人转过头来,微笑着说,“那儿就是你的新家。”

它艰难地往前开,在一个小站停下来。

那最后的时刻。

火车继续飞驰。

终于,莉赛尔·梅明格小心翼翼走了进去。汉斯·休伯曼拉着她的一只手,她的另一只手里提着她的小箱子。在箱子里那一件件折叠整齐的衣服下面,藏着一本小小的黑色封面的书。我们知道,一个无名小镇上的某个十四岁的掘墓人曾花了好几个小时来找这本书。“我向你保证,”我想他会这样对老板说,“我不知道书跑到哪儿去了,我到处都找遍了,可就是没有!”我相信他决不会怀疑是那个女孩捡了。然而,书——那本黑色封面上印着银色字体的书,就藏在女孩的衣服下面。

正如前文所述,两个列车警卫也下了车。他们先是讨论处理此事的办法,后来产生了争执。这种情形下,说什么都会引起不快。最后,他们决定让这三个人在下一站下车,好把男孩埋葬了。

莉赛尔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四周是冰天雪地,她只能盯着前边站台上模模糊糊的站名发呆。对莉赛尔来说,这个无名小镇只是两天后要埋葬弟弟——威尔纳的地方。下葬时,还有一位神父和两个冷得瑟瑟发抖的掘墓人在场。

大人们急急忙忙地道别。

弟弟。

大约二十米外的一件小东西

只有女孩注意到了它。

瓢泼大雨下个不停。

而莉赛尔·梅明格,她像被施了魔咒一样僵硬,神情里全是难以置信的震惊。她的头脑里不断重复着一句话:这不可能是真的。这不可能是真的。

巴伐利亚公墓协会出版

还有一个男人坐在车里。亨瑞奇夫人消失在那所房子里时,他留下来陪着莉赛尔。他一言不发。莉赛尔猜他的职责是防止她逃跑或是惹麻烦。可等到莉赛尔真的开始惹麻烦时,他却在那儿坐着袖手旁观。或许他要等到紧急关头才会采取行动。

他的病情发展得太快太突然了。

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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