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层:惩情。维吉尔谈爱之性质。但丁在山上的第二夜。圣泽诺修道院院长。
他又对我说:“凡在理由上可以解释的,我都能对你说;至于超过此点,关于信仰的问题,请你等待贝雅特丽齐吧。一切本体的形式,他和物质有别而相连,他含蓄着一种特别的能力,这种能力除非在动作上看出来,除非在他的效果上显出来,正如植物的生命要从他的绿叶上显出来一般。所以人类不知道他的最高智慧从何而来,也不知道他对于最高物的欲望从何而生,只是像蜜蜂一般,凭他们的本能酿蜜。这种智慧和欲望其初原不值得称赞和斥责的。可是在那欲望兴起的时候,你的内心便生出一种考虑的能力,表示许可或阻止;从最高原则推出理由,作为选择爱的善恶之标准,这是值得称赞的。凡是从根本上推出理由的人,都知道这种内心的选择自由,此所以世界上还存留着道德学。总之,即使一切的爱是生于必然的需要,可是阻止他的能力也在你的内心呀!贝雅特丽齐称这种能力为自由意志,将来她要对你说及的,请你记着。”
如同古时在伊斯美努斯河和阿索浦河岸的夜间,因为祈祷巴库斯,忒拜人成群地跑拢来一般,那时一群灵魂顺着圈子,快着步伐,依着自愿和正爱努力而前。不久他们便追及我们,因为他们都在没命地跑。其最前的两个挥泪叫道:“马利亚曾急忙往山地里去!”“恺撒放下马赛,直趋西班牙,围伊莱尔达!”后面跟着的轮流地叫道:“快些!快些!勿要因为冷淡的爱而失去时间!热心为善,庶几可以再蒙天佑!”
那时月亮上升已久,几近于夜半了。月亮如着火的吊桶,星辰也因之稀少了。那时月亮在天空所行的路线,正是罗马的居民望见太阳下落于撒丁和科西嘉之间的时候所辉耀的路线。那高贵的灵魂,他在庇埃特拉较所有曼图亚其他各镇还要有名,他已经把我给他的重担子放下了;我呢,把他回答我的明白而完满的理由接收下来,我似乎要沉沉睡去一般。但睡魔忽然给人赶走了,因为从我们后面有一群人蜂拥而来的缘故。
那位无时无刻不在帮助我的说:“请你转身向着这里,听这两个诅咒懒惰的结果吧。”最后的两个灵魂说:“那海水为他们分开的民众,在他们的子孙给约旦河看见以前就死了!”“那些不愿分担安齐塞斯之子的辛苦的百姓,他们过着一种不光荣的生活!”
那伟大的学者总结他的议论以后,注视我的面孔,看我对于他的解说是否满意。那时我又为一种新的欲望所苦,外表上虽然沉默,内心里则说:“只恐怕我的问题太多,要使你讨厌。”但我柔和的父亲已经看出我不敢吐露的欲愿了,他鼓励我把他说出来。于是我说:“老师!我的见识在你的光中得着明朗,你的议论我都了解。所以,我请求你,亲爱的父亲,再把爱的意义确定一下,因为你曾把所有的善行恶行都归之于爱呢。”
我答道:“你的话和我的注意,使我充分明了爱是什么;可是我又为另一疑团所缠绕,就是:爱由于外物,而内心立即受其影响而生冲动,所以内心所走的路为直为曲是没有责任的。”
那些灵魂们远去,我们不再望得见他们了;我心里发生一种新思想,继此而起的又有其他种种,思想起伏,如同海波;最后,我的眼睛闭着了,于是我的思想又化为梦境。
一个灵魂答道:“跟着我们来,你可以遇见一个裂缝。我们为速行的欲望所操纵,我们不能停下来。假使你以为我们的礼貌有亏,那么请你原谅。我是维罗纳地方圣泽诺修道院的院长,在好赭胡子的治下,因为他,米兰过着悲哀的日子。我又知道一个人,他的一只脚已经在坟墓里了,他不久就要为那个修道院伤心,悔恨自己对于那里有权力,因为他那可耻的儿子,形既丑陋,心尤恶劣,他不应当派他做那里的牧师呀!”这个灵魂是否继续说下去,或是已经闭了口,我都不知道,因为他已经去得远了,可是我所听到的,我都把他记住了。
我的引导人对他们说:“灵魂们呀!你们热烈地在此忏悔过去的疏忽,过去的怠于向善,你们已是蒙天之佑了。这一个是活人(我决不说诳),他要向上升,只等太阳光的临照,所以,请你们告诉我们以最近的上升之路。”
于是他对我说:“请你抬起敏锐的理解的眼光向着我,那么自做导师的盲人之错误,便要显示在你面前了。此心,原是为爱得很快而创造了的,见着一切使他欢乐的东西,他便像惊醒了一般,立即追求上去。你的感觉力从实物抽取一种印象,便展开在你的心里,使你的心转向着他。转向以后,假使你倾心于他,这倾心就是爱:这是心和物之间经过喜悦而发生的新联系。像火的上升运动,因为他的性质是上升的,直上升到那使他的物质最易持久的地方。同样,着了迷的心必入于欲的地步,这是一种精神的运动,非达到享乐的目的不止。世人说:‘一切爱的行为,其本身是值得称赞的事情。现在你可以明白他们是多么不认识真理的深处了,因为爱的本质也许常常是好的,可是封蜡虽好,印迹却不一定都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