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在他们身后关上了。我听见楼梯上传来尼诺低沉浑厚的声音,他答应说,要给她们买甜食,开车出去兜一圈。黛黛、艾尔莎,还有两个小姑娘在后面欢呼雀跃。我想象着莉拉在楼下,关在她的房子里,静静听着我也能听到的声音。只有薄薄的一层地板把我们隔开,但她懂得按照自己的心情和方便,来缩短或拉远我们之间的距离,还有她潮汐一样运作的脑子,就像月亮抓住大海,让它起伏。我收拾了屋子,开始做饭,我想着莉拉,她在下面也在做同样的事。我们都期望再次听到我们的女儿的声音,还有我们曾经爱过的男人的脚步声。我想,不知道有多少次,她在伊玛身上看到尼诺的样子,就像尼诺在蒂娜身上看到她的样子。所以这么多年里,她一直都很憎恶伊玛?或者她对这个孩子的关切,是因为她和她父亲的这种相似性?在她内心深处,是不是还喜欢着他?现在她正在冲窗口窥视着他?蒂娜后来终于让尼诺拉着她的手,她现在看着她女儿走在那个又高又瘦的男人旁边,会不会想着:如果事情是另外的样子,这个孩子会不会是她的?她在筹划着什么?还是她随时都会上楼来找我,跟我说一些难听话?或者她会在尼诺带着孩子们回来经过她家门口时,打开门邀请他进去坐坐。她会喊我下去,我就不得不邀请她和恩佐来吃午饭?
我非常生气,这就是为什么尼诺出去了就没再回来的原因,这就是他照顾女儿的方式。我叫了他一声,他没听到。但黛黛听到我了,她转过身来,她和艾尔莎一起嘲笑我声音太小,我抬高嗓门时,她们总是会这样。我又叫了一声,我希望尼诺马上停止聊天,单独和我的女儿回到家里。但到处都是吵闹声,卖坚果的人的叫卖声,还有一辆大卡车轰隆隆地经过,扬起了很大的灰尘。我叹了一口气,走到他们跟前。为什么莉拉会抱着我女儿,有这个必要吗?为什么伊玛不是和蒂娜一起玩儿?我没有跟他们打招呼,直接对伊玛说:“你干吗让人抱着,你已经长大了,下来吧。”我把她从莉拉手上抱了过来,放在地上。我对尼诺说:“饭做好了,几个孩子要吃饭。”这时候我意识到,我女儿抓着我的裙子,而不是跑去和她的朋友玩儿。我看了看四周,问莉拉:“蒂娜呢?”
楼下非常安静,但外面充满了假日的喧嚣:正午的钟声、摆摊的人的叫卖、火车在调车场发出的声音,还有附近周末也在施工的工地的声响,卡车来往的轰鸣。尼诺一定是给几个孩子买了很多甜食,根本就没有考虑到待会儿她们会吃不下饭。我了解他,他会满足她们的所有要求,他买任何东西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他很夸张。饭做好了,我把桌子摆好,我从对着大路的窗口向外看,想叫他们回来吃饭。但那些卖东西的摊子挡住了我的视线,我只能隐约看见马尔切洛在外面走,他的一边是我妹妹,另一边是西尔维奥。从高处看着大路,总是让我觉得很不安。周末的时候,我感觉大路边的市场就像一层油彩一样,可以掩盖这里的破败。但在当时的情况下,我问自己:我在这里干什么?我已经有点钱了,可以去任何地方住,为什么我还继续住在这里?我太听从莉拉的建议了,我任凭自己和这地方又建立起了千丝万缕的联系。我同时也确信,回归我出生的地方,我会写得更好。在我眼里,一切忽然都得变丑陋,我甚至觉得我亲手煮的饭都很恶心。最后我决定采取行动,我把头发梳了一下,收拾了一下就出去了。经过莉拉的门口时,我几乎是踮着脚尖,我不希望她听到我的脚步声,想和我一起出去。
她脸上还是那副客气的表情,好像很认同尼诺说的话。她说:“可能是和黛黛还有艾尔莎在一起。”我回答说:“没有。”我希望她和恩佐关心一下他们的女儿,而不是在我女儿的父亲唯一露脸的一天插到他们中间。当恩佐环顾四周找寻蒂娜时,莉拉还是在和尼诺说话,她跟尼诺讲了有几次詹纳罗失踪的事。她笑了,说:“有一天早上,我找不见他了,所有孩子都从学校里出来了,但他没有,我当时吓得要死,我想象肯定是发生了很糟糕的事情,我们找到他时,他一个人静静坐在小花园里。”但是,正是想起了这段陈年旧事,她脸色忽然大变,她的声音也变了,她问恩佐:
外面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强烈的炒杏仁的味道,我看着四周,先看到了黛黛和艾尔莎,她们一边吃着棉花糖,一边看着摆满小玩意的地摊:手镯、耳环、项链和发卡。在不远的地方,我看到了尼诺,他站在一个角落里,片刻之后我才发现:他正在和莉拉说话。她很漂亮,就像她想打扮自己时的样子,恩佐在旁边皱着眉头,一脸严肃。她怀里抱着伊玛,伊玛在一个劲儿地拽着她的耳朵,通常她感觉自己被忽视时就会那么做。莉拉没有躲开,任凭她拽,好像很入迷地听着尼诺说话,尼诺微笑着,用他修长的手和胳膊做着手势,显得风度翩翩。
“你找到她了吗?她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