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应该更过分一些。”
她说话时尽量抑制自己对他们的鄙视,但她的目光变得很凶,手指交叉在一起,紧握着,能看见发白的骨节。她的话已经很残酷无情了,我能感受到,在那些话的后面还有其他更加残酷的话,她不想说出来,但这些话已经浮现在她脑子里了。我在她脸上能看出来,我感觉到她内心的叫喊:假如是索拉拉兄弟把蒂娜带走的,那简直太便宜他们了,他们应该被大卸八块,心和内脏都该被挖出来扔在街上喂狗;假如不是他们干的,那些杀了他们的人,也做了一件好事儿,他们死有余辜;假如他们动手前给我打个招呼,我会去给他们帮忙的。
“我得到好处,他们也得到了好处。”
“米凯莱当然很讨厌,但有时候你的做法不比他强。”
“所有人都有小时候。”
只有一次我们在角落里停了一会儿,就好像为了适应那里的荒凉,现在那地方已经没有通常酒吧的装饰。之前那里有一些小桌子,还有彩色的凳子,空气中总是弥漫着甜点和咖啡的香气,人来人往,那些秘密交易,有诚实的交易,也有欺骗。但现在那里只能看到一面发黄的墙壁,墙皮脱落。莉拉说,他们的爷爷去世时,还有他们的母亲被杀害时,马尔切洛和米凯莱在整个城区贴满了十字架和圣母,他们的哀悼没完没了。现在他们死了,什么都没有。然后她想起了她住院时,我跟她讲的,按照那些路人的讲述,杀死索拉拉兄弟的子弹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没人开枪。“没有人杀死他们,”她微笑了,“因此没人为他们哭泣。”这时候她停了下来,沉默了几秒。她的话题忽然就变了,她跟我说,她再也不想工作了。
“我们从小就认识他们。”
我告诉莉拉那个包裹的事,给她看了新锃锃的手镯。她说:“你再也不要戴这个手镯了,也不要让你的几个女儿戴。”从医院回来,她整个人变得很虚弱,上一段楼梯就会气喘吁吁。她还在吃药,给自己打针,但她变得非常苍白,就好像从死人的国度里走了一道,她提到那个手镯,就好像很肯定那也是从阴间来的。
有时候她会让我陪她出去,这让我无法回绝。我们经常经过索拉拉兄弟的酒吧兼点心房,酒吧门上挂了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因葬礼暂停营业。但那场葬礼一直都没结束,酒吧也一直没再开门,索拉拉兄弟的时代已经结束了。莉拉经过时,总会看一眼那道金属卷帘门,还有那块褪色的牌子,她很满意地说:“彻底关了。”她那么心满意足,以至于她走过店铺时会发出笑声,只有一声笑,没有别的表示,就好像酒吧关门这件事情里有让人发笑的成分。
“他们曾经给过你工作机会。”
有几次,我试着让她体味一下我的尴尬,毕竟我们曾与索拉拉兄弟那么近切,她应该比我更有这种感觉。我说了类似于这样的话:
索拉拉兄弟的死和她被送到医院急诊是同一天,在我对那个星期天的混乱的记忆里,她流的血和他们的血混合在一起。但每次我试着跟她讲述教堂前的那场“处决”,她都做出一副不乐意听的样子,会说出类似这样的话:“莱农,他们是两个烂人,谁他妈在乎他们,我只是为你妹妹感到难过,如果她聪明点儿的话,就不会嫁给马尔切洛,因为像他们这种人,迟早都会被弄死的。”
但她从来都没有说出这样的话。从表面上看,这两兄弟的骤然退场,对她的生活几乎没有什么影响。现在她在街上不可能遇到他们了,她爱出来在城区里散步了,但完全无法恢复到蒂娜失踪前的活力,她也不再过着从家到办公室两点一线的生活。住院后的康复期一周周过去了,她在隧道里、大路上、小公园里转悠。她低着头走路,不和任何人交谈,因为她完全不修边幅,无论是对于她自己还是其他人而言,她看起来都像一个危险人物,也没人和她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