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说，因为尸体的蜷缩姿势，硬化过程被这种体操式的动作干扰了，而且……”
警官问道：“脸部没有受到袭击吗？”
科斯特埋进他的记录说：“凶手在眼睑上做了手脚。他用利器割断了眼球运动肌肉和视神经，然后摘除眼球。接着，他又仔细地将眼窝骨腔内部刮干净。”
“没有性虐待的痕迹吗？”
尼曼回答道：“对，眼睛。这是我刚才在医院注意到的。凶手挖了受害者的眼球，眼眶中好像还有水……”
“他用了什么器具？与刀伤一样，是出自同一种器具吗？”
“从头开始说。”尼曼命令道。
“他的手被腐蚀、磨损了，以至于手指上看不到任何指纹和印记。也许是在一场事故中被烧伤了，但这个事故应该是很久以前发生的。”
“没有，看上去凶手好像在刻意避免伤到脸部。”
“然后呢？”为了缓和每一秒都愈见紧张的气氛，尼曼问道。
尼曼坐在一扇窗户的边沿说：“关于这些虐待的痕迹，你怎么说？是老手做的吗？”
他靠近法医，直到贴靠着他的大衣。
“嗯，应该是同一类型的。”
这是巴纳提出的这个问题。由于惊讶，他的声音提高了一个音阶。
“对于凶手，你怎么认为，个人的想法？你感觉怎么样？面对这样的酷刑，你作为医生内心深处的直觉是什么？”
“……死者胸前有多处纵向长形刀口，可能是用锋利的器具造成的。我们还发现其他的撕裂伤，都出自同一个作案器具，肩膀上、手臂上……”
尼曼问道：“说说眼睛。”
“让我们回到外科切除术上。依你看，凶手会不会懂一些外科基本知识？”
法医穿着起皱的工作服，戴着小眼镜。他是马克·科斯特。这个年轻人脸庞瘦削，眼神浑浊。见他第一眼，尼曼就对他很满意，他看得出他是一个充满热情的真正的查案者，也许缺少经验，但肯定不缺热情。
“再看吧。”警长咕哝道。
法医紧张地眨着睫毛，翻着报告说：“还有几页……”
“依你看，受害者有没有抵抗？”
警长直起身子，问道：“什么？”
“我认为……星期六傍晚，八点至十二点之间。”
“没法知道。但是我在眼窝周围，发现一些出血迹象，而这也许说明高约瓦那时还活着。”
“考虑到多处伤痕，这很难说。有一件事是肯定的：受害者没被打晕，他被绑住了，受折磨期间意识清醒，手臂和手腕上的绑痕非常明显。另外，考虑到受害者没有被塞住嘴巴的痕迹，我们可以假设，那个凶手根本不怕有人听见高约瓦的叫喊声。”
“继续说。”他命令道。
“给我一个大概的时间。”
尼曼打断道：“这是什么意思？”
“被杀时间呢？”
“虽然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但是我觉得没有。我更觉得这像是一个疯子、变态采用的方法，好像他很想从死者口中问出点什么。”
“不，没有这方面的迹象。这不是他的嗜好，完全不是。”
“不一定。依我看，凶手对他的折磨持续了很长时间。我更倾向于认为，高约瓦是在上午被抓住的，被折磨了整整一天。”
科斯特停了一会儿，又回到他的报告上，继续说道：“还有一个细节我们没有谈到……一个跟凶手本身没有任何关系的细节。”
“然后，当受害者死后，凶手在他的眼窝里装了水。是一些河水，我猜想。接下来，他谨慎地合上死者的眼皮。这就是为什么死者眼睛是闭着的，好像没有受到任何损害。”
“一些工业器具和刀具。”
“如果凶手只是出于乐趣折磨雷米·高约瓦，那么他就会一直折磨他到最后。可是，就像我所说的，他用另一种方法杀死了他，用绳子勒。”
尼曼用模糊的手势，让科斯特停住了。科斯特在说一个净化者。在参观过小湖后，警长也一直在想，这是不是一次净化、肃清案件。两个人在这点上不谋而合。在河流上，凶手也想要洗清污迹——也许只是单纯想洗清他自己的罪恶？
“的确如此。”科斯特插道。
“有没有什么搏斗的技巧？一些我们已知的方法？”
“不是。这个人是被勒死的，毫无疑问。凶手用一根金属绳，直径大约两毫米，我认为有可能是自行车刹车绳、钢琴弦等类似的绳子。绳子在皮肤上造成十五厘米长的割痕，压破了声门，切断了喉部肌肉，撕裂了主动脉，造成大出血。”
他说完这番话，屋子里一片沉默。巴纳脸色苍白，于斯诺似乎由于恐惧而一动不动。
“好吧，我们自己会阅读这些的。还是告诉我们死亡原因吧。这些伤口是造成受害者死亡的原因吗？”
法医在他的眼镜后露出腼腆的眼神说：“我认为，凶手用火烧过死者的伤口。他好像还在伤口上喷洒了少量的汽油，这样可以持续灼烧。是用喷雾器洒上去的，有可能是凯驰牌的。”
尼曼又一次在这个实验室里踱着步子，他已经把调查总部设在了这里——心理学/社会学系大楼的二楼。他希望在这个不引人注目的房间里，约见法医。巴纳队长和于斯诺中尉也都在场，很安静地坐在学生椅子上。
“眼睛？”
“当凶手这么做的时候，受害者已经死了吗？”
“不会，要懂的话，也是一些十分含糊的知识。我是说，在折磨的手法上，有些符合外科知识的地方。”
“为什么这么说？”
科斯特脱掉眼镜，闭了闭眼睛。当他又戴上眼镜的时候，目光好像更明亮了，像是被擦亮的一般。他的声音也变得更坚定。
尼曼看了下于斯诺中尉那闪烁的目光和发亮的鬓角：“……关于尸体的上面部分，脸部完好无损，颈部没有明显的淤血迹象……”
尼曼用眼神询问着巴纳，巴纳抬了抬眉毛，表示不知情。
尼曼沿着桌边踱了几步。他尽力去想象一个能对人加以如此虐待的魔鬼。他试图从表象来重现作案场景。可他什么也没看见，没有看见脸，也没有看见人影。于是，他又想象着受刑的人，想着他在同死亡和痛苦作斗争的时候，看到了什么。他看到猛兽般的动作，棕色、赭色、红色的颜色；无法忍受的暴风雨般的重击、火烧，血流成河。高约瓦最后时刻在想什么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没有人敢再动。最后，尼曼开了房门，低声说：“回去工作，时间紧迫。我不知道雷米·高约瓦有什么要告诉我们，我只希望这不会引发其他的谋杀案。”
“凶手遵循着一种黑暗的仪式。这种仪式需要将尸体摆成胚胎状，然后放到岩洞里。所有这些行动都看上去很明确、很老练。所以，挖去眼睛也是必须的。还有放在眼睑下的水，就好像凶手想要把眼窝清洗干净，净化它们。我们正在分析这种水的成分。等着瞧，也许水里包含着线索……某种化学线索。”
“雷米·高约瓦没有指纹。”
“你怎么知道？”
“等一下，我想这已经浪费很多时间了。”
“不幸的是，什么也没有了。抛尸之前，尸体已经完全被清洗过，它不能告诉我们有关犯罪现场的任何线索，更别说凶手的身份了。所有的东西只能让我们猜想，凶手是个强壮的男人，狡猾精明。就这样。”
“线索太少了。”尼曼低声抱怨道。
“凶手试图让高约瓦开口说话，而高约瓦也说了。”
科斯特低头看着报告，继续读着，但尼曼又打断了他。
科斯特谦虚地低下头。虽然房间里很热，他还是没有脱掉大衣。
“也就是说……？”
他有条不紊地读着报告：“……多处烧伤：胸膛、肩膀、胁部、手臂。大概有二十五处该类型的伤痕，其中多处与前面我们描述过的刀伤融合在一起……”
“老手？”
尼曼面对医生站定说：“这就是所有你能对我们讲的吗？没有别的线索啦？你的报告不能提供一些调查方向吗？”
“……我们还注意到多处血肿、浮肿、骨折。光是胸膛上，我们就能注意到十八处血肿。有四根肋骨断了，两根锁骨都被弄得粉碎，左手的三根手指、右手的两根，都被轧碎。生殖器官由于被重击而发紫。凶手所使用的武器可能是铁棍或铅棍。当然，还要区分尸体在运输过程中和被塞入岩石缝时所产生的伤痕，但是，这不会产生浮肿，那只是死后的现象……”
“高约瓦也许在他远足回来的时候，遭到了突然袭击？”
“什么类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