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身旁,只有我那唯一的安慰者。那时太阳已上升两小时,我转身望着海。我的老师说:“不要怕!定定心!我们已在更好的路上了;不要后退,发展你的力量吧。现在,你已经到了净界。你看!四周都是绝壁,只有那里是进路,好像是岩石上的一条裂缝。在天晓的时候,你的灵魂正睡着在那花草之上,来了一位贵妇,她说:‘我是卢齐亚,让我把这个睡着的人带走,我要使他在路上行进顺利。’索尔戴罗和其他高贵的灵魂都留在下面。东方逐渐光明,她带着你上升,我跟着她的脚速。她把你放在这里。她第一次用她美丽的眼睛指示我那开着的进路。于是她和你的睡魔都消失了。”如同一个受惊的人定了心,听到实情以后,改变恐惧的态度为安慰,我也是这样改变了。我的引导人看见我已不恐惧,便举步前行,我也跟着走,向着高处。
当初阿基琉斯被他的母亲,从奇隆那里,睡在她手臂弯里带到斯库罗斯(后来仍从这里被希腊人带走),睁开他半醒的眼睛,四周一看,不知他身居何地,不觉浑身战栗起来。当睡魔从我面前逃去,我也是这样战栗,面色灰白到惊骇欲绝的地步。
山上的第一夜。但丁的第一梦。净界的门。
刚才听过第一种吼声,我似乎听见有人唱:“上帝呀,我们颂扬你!”歌声与优美的音乐联合着。我听见了以后,使我记起人民跟着大风琴唱歌的经验,那时的歌词,一时听得清楚,一时听不清楚。
于是守门的开始说:“站在那里对我说:你们要做什么?你们的引导人在哪里?你们到这里切勿后悔!”我的老师答道:“一位天上的女人,她教导这些事情。她刚才对我们说:去吧,门在那里!”守门的客气地又说:“她能够引导你们的脚步向着善地:那么你们踏上三阶石吧!”
我们二人走着,我们已经到了一处,就是在以前认为是墙壁上的裂缝之处,原来那是一个门,在门前有三阶石,是用以上升的,阶石的颜色各别;还有一位守门的,静默着一言不发。我把眼睛睁大些,则见他坐在最高的阶石上,他面上的光芒叫我受不住。他的手中拿着一把拔出鞘外的剑,也是亮晶晶的不可逼视。
我很恭敬地跪在天使足前;我请他发些慈悲,把门开开。我先在自己胸前打了三下;他用他的剑锋,在我额上刻了七个P字,他说:“你进去以后,把这些污点洗净了吧。”天使的衣裳是灰色或干土色;他抽出两把钥匙,一把是金的,一把是银的;他对于那门先用白的,继用黄的,正如我意。他对我们说:“这两把钥匙,缺了一把就不能在锁孔里转动,这条路便通不过去。一把的价值高些,但另一把在开门上也费许多技术和智慧:因为能够解结的就是他。我从彼得那里受了这两把钥匙,他关照我宁可开得太多,不要关得太多,只要人民匍匐在我的足前。”于是他把那神圣的门推开,说:“进去吧!但是我叮咛你们:向后看的,立即身在门外。”
在那时候,接近早晨,燕子开始她伤心的怨恨,也许是回忆她的旧仇;在那时候,我们的精神最是摆脱肉体而烦恼最少,他的幻象是一种先知。我似乎做了一个梦,看见一只鹰翱翔天空,黄金色的羽毛,张开双翼,准备下降。至于我呢,我相信已处于加尼墨德的地位了,就是离开朋友而被举于上帝之家。我心里暗想:“无疑的,此鸟常在这里狩猎,也许不肯往别处把掠获物放在他的爪下呢。”于是他盘旋了一会儿,忽然下降,如闪电一般,把我抓去,直带到火球旁边。在那里我觉得鹰和我都被烧着了,此种幻想的被炙之痛苦,竟打断了我的好睡。
读者诸君,你们看我的题材提高到怎样程度;假使我应用较多的技巧以支持这个高度,那么请你们不要惊奇。
那神圣的门有两扇,是金属制的,既重且坚;当那枢轴转动的时候,吼声的高大和尖锐,不是塔尔佩亚山岩所可听得的(其时忠实的墨泰卢斯已被撵走,后来宝藏亦被掠去)。
现在,老提托努斯的小妾,从她情人的手臂弯里脱出,显出白色于东岗之上了;她的额上宝石辉煌,排成那以尾击人的冷血动物的形状;夜,在我们当时的地点,已经上升了两步,第三步亦将完成而停翼。那时保有亚当所予的我,已因疲劳而被睡魔所战胜,卧在草上,那里原是我们五人坐息之处。
我们听着他的话,踏在第一阶石:这是白云石做的,平滑而光亮,把我自己的面貌忠实地反照出来。第二阶石是暗黑色的粗石,纵横都是裂缝。第三阶石,较下面的厚大些,据我看来是云斑石,鲜红得像脉管里射出来的血。天使的双足放在第三阶石上,屁股坐在门槛上,那门槛据我看来是金刚石。为着踏上这三阶石,我的引导人尽心地扶持我。他对我说:“恭恭敬敬地请他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