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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流 作者:让·克里斯托夫·格朗热 法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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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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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人原因。我不去这个研究所,是因为我患有恐惧症。”

警长打开办公室的门,艾里克·于斯诺出现了。“我到处找您,我可能有重要线索了。”

他的手机响了。是安托万·兰斯。“我从主恩医院回来了。”

“眼眶里的水含有H2SO4和HNO3,也就是硫酸和硝酸。它的PH值是3,呈强酸性,几乎和醋一样。这个数值包含着一个珍贵的信息。”

警长留下中尉在那里发愣。

兰斯猛地挂断电话。尼曼愣了几分钟,嘴里干干的,眼前仿佛又出现前天晚上的暴力场景。当时,他被极度的暴怒吞噬,痛揍了凶手。那一秒,他脑袋里再无其他想法,只想摧毁手里抓着的任何东西。

“我跟你说过了!当媒体知道你在盖侬,他们会铺天盖地攻击你的,就好像秃毛狗身上长了疥疮。我当初是怎么想的,竟然会派你到那儿去!”

“我能去哪里了解情况?”

兰斯又问道:“你的调查进展怎么样?”

他抓过一把椅子,坐在铁办公桌后面。这次,他仔细地阅读着资料。

两人进屋,尼曼又关上了门。于斯诺紧张地翻阅着他的小本子。“我发现塞特罗地区附近,有一间专为年轻盲人而设的研究院,里面好像有很多病人都来自盖侬。这些孩子都患有各种各样的病症:白内障、视网膜色素变性、色盲。盖侬这些疾病的数量远远超出平均值。”

“有那么一个伊泽尔工业联盟,”巴纳接着说道,“但是……等一下,我有更好的。您的那个发电站,应该会造成很严重的污染,是不是?”

一些人搜查了服务站、火车站、公交车站,没有任何发现。但是大街上和村落里,人们已经开始窃窃私语,为什么要问这些问题?为什么这么多警察?

“也祝你好运。”巴纳回道,“那个环保主义者德尔多,可是个相当棘手的人物。”

局长说道:“医生尝试做第五次植皮来拯救他的脸。由于皮肤取样,那个家伙大腿上几乎已经没有皮了。这还不是全部。另有三处颅外伤,瞎了一只眼睛,脸部七处骨折。七处,尼曼。下颌骨深深地陷入了喉部组织,一些骨头碎片撕裂了声带。现在他还在昏迷,但是不管怎样,他再也不能说话了。医生说,即使是一场车祸,都不会造成如此严重的伤害。你知道我能对他们说什么吗?还有对英国大使馆的人?或者对媒体?我们认识很长时间了,你和我。尽管我认为我们是朋友,但是我也觉得你是个野蛮的疯子。”

“恐惧什么?瞎子吗?”

巴纳已经写下了什么。“那就去找这个人,阿兰·德尔多。他是个园艺家,在盖侬城的出口处有一些热带温室。他是我们的污染研究专家,一个环保斗士。他知道这个地区每一点废气和污水的来源、成分以及对环境造成的影响。”

于斯诺转过身,可马上又改变了主意,皱着眉问:“警长……抱歉,但是……为什么您不亲自去查问这个院长呢?这也许是个很有用的线索。您那边找到更好的线索了吗?因为我是本地人,您认为我去问会更好吗?我不明白。”

年轻警察的脸上露出喜色。“您相信我吗?”

“我要一个便衣警察。打电话给格勒诺布尔的其他司法警察。”

尼曼接过科斯特的电话传真,简单地浏览了一下。这是一张写满复杂数据和名词的单子,说明了死者眼眶里水的化学成分。“队长,”警长问道,“您知道这个地区有热电站吗?烧褐煤的发电站?”

“我不想跟您说得太专业,但是硫酸和硝酸对应的氧化物分别是二氧化硫SO2,以及二氧化氮NO2。据阿斯提耶说,只有一种工业能生产出这种混合的二氧化物:烧褐煤的热电站。这是种非常古老的发电站。阿斯提耶的结论是,受害者是在这种地方附近被杀害或搬运的。在这个地区找找褐煤发电站,您就会找出案发地点。”

尼曼的手断断续续地颤抖着。“那家伙是杀人犯。”他反驳道。“妈的,你认为事情这么简单吗?”

尼曼盯着天空。落日余辉下,灰暗的鳞片状云彩映着阳光,好似一只巨大的银色鲑鱼。

“然后呢?”

巴纳半信半疑地点点头,然后往尼曼手里塞了一大本装有硬纸板书壳的资料,有各种传真件、文件和沙沙作响的碳粉复写纸。“总体调查的初步结果,”他说道,“目前,不容乐观。”

只听见他用胜利的口气说:“我有新发现,警长。我们掌握了一个线索,很可靠。是关于眼睑下的水的。我刚才拿到了化验结果。”

皮埃尔·尼曼总是生活在暴力和堕落的的世界里,濒临残酷和野蛮的边缘。他不害怕危险的逼近,相反,他总是在寻找、触摸危险,以求更好地面对和控制它。但是现在,他已经不能确定这种控制了,这种暴力深深地侵袭了他、围困了他。现在,他身体里只有脆弱、衰微。他没有征服自己的恐惧,一群狗总是在他脑袋里的某个角落狂吠。

事实证明,调查流动兜客的出租车司机这条路是行不通的。监狱、警察局、法院的反复搜索都进了死胡同。至于近四十八小时内发生的汽车盗窃事件,没有一件能与谋杀扯上关系。对于近二十年来种种犯罪事件的调查研究都显示没有结果。没有人记得如此残忍奇怪的犯罪,或仅记得一点点与此类似的行为。二十年来,这个城市警方的记录也只有几起山中搜救、小偷小盗、意外事故、火灾……尼曼接着翻后面的文件。对旅馆进行的系统审讯,也没有提供一丝有用的信息。

尼曼看着巴纳。他们两人都站在盖侬宪警大队的主厅里。队长穿着规定的套衫,海军蓝,两边是白色的条纹,看起来像个水手。“这个女人对我们隐瞒了什么。”尼曼解释道。“您不会觉得是她……”

中尉从他的本子上撕下一页。“拿去,这是研究院的地址。院长尚普拉医生对这种现象进行了精确的研究。我认为……”

“我知道。”

“不是,狗。”

“那不是河里的水。真不可思议,但就是这样的。这个问题,我和格勒诺布尔的科技警察化学家帕特里克·阿斯提耶一起讨论过,他是这方面真正的专家。据他说,死者眼眶里水的污染迹象与河流里的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尼曼将资料放在桌上。透过玻璃,他看到一个巡逻队刚走进来:朱红的脸颊,冰冷发亮的眼睛。他用头示意询问维蒙队长情况,队长只用一个毫不含糊的手势回答他:什么也没有。

突然,他吓了一跳:他的手机又响了。是马克·科斯特,那个法医。

尼曼站了起来,转身朝向一扇窗户。云彩后面,太阳投下几道光线在山上,好像刻在暴风雨中鼓起的黑色皮肉上长长的伤口。下面,警长远远地看见盖侬清一色灰暗的房屋,多角形的屋顶能够防止雪的堆积;一扇扇小小的、阴暗的方形窗户,好像半明半暗中模糊不清的画作;河流顺着营林区穿城而过。

尼曼没有在意宪警大队里人们聚在一起推搡的嘈杂声,就浏览着资料,慢慢地朝旁边一个独立办公室走去。他查看着总结巴纳和维蒙调查的碳复写纸。虽然报告和证词很多,却没有一条确凿的证据。部署、听证、搜索、实地调查……所有这些什么线索都没有提供。尼曼嘟哝着走进玻璃隔墙的办公室。这么小的城市,却发生这么骇人听闻的罪行。警长简直无法相信他们现在仍束手无策。

“为了苏菲·高约瓦吗?可……为什么?”

“进展很慢,没有线索,没有目击者。这比事先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尼曼用食指指向于斯诺。“你去。”

尼曼转了个圈,抓住门把手。“谢谢,队长。”他指了指传真文件,“祝你好运。”

“不,但她没有说出她所知道的全部实情。”

尼曼敲了敲巴纳队长办公室的门,顺势推开。高大的巴纳正在整理一捆捆的传真件:都是从酒店、饭馆、车行传来的回复。然后传真又都倒了一地。他像是一个正在整理存货的杂货店店主。“警长?”巴纳挑起一边眉毛,“拿去,我刚收到……”

“什么原因?”

最后,他好像想到了什么,说道:“用巴纳的电话传真机,把水的成分传真给我。”

“继续。这些疾病的根源是什么?”

中尉脸上露出不解。“我不明白。”

两个女人的形象又浮现在眼前。每次调查,同样的情感都会折磨着他,查案的压力唤起他的情欲,促使他追逐炽热、发狂的爱情。只有在面对刑事犯罪这种紧急的情况时,他才会陷入爱情:证人、疑犯、妓女、服务员……棕发女人还是金发女人呢?

“想想看,说到盲人,就会说到狗。”尼曼模仿一个驼背盲人,被想象中的导盲犬带着。“为盲人配备的狗,明白了吗?我绝对不可能踏进那里一步。”

“我完全不明白。这说明什么?”

警长仍然盯着穿制服的警察看了几秒,但是他的思绪早已飘到别处去了。他想着两个女人。一个强壮、忧郁,像树皮一样,她有强壮的肌肉,柔滑暗色的皮肤,散发着松脂和揉皱的绿草的味道。另一个柔弱、乖戾,表现出不安、恐惧,夹杂着攻击。这让尼曼十分着迷。这张消瘦的脸庞,如此动人的神情下,隐藏着什么呢?她的丈夫真的打她了吗?她有什么秘密呢?面对眼球被人挖走、尸体述说着无穷痛苦的丈夫,她承受着多大程度的悲伤呢?

尼曼臂肘撑在门框上。“是的,我在跟进另一条线索。但是,我这也是给你提供一次额外的锻炼,于斯诺。有时候,也会有调查之外的原因。”

尼曼刚要离开,巴纳叫住他。他举起两只手,张开手掌朝向警长。那是两只怪物般的大手。“顺便说一下,我询问了下关于指纹的问题……您知道的,高约瓦的手。那是孩提时发生的一场意外。在阿讷西湖上,他帮他父亲翻修家里的帆船,被一罐极具腐蚀性的除垢剂烧伤了双手。我联系了港务局,他们都记得这起事故,急救啦、医院啦,还有其他混乱的事情……我们可以核实一下。但是,依我看,这里再没有什么可挖掘的了。”

尼曼甚至没有打电话去巴黎,就让一早上的时间白白流走了。王子公园球场的事件现在要爆发性地让他自食其果了。

也许调查终于找到节奏了。

“我相信你,快去。”

他继续翻资料。维蒙的人继续在河流周围搜寻线索。眼下,他们只搜查了五个高山小屋,而这个地区的地图显示有十七间这样的小屋,其中有一些位于海拔三千多米的高山上。在这么高的地方实施谋杀,合理吗?他们还询问了周围的农民,大部分证词都已经被记录下来。尼曼翻了翻,不由得笑了。拼写错误和表达方式错误能比得上警察的,还真是不多了。

尼曼笑着举起满是数据的传真件。“酸性很强。”

“说具体点。”

警长没有回答。他把被手汗弄湿的电话筒换到左手。

于斯诺把两只手合成灯罩状。“山谷,山谷的孤立。有个医生解释说,这是基因遗传病。这些病通过近亲繁殖,一代一代往下传。看起来,在一些比较孤立的地区更常见。这是一种传染,通过遗传的方式代代相传。”

巴纳不确定地撇撇嘴。“不,我没有什么印象。也许在更西边一点……在往格勒诺布尔的方向,工业区数量会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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