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里姆注视着尼曼,对医生补充说:“这是生与死的问题。”
光线。嘈杂。热。
尼曼明白什么意思,坐了起来。他抓住医生已经举着电动手术刀的手腕,虚弱地说:“我不想麻醉。”
一扇门开了。轮子吱嘎作响。一盏盏顶灯从他眼前晃过,发出刺眼的光。一束光令他瞳孔放大。另外一个声音响起来:“开始输血。”
卡里姆对着那一小群穿白大褂的人吼道:“所有人都出去!我要跟警长谈谈。”
“玩意儿?”
“情况稳住了。他失血过多,但我们已经输了血,并缝合了伤口。手术还没完全结束……”
“只是局部麻醉……”
医生和护士都溜走了。
“现在你们出去吧。”
一只手扯下挡着尼曼脸的纸。在光线中,尼曼看到一个蓄着长辫子的魔鬼,在医生和受惊的护士们鼻子底下晃动着三色警员证。
尼曼瞥了眼右边,暗色的管子一直往他皮肤下的血管里输着血。这生命的万灵药,动脉的汁液。
“阴谋?”
皮埃尔·尼曼没有立刻明白他在哪里。接着,他看见一张戴着纸帽的脸。白大褂。氖光灯。医院。他这样过了多久,像昏死过去一般?为什么他的身体这么虚弱,像是用液体取代了他的四肢、肌肉和骨骼?他想说话,可声音却堵在喉咙里。疲惫将他牢牢钉在铺了塑料膜而沙沙作响的床上。“他流了很多血,必须对颞动脉止血。”
尼曼放松了。他被移到有很多小平面的无影灯下,面对着灯。医生把他的脖子枕在靠枕上,好让脑袋能尽量竖直靠近灯光。他的脸被转了过去,然后一张纸挡住了他的视线。
“给我找些安非他明、兴奋剂。我要叫醒他。”
“你给他弄了什么玩意儿?”
命令声在手术室里回荡。一切都停住了。
“他们……他们调包了婴儿。”
他要待在这儿吗?昏迷地待在消毒水的气味里?即便他掌握了谋杀案的动机,终于知道了连环凶杀案的秘密,还要干躺在这灯光下?他面部皱紧,拧出一丝苦笑。
医生呼了口气,椅子在轮子的吱嘎声中往后退去。他对麻醉师说:“好吧。给他注射利多卡因。最大剂量,四十毫升。”
秘密……高约瓦和赛迪的秘密……即便这个也变得飘忽、离奇、遥远……法妮的脸取代了一切思绪……她那棕褐色的身体结实、圆润,像是被火、浪花和风打磨过的火山石般柔滑……法妮……在盖住太阳穴的纸张下,他的幻觉像私语声,像织物的沙沙声,又像小精灵的气息……“停下!”
医生站了起来,在超薄抽屉里找出塑料袋装着的小药片。卡里姆对尼曼笑了笑。“拿去,”医生说,“吃了这个,半小时后他就能站起来了,可是……”
警长听到些清脆的撞击声,感觉到冰冷的器材拂过身体。他扭过头,看见一些管子连到挂着的一个沉沉的袋子上。由于气体增压作用,袋子仿佛在呼吸。
警长闭上眼睛。随着医生和护士在他太阳穴周围忙碌,他的思绪渐渐模糊,心跳放慢了速度,再也感觉不到头颅疼痛的折磨,麻木似乎就要吞没他了。
卡里姆向周围投去不信任的目光。“他怎么样了?”
突然,一个声音说:“注射得普利麻,二十毫升。”
卡里姆·阿杜夫。
“什么?”
医生耸了耸肩。“我得剪掉这些线……”
可是,尼曼没有笑。他脸色苍白,抓过卡里姆的皮外套,低声说:“卡里姆……我……我知道他们的阴谋。”
“让他睡觉的?”
医生似乎很惊讶。“不麻醉?可是……你都裂成两半儿了,老兄。我还得给你缝合。”
医生又愣住了。卡里姆走近尼曼,看着他那缝绑得像块烤牛肉的伤口。
尼曼用尽力气低声说:“局部……我要局部麻醉……”
医生舞着剪刀。“别再碰这个警察。”卡里姆喘着气。
尼曼感觉到输血针从手臂上抽了出来,听到纸张被揉皱的沙沙声。然后,卡里姆递给尼曼他那沾上暗色血迹的羊丽绒外套,另一只手里抓着一把彩色药片。“你的安非他明,警长,”他微微一笑,“破次例不会上瘾的。”
“赛迪、高约瓦和切纳塞的阴谋。血色河流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