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愧疚,可他得保证自己行动自由。
“那你就应该知道这是一件该死的连环谋杀案,还有切割肢体及所有恐怖、惊悚的策划……克罗齐耶,告诉我哪里能找到法比艾娜·埃洛尔!”
“是他们的父亲……艾蒂安·高约瓦和热内·赛迪。他们那时应该有四十来岁,瘦骨嶙峋的,有着狂热分子的眼神。”
卡里姆扯开警戒线,在一直微开着的墓室门边跪了下来。他戴上手套,将手指滑进门缝,使劲往外拉。门开了。他毫不犹豫地打开手电,钻进墓室。在隧洞里,他弓着背走下台阶。光束在长长的一片黑色水面上弹射开去。一个真正的水坞。雨水从门缝渗了进来,墓室已经被淹了一多半。
“不要伤害她。”
“高约瓦和赛迪。”
“我知道。”
“一天,来了两个男人。他们来学校找所谓的学生旧书。那些家伙从盖侬来,就是法比艾娜以前待的地方。我马上明白,魔鬼,就是他们……”
“死了,还埋了,臭小子。是我料理的后事。”
克罗齐耶挥了几下枪示意。“出来吧。可是要慢慢来,非常非常慢。”
卡里姆低声说:“然后呢?”
马格里布人呼了口气:“克罗齐耶,真是萨扎克的眼睛。”
“不知道。”
中尉来到楼梯前,走上台阶。他向上爬的时候,克罗齐耶朝外后退着,枪一直指着他。雨哗哗地下着,敲打在墓碑上噼啪作响。
他心想:“没有选择了。”于是屏住呼吸,左手拿着电筒,下了水。
渐渐地,木棺板移动了。终于,最后一个螺钉跳了出来。卡里姆脑袋磕着拱顶——水位一直在上升,漫到了他肩上——终于移开了棺盖。他用衣袖擦了擦眼睛,看向棺材底,差点儿停止呼吸。
卡里姆笑着往后退了退,然后突然转身,一脚踢中他的喉头。克罗齐耶倒在大理石墓碑上。
那个声音又说道:“我实在不该让你掺和这个案子。”
卡里姆走近手枪口,突然吼起来:“她在哪里?法比艾娜·埃洛尔在哪里,现在?”
克罗齐耶最后终于说:“那是1980年。她刚到这儿的时候,我马上就注意到她了。那是属于我的城市,臭小子。那是我的地盘。那时,我几乎是萨扎克唯一的警察。这个女人太漂亮、太高挑了。她是来应征小学教师职位的……我马上猜到她有什么秘密……”
正在此时,一个声音在他后面响起,划破了雨滴的拍打声。“你不该来的,卡里姆。”
卡里姆喃喃道说:“没有选择了。”他绕棺材游着,观察它的每个角落。几颗螺钉封住了棺盖。他用牙齿咬着电筒,注意到一个细节——当天早晨当守园人逮住他的时候,他还没时间注意到——螺钉周围,浅色的木头向外卷成稍暗些的碎木片,刷漆已经裂开了。也许,有人开过棺。没有选择了。卡里姆从外衣里拿出一个可折叠钳子,相连的两端形成一个螺丝刀片。他开始撬棺盖的接合处。
“你知道?”
“是我。只在晚上。”
“克罗齐耶,没有人会伤害她。法比艾娜·埃洛尔现在是唯一一个能给我线索的人。一切都指向她女儿,你明白吗?一切都指向茱蒂特·埃洛尔,她本该待在坟墓里的!”
“我冒充了审讯警察,查他们身份什么的,但并没抓到什么把柄。他们清白合法。他们又离开了,还没来得及找到法比艾娜和她孩子。至少我自己是这么想的。但是法比艾娜,当她知道那些家伙在萨扎克游荡时,就想立刻逃走。又一次,我什么也没问。我们毁了文件,撕掉本子,抹掉一切……法比艾娜换了孩子的身份,但是……”
卡里姆滑入水中,折回台阶,把打开的棺材丢在后面。他咬在牙齿间的手电筒在石头墓顶上断断续续地摇晃。旋转的闪光,像是疯狂的闪电。
“这我已经知道了。”
终于,克罗齐耶的声音响起来。“法比艾娜生活在离这儿二十公里的爱尔基纳丘陵上。我跟你一起去。如果你伤害她,我就杀了你。”
卡里姆抬起手肘,又说:“我是不是至少可以先从这鬼地方出去?”
那个男人没有回答。
马格里布人俯身凑到那半死不活的老男人面前。他揪着克罗齐耶的兜帽,把他拉近一个花岗岩墓室,在心里默默请他原谅。
“什么死者?茱蒂特·埃洛尔的尸体在哪里?她真的死了吗?”
“别跟我开玩笑,那个时候,雷米·高约瓦和菲利普·赛迪都只有十来岁!”
卡里姆整个人哆嗦着,撑在棺材边缘,一只手伸向骸骨堆。无数的骨头折射着电筒的灯光,仿佛闪烁着十分古老的光泽。
一股酸味儿灼烧着卡里姆的喉咙。他怎么没想到?血色河流的“错误”可往上追溯到几代人。雷米·高约瓦之前还有艾蒂安·高约瓦,菲利普·赛迪之前还有热内·赛迪。
卡里姆觉得好像看到了一场灾难。“魔鬼,他们是谁?”
卡里姆打断了他。雨帘落在两个男人间。“菲利普·赛迪星期天晚上回来了,你知不知道他在这墓室里找什么?”
克罗齐耶的脸蒙在黑影里,像见不得人似的。他一直拿枪戳着马格里布人的胸膛。“不要伤害她。”
又淋了几秒钟雨。然后慢慢地,克罗齐耶放下了枪。马格里布人知道,他制住他了,就是现在。
“所有电视台都在放,是最新的新闻。”
他握着把马纽汉MR73手枪,跟尼曼的一样。弹夹里六颗子弹,用快速装弹器只需几秒即可清空弹壳换上子弹,不用担心卡壳。
卡里姆瞟了眼墓室门口,亨利·克罗齐耶的影子很明显地勾勒出来。
棺材里没有孩子的骨头,甚至没有欺骗或是渎神的痕迹。棺材底布满细小的、尖尖的浅白色骸骨,好像是一个啮齿动物的墓宇。成千上万的枯骨,石灰色的像刀子一样尖细的动物头骨……一些胸骨架,像爪子一样撑开着。无数的骨刺,像火柴杆儿一样纤小,都是些细小的股骨、胫骨和肱骨。
警察没有转身就知道是谁在讲话。他握紧拳头,低下脑袋,碰到了骸骨。他嘟哝道:“克罗齐耶,不要跟我说你知道内情……”
卡里姆重复说:“你他妈到底知道些什么?”
“你不知道的是我决定要保护这个家。我给她们找了假证件,我……”
突然,他的头碰到了棺材。他内心一阵惊慌,大声吼着,然后转身,放慢速度,想要尽量镇定。而后,他看见了在水面上像船儿一样摇晃的小棺材。
“他们姓什么?”
阿杜夫指着墓室入口。“这该死的棺材里放满了啮齿动物的骨头,真是个噩梦。这又是什么意思?”
马格里布人打了个哆嗦。“是你在维护墓室?”
“是的。我做了点儿调查,发现她还带着个孩子……我知道该怎么让她信任我,她就把什么都招了。她说魔鬼们想要杀了她孩子。”
卤素光划破了黑暗。随着卡里姆深入墓室,雨水落在沙石上的簌簌声渐渐增大,霉味和淤泥味越来越浓。
“长官,这案子远远不是一件墓园渎神事件,而是谋杀。”
“我不知道。你不该打开这棺材,不尊重死者……”
马格里布人直起身子面对长官,他又问:“你在所有这些事中是什么角色?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真没用,他好像觉得自己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