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元培怀着万分悲痛心情,作《祭亡妻黄仲玉》一文,称颂黄夫人“善书、善画、善为美术之天才”,“孝于亲,睦于弟妹,慈于子女”,“常克勤克俭,以养我之廉,以端正子女之习惯”;“爱我以德,无微不至”。同时,蔡元培为告慰黄仲玉夫人,允诺:“汝所爱者,威廉也。柏龄也……我回国以后,必躬自抚养,使得受完全教育,为世界上有价值之人物,有所贡献于世界,以为汝母教之纪念。”《悼亡妻黄仲玉》字字血泪、情真意切,后来被收入了中学课本,成为抒情散文的典范。北京大学等学校、团体举行了隆重的“蔡黄仲玉夫人追悼会”。蔡元培无法回国参加,强抑悲痛之心情继续完成历时9个月的考察任务。
王昭去世的时候蔡元培刚满33岁,在江浙一带的知识界已经颇有名气了,来他家里提亲的人踏破了门槛。蔡元培面对纷至沓来的媒人,磨浓墨、铺素笺,挥毫写下了一张征婚启事贴在书房的墙壁上。他提出了五个条件:第一是不缠足的女性;第二是识字的;第三是男子不得娶妾、不能娶姨太太;第四,如果丈夫先死那么妻子可以改嫁;第五,意见不合可以离婚。消息传开来,媒人们顿时一个个退避三舍。
在蔡元培54岁时,时任北大校长的他决定续娶,他再次提出自己的条件:一、具备相当的文化素质;二、年龄略大;三、熟谙英文,能成为研究助手。由挚友徐仲可先生及夫人何墨君为介绍人,1923年7月10日,蔡元培与周峻(养浩)女士在苏州留园举行结婚典礼。周峻是蔡元培先生原来在上海成立的爱国女校的一名学生,这名学生对蔡元培先生一直抱有一种敬佩与热爱的情感,她一直到33岁还没有结婚。当时蔡元培和周峻两人年龄相差有24岁。
这次的婚礼完全是现代文明式的,当时蔡元培到周峻下榻的宾馆迎接周峻,之后两人一起到苏州留园拍摄了结婚照片。当时的蔡元培西装革履,周峻身披白色的婚纱。蔡元培偕夫人新婚不到半月,7月20日携次子无忌、长女威廉、三子柏龄、内侄黄纪霆及黄纪兴在上海黄浦码头乘波楚斯号船赴欧洲考察。故蔡元培与周峻夫人是在赴欧游船上度过新婚蜜月的,正如蔡元培后来为周夫人46岁生日所作贺诗中写到的:“遂于蜜月里,海上听涛声”,别有情趣。期间,北洋政府授权,蔡元培偕夫人游说英伦,力促英国退出“庚款”,卓有成效。
也许是姻缘天定,蔡元培在杭州办学的时候,有一天在朋友家看到一幅工笔画,线条秀丽、题字极有功底。他一打听,作者是江西名士黄尔轩的女儿黄世振,又名仲玉。黄仲玉出身书香门第,不但没有缠足,而且识字又精通书画、孝敬父母,完全符合蔡元培的择偶标准,于是他请朋友从中撮合。1902年元旦,蔡元培在杭州举办了他一生中的第二次婚礼。这次婚礼中西合璧。蔡元培用红幛缀成“孔子”二字,代替悬挂三星画轴的传统,宾朋以开演说会的形式代替闹洞房。演说内容为评论男女平等的见解:有的引经证史,说明男女平等的理论;有的认为就学行而言难以平等,并举例:“倘若黄夫人的学行高出于蔡先生,则蔡先生当以师礼待黄夫人;反之,若黄夫人的学行不及蔡先生,则蔡先生当以弟子视之,何从平等呢?”于是,蔡元培折衷两端,说道:“就学行言,固然有先睛之分;就人格言,总是平等的。”大家鼓掌赞同,最后尽兴而散。
婚礼按照苏州地区民俗风情办得简朴、隆重、热烈。身穿西装的蔡元培在婚礼上即席演说,说明征婚条件:一、我年已五十七,且系三娶,所欲娶者为寡妇,或离婚之妇,或持独身主义而非极端者,惟年龄须在三十岁以上;二、我熟悉德文,略通法文,而英文则未尝学好,故愿娶一位长于英文的女子;三、我不信宗教,故不欲以宗教中人为妻;四、我嗜好美术,尤愿与研究美术者为偶;五、我既辞去北京大学校长,即将去比利时或瑞士继续求学,有志愿留学欧洲的女子,有所欢迎。再是,希望是原有相应认识者。恰巧,周峻(养浩)女士年三十三,原上海爱国女校毕业,曾改名为周怒清,有反清革命思想,学英文多年,非宗教中之人,亦嗜美术,油画作品有相当水平,有志游学。介绍人徐仲可先生认为周峻是一位“才、学、识三者具备之闺秀也”。
中日甲午战争后,蔡元培目睹清政府腐败无能,加上康有为、梁启超变法失败,遂毅然弃职携眷出京返回绍兴,走“教育救国”之路。然而,不知何故,王昭夫人回乡半年多来经常低烧不退,每日午饭后便喜睡,口渴,饮水后即呕吐。一天,蔡元培正在浙江嘉兴商办会馆、义塾时,得到王昭夫人病重的口信,顾不得吃中饭,饿着肚子便赶路急回绍兴,请医生看病、配药。煎了药,王昭夫人仅能喝两三口药汤而已,多喝便呕吐,仍整天嗜睡。1900年6月5日,蔡元培派三弟去请医生,他自己在房门外不时看看王昭夫人是否醒来。傍晚时分,医生尚未请来,蔡元培叫无忌的奶妈进房间去问问王夫人喝不喝开水?奶妈进房后,呼之术应,伸手至鼻已无气息,惊呼:“不好了!不好了!”蔡元培急忙来到床边,抚脉,脉微动。医生赶到时,脉亦停止,已无回天之术。
蔡元培一生有过三次婚姻。蔡元培的第一次婚姻,可以说完全是奉父母之命(严格来说是母亲之命)、媒妁之言的旧式婚姻。他的第一位夫人王昭是由母亲为他选择,蔡元培在婚礼之前甚至从来没有和王昭见过面。
王昭夫人病逝,年仅35岁。蔡元培忍着悲痛,为王昭夫人写了祭文与挽联,沉痛悼念,称颂她有“超俗之识与劲直之气”,赞扬她淡于名利,历尽妻子、母亲之责,不以丈夫中进士、点翰林为喜,不为丈夫辞官回乡而怨。王昭夫人生前曾问:“人死后之幽灵当居何处?”蔡元培在挽联中写道:“有子二人,真灵魂所宅耳。”
1920年9月,教育部复准蔡元培赴欧美考察教育及学术研究等事务,由蒋梦麟代理校长职务。此时,黄仲玉夫人腹部经常胀痛,经医生诊疗,时好时差。蔡元培一考虑赴欧美考察需时半年以上,对黄夫人身体状况很不放心。黄仲玉一面请医生诊治,一面整理行装,力促蔡元培按期成行。1920年11月24日,蔡元培率北京教育团自上海吴淞口登法船高尔地埃号赴法。第五天,蔡元培在船行途中发电蒋梦麟,询问夫人病情,复电告知小愈,蔡元培认为这是宽慰话,总是放心不下。船行三十余日,12月27日抵达法国。蔡元培致电李石曾,询问夫人病情。久不得复。1921年1月9日自巴黎至日内瓦,在旅馆得蒋梦麟电,知夫人黄仲玉已于当月2日病逝,时年45岁。
1889年,蔡元培迎娶了王昭。王昭有洁癖,而且花钱极节省,但蔡元培却生性豪放、不拘小节,他更有大男子主义,常常要求王昭在所有事情上对他无条件服从,两人婚后经常发生口角。在最初的几年里,蔡元培似乎难以接受自己的妻子,就更别提爱她了,婚姻的契约只让他义务性地呆在妻子身边,当一个所谓的丈夫。就这样一晃过了7个年头,直到王昭为他陆续生下了两个儿子,他们才慢慢找到了夫妻生活的感觉。王昭是旧社会的妇女,在蔡元培面前,总要谦虚地称他为“老爷”。为此,参与百日维新的蔡元培还嗔怪她:“你以后可不要再叫什么‘老爷’,也不要再称什么‘奴家’了,听了多别扭呀?”而王昭总是温顺地说:“唉,奴家都叫惯了,总是改不过来呢。”1900年,接受了西方新思想的蔡元培开始重新思考女权的定义,他写出了《夫妻公约》,重新调整与妻子王昭的关系,这对结婚十多年的夫妻逐步互相理解、修复感情的裂痕。蔡元培与王昭维持了一段幸福的婚姻,蔡元培还告诉好友:“伉俪之爱,视新婚有加焉。”
蔡元培与周夫人都喜吟诗,时常联句、唱和,生日必互赠贺诗,表达爱慕之情。如贺夫人周养浩50岁生日七律一首:“蛩驱相依十六年,耐劳嗜学尚依然,岛居每恨图书少,春至欣看花鸟妍。儿女承欢凭意匠,亲朋话旧诩心田,一樽介寿山阴酒,万壑千岩在眼前。”夫人周养浩擅长油画,曾为蔡先生描摹全身,惟妙惟肖,确系神来之笔。蔡元培十分喜爱,专为此题诗:“我相迁流每刹那,随人写照各殊科。惟卿第一能知我,留取心痕永不磨。”周夫人亦有和作,其中有“天荒地老总不磨”一句,表达自己的心愿。
1907年,已近不惑之年的蔡元培开始了4年海外留学的生活。在德4年,他编著了《中国伦理学史》,蔡元培由最初的大男子主义思想,转变成为寻求妇女平等权利的斗士,他的第二位夫人黄仲玉可谓对此作用不小。莱比锡大学的兰普来西教授,是史学界的革新者,创设的文明史与世界史研究所有很多学生。蔡元培极其憧憬兰普莱西,还称赞兰氏讲史,最注重美术,尤其造型美术,如雕刻、图画等。蔡元培携黄仲玉夫人一起拜访兰普来西教授,赠以景泰蓝茶杯二具,并由黄夫人赠送一幅亲绘的《岁寒三友图》,图内松、竹、梅“三友”工笔细致精到,布局新颖别致。兰氏见到此画激动万分,赞不绝口。
1894年11月13日,长子阿根出生。在王昭夫人坐月子期间,蔡元培留在绍兴家中悉心照顾。满月后,蔡元培返京。三个月后,王昭夫人携子乘轮船行程五天到天津,蔡元培赶到天津迎接。王昭夫人初到北京,对天寒地冻的北方气候一时“水土”不服,阿根体弱也时有不适。好在蔡元培早为夫人和儿子雇到一位善解人意的女仆承担家务,蔡元培有时亦在工余时间陪阿根到医院就诊。1898年3月30日,次子无忌在北京绳匠胡同出生,家庭更添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