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空先成器,无器不成空。没有脑子的人,纵然是想空,也不知该从何空起。
在这里,如果我们一定要用一句最简单的话,把空的意境描述出来的话,那么,这句话就是:如果你想要空,首先就得有脑子。
诗成,客人当官的机会,也就这么悲惨地葬送了。
为什么李世民不追究内侍官刘顺的凌君之罪呢?
群臣呆了一呆,同声愤怒地鼓噪起来,都说内侍官刘顺这么个搞法,实在是太不拿皇帝当一回事儿了,这是典型的欺君,应该严惩。李世民却哈哈一笑,说:“常侍登床(唐朝的椅子,称之为床)夺字,这是蛮风雅的事情啊,你们大家不要大煞风景,喝酒喝酒。”
人的脑壳,不是一个简单的容器。当我们称一个容器为空的时候,是指在这个容器的内部,除了光秃秃、滑溜溜的容器内壁之外,一无所有。然而虽然人的脑壳是内壁外壁,但是人的思想,却是没有盛载的容器的。
明朝太史官陈嗣初在家的时候,来了一个姓林的客人,想请陈嗣初帮忙弄个官做。这客人也不是无名之辈,他说自己是北宋著名诗人林和靖的第十世孙子,如此说起来,客人也称得上是世家子弟了。
和靖当年不娶妻,
不是孤山梅树枝。
二来,李世民既然能够成为绝世帝王,那是因为他洞悉人性,知道当刘顺这么做的时候,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把这幅字抢到手,至于什么欺君不欺君,这节骨眼上哪还顾得了这个?
空,是由一个“穴”和一个“工”字所组成,意思是说,在你自己的巢穴里,勤奋工作。
想君自是闲花草,
脑壳这东西,虽然坚硬毛糙,上面又长了嘴巴、鼻子等窟窿眼,但是人的思想,并不是由脑壳来盛装的。想一想,当我们坐在屋子里的时候,大脑中的思维能够想象到千亿光年之遥的宇宙之外,如此庞大的宇宙,岂是脑壳这么小的一个玩意儿能够装得下的?
客人这才明白自己亲戚没攀对,正在尴尬之际,陈嗣初又来了情绪,当场赋诗一首,赠送来宾。诗曰:
唐太宗李世民曾经在玄武门宴请朝官。席间,李世民逸兴遄飞,就拿起笔来写了一幅字。这幅字使用的是李世民最擅长的飞白体,写完之后,李世民问群臣:“你们大家谁想要这幅字?”群臣顿时狂跳而起:“陛下给我,应该给我,给我给我……”大家吵成一团,一边喊着,一边冲过来,隔着桌子,想将这幅字抢到手。这时候忽听嗖的一声,就见一团黑影从群臣头顶上跃过,直落到了李世民的身边,竟然是内侍官刘顺。但见他一脚踩在桌子上,另一只脚踩在李世民座椅的扶手上,居高临下,大喝一声,劈面从李世民手中把字抢走了。
然则,这陈嗣初为什么要如此地大煞风景,不给客人一点面子呢?原因说起来很简单,这个客人的脑子不空。具体说来,就是客人的脑子里,连个思想的容器都没有,想空也没得空,所以眼看着这么好的机会放在眼前,硬是抓不住,想想真是可惜。
陈嗣初听了,急忙请客人坐下,然后拿来一本《林和靖传》,翻到其中一页,让客人自己瞧个清楚。客人睁大眼睛一看,原来那一页上写得明白,诗人林和靖,隐居于山林之间,以梅花为妻子,以仙鹤为儿子,一辈子压根就没结过婚,所以是不可能有十世后代的。
也就是说,思想的容器并非是脑壳,而是另一种对人类宇宙、社会自然的认知,构成了思维容器的本身。
一来,刘顺为了抢到李世民的字,不顾一切的行为,让李世民大为受用,感觉到自己很伟大。为了自己的几个字,人家居然连性命都豁出去了,这是对自己书法艺术的肯定啊。这种肯定自己艺术成就的人,怎么可以惩罚呢?
再拿这个登床夺字的刘顺来说,当他的脑子里只有夺字这个念头的时候,这个思维就形成了一个容器,而盛装在夺字这个念头之中的想法才是容器之内的东西。如果说刘顺是存心故意污辱李世民,那么,装在他夺字这个念头之内的思想,就是污辱皇帝。但是李世民知道,刘顺没有这种想法,实际上刘顺什么想法也没有,他脑子里只有一个空空的容器,这个容器是由夺字的想法所组成的,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念头了。
再想一想,若然一个人没有宇宙的概念,缺乏最基本的现代科学常识,那么他的脑子再用力地去想,也无法想象出宇宙的全景。人们的思维之所以能够纵横天地,那是因为事先有一套科学知识体系在起作用的缘故。
只有勤奋工作的人,才知道什么叫空。只有脑子里为自己的兴趣所充满的人,才会知道空的意境究系何指。只有你的脑子装得满满的,才能够体会到空的美妙境界。
所以这时候的刘顺,才真正地达到了一个空的境界。
如何后代有孙儿?
通常情况下人们有这样一种错觉,脑壳就是盛载脑子的容器。说一个人思想空洞,意思是指这个人脑壳里的思想空空如也。但是这个说法是错误的,是缺乏逻辑依据的。
这个境界,就称之为空。这明明是满嘛,是这人的脑子里为一个想法所充满,怎么能说是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