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一点儿也不安全。”邓洛普夫人妩媚地说,“而且我并不真的在意这种危险。最近这几天,我已经反复考虑过弗兰肯-海耶设计院了,我还听说他们的设计师特别棒。”
“哎呀,”吉丁说,“我不一定请得动她一起共进午餐,不过她打算后天和我一同去看莫森的画展。您看怎么办才好?”
“唔,当然。”
“再看这幅。”吉丁停在另一幅画前。画作描绘的是一个老丑妇在街沿上骂她的光脚丫,他说:“这就是记录社会现实的作品。要赏识这一点,需要勇气。”
“噢,对了。”吉丁有气无力地说,用手把乱蓬蓬的黑色卷发从面颊上撩开,“噢,是啊……现在我想起来了……老天!盖伊,瞧我这脑子!岂有此理!”
“那太好了。”弗兰肯用力地咀嚼着牙膏浓浓的泡沫说,“那样也行呀。你还不明白吗?”
“弗兰肯先生是个伟大的建筑师。”
他朦胧想起前一晚弗兰肯带他去参加一个聚会的情景,想起盛放在一个掏空了的冰山中的美味佳肴,想起那一袭黑色的蕾丝晚礼服和邓洛普夫人漂亮的脸庞,可是他记不得他最后怎么会在弗兰肯的公寓里。他耸耸肩。在过去的一年里,他陪着弗兰肯出席过许多聚会,而且常常是像今天这样被带到他的公寓里来。
“噢,真的?”邓洛普夫人说,此刻,她仿佛更偏爱建筑了。
“当然。”吉丁说,耷拉着脑袋,“你一直可以信赖我的,盖伊……”
第三部分
“吉丁先生,你知道吗?我丈夫和我正计划着在长岛修建一座小宅子。”
“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真的没什么。”
斯登戈尔代表着他的下一步计划
两天以后,他陪伴着邓洛普夫人穿过艺术陈列室,欣赏弗雷德里克·莫森的油画。他的动作过程都是事先设计好的。他牵着她穿过稀疏的人群,每每用他的手指握一下她的胳膊肘,有意让她在不经意间捕捉到他的眼神——让她发现是她年轻的脸庞而不是那些画在左右着他的视线。
“啊,是的,是需要有勇气。那是一种罕见的品质……听说当史岱文森夫人发现他的时候,莫森在一间阁楼上快要饿死了。帮助一个青年才子成功是一件很光荣的事。”
“这实在是太棒了。”邓洛普夫人说。
透过浴室开着的门,他看见弗兰肯正站在洗漱台前刷牙,腹部贴着亮闪闪的台边。
“噢,是啊。”
“您真的想让我说出来?”
在友谊面前,斯登戈尔简直就像一个坚不可摧的堡垒。都两年了,吉丁试图与他建立起友谊的种种尝试,无不在他那两片冰山似的镜片上撞得粉碎。斯登戈尔对他的成见在制图室悄悄地传开了,但是很少有人敢引用原话。斯登戈尔是大声说的,尽管他明白,从弗兰肯办公室拿回来的草图,经吉丁之手修改以后是正确的。但是斯登戈尔也有一个把柄捏在吉丁手里:他打算离开弗兰肯开自己的设计院,已经设计好长时间了。他已经选好了合伙人,是一个没有什么才华的年轻建筑师,但是继承了相当可观的一笔遗产。斯登戈尔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等时机成熟。吉丁在这事上头可着实动了不少心思。除此之外,他无法去想别的。此时坐在弗兰肯卧室的地板上,他又想到了这件事。
“噢,是吗?邓洛普夫人,您把这样的消息告诉我,你真是太可爱了。您这么年轻,请允许我这样说。难道您不知道您是在冒险吗?我会变成个讨厌鬼整天缠着您,试图让您对我们公司发生兴趣的。或者,您已经选好了设计师——那您就安全了。”
他坐在地板上,头靠在长沙发边上,伸着两只脚丫,穿着弗兰肯的一套鲜嫩的黄绿色睡衣裤,那身衣服在他身上显得格外宽松。
“是啊。”
“老天爷!彼得,昨天动身前我就向你解释过了。邓洛普先生计划着要为他夫人建一座房子。”
“那一定很了不起。”邓洛普夫人说。
邓洛普夫人凝视着一幅画面像汽车卸货场似的风景画,竭力想在脸上装出该有的赞美表情,吉丁见状,便说:“是啊,一幅很棒的作品。看看作品的色彩,邓洛普夫人……有人说莫森那家伙吃了很多苦头。说来话长——竭力想得到认可,老迈而且令人悲伤。这是所有艺术家的共同点,干我们这一行的也包括在内。”
“不对,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座房子不大。”弗兰肯嘴里含着牙刷说。牙刷在他的腮帮子上撑起一个大疱,绿色的手柄伸在外面。“五万左右,这是我的理解。不管怎么说都是小菜一碟。不过邓洛普夫人的姐夫——就是昆比——你认识的,是个大块头,搞房地产生意的。而挤进这个家庭又无伤大雅,根本没什么大碍。到时候你就会知道那个任务的目的所在了,我能指望你吗,彼得?”
“假如我有钱的话,”吉丁做出若有所思的样子说,“我就会为某个新的艺术家安排一次画展,为某个新出道的钢琴演奏家提供资金,请一位初出茅庐的建筑师为我建造房屋……”
他一动不动地坐着,眼睛直直地盯着他的脚趾,想到了弗兰肯的设计师斯登戈尔。并不是他有意去想,而是像往常一样,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斯登戈尔,因为斯登戈尔代表着他的下一步计划。
“唔,那么,谢谢您了。邓洛普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