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出生证上清清楚楚写着这么个名字。”
“你怎么猜着的?”德拉默问。
震耳欲聋的响声划破餐厅,一颗子弹正中布斯基两眉之间发根底下,一下子掀掉了他的头盖骨的四分之一,变成慢慢流动着的血红的模糊一团;他的头往后一仰,砰的一声摔倒在甲板上,象展开翅膀的、毫无生气的老鹰扑倒在普雷夫洛夫的脚下。
“为什么把锤子塞到水平翼桨里面去?”斯特吉斯追问道,“有什么目的呢?”
“你掌握的还不止这个,德拉默。你的事业刚开始时,你就在什么地方学会了怎么样取得秘密和谋杀朋友。”
布斯基举起自动手枪,朝达纳的胳膊瞄准。
“一箭双雕。”默克承认道,“为什么要否认……”
皮特停顿一下,环顾一下餐厅。大家都在注意倾听。“亨利·芒克恰恰在一个倒霉的时候要上厕所,这以后我们才觉察出有些蹊跷。当他从塞福二号船尾走回船头时,听到声波发射器发出的声音,就去查看。他当场逮住了其中一个特务。你的人也许想撒个谎蒙混过去,但亨利·芒克是仪器专家。他一看到通讯用的声波发射器就认了出来,很快识破了这是怎么回事。这样就必须杀人灭口。决不能让芒克说出去,也做到了这一点,有人用伍德森摄影机的三脚架敲他的后脑勺。这样一来当然使凶手感到为难,于是他将芒克的头撞在交流发电机罩子上,看来象是个意外事故。但是鱼儿并没有上钧。伍德森感到怀疑,我也怀疑。另外,贝利大夫发现了芒克头颈上的伤痕。但是,既然无法证实谁是凶手,我决定把它当作意外事故,待收集到足够证据以后再提出指控。后来,我回去搜查了潜水艇,找到了一个声波发射器,和稍稍用过的、弯得厉害的摄影机三脚架,有讽刺意味的是,我们友好邻邦的间谍却把这些东西藏在芒克的私人储藏室里。上岸去查验指印肯定是浪费时间。没有这一件意外事故我也能断定这是一个职业间谍。我将三脚架和声波发射器完全按原样放在那儿。我想你们的情报人员自鸣得意,重新和米哈依尔·库尔柯夫号进行联系只是一个时间问题了。于是我等待着。”
“下一步就是对另外三个人:查维斯,基尔和默克进行一系列排除嫌疑的工作。查维斯显然是墨西哥人后裔,这是伪造不了的;基尔小八岁,太年轻,这个你也伪造不了。剩下的就是萨姆·默克。”
“对我来说,这台戏该收场了,海军上将。”普雷夫洛夫的表情显得很坚决。他对其中一个卫兵说了几句话;这个卫兵五短身材,结实而又显得横蛮。用枪口捅桑德克的腰部的就是他:“他叫布斯基,一个办事直截了当的人,凑巧也是他们团里最出色的射击手。他粗通几句英语,至少可以翻译一、二、三、四这样的数字。”普雷夫洛夫转向这个卫兵:“布斯基,我开始数数,我一数到五,你就向西格兰姆太太的右臂开枪;数到十,向她的左臂开枪,数到十五,向她的右膝开枪。你照此办理,直到海军上将桑德克改变那种不合作的态度。”
“我很遗憾,只能在波浪撞击船壳声中而不是在鼓乐声中进行介绍,不过请耐心听我说,德拉默,你总得出来鞠个躬表示谢意啊,这很可能是你庆祝上电椅之前的最后一次表演了。”
“你比我原来想的甚至还要聪明。”普雷夫洛夫说,“你已经认出了我——你的识别能力真了不起。在这点上,我佩服你。但是不必用你不知道的事来吹牛。你除我的名字外,什么也不知道。”
“深海探测号事件。”冈恩说,一面目不转睛地冷眼瞅着德拉默,“但是德拉默和潜水艇没有关系呀,他是塞福二号上的船员。”
原来这都是一个圈套。他却象一个小孩似的,天真地走进了虎穴。
“可不见得那么简单。”皮特答道,“德拉默和他的兄弟,这两个人都精得很。不得不承认这一点。我的主要错误在于,企图从这两个人中找出共同点,以为他俩应该有相同的爱好和厌恶,住在同一个地方,或者形影不离。但是金和银完全相反。德拉默同每个人都一样亲热,又是单独一人住。我毫无办法。联邦调查局只好复查每个打捞队员的安全审查,想找出线索查到德拉默的兄弟,但是谁也找不到明显的联系。接着几乎发生了一场悲剧,露出了破绽,这才把狐狸尾巴抓着了。”
“是谁,皮特?”斯潘塞厉声问道,“我们这里有十个人,是在我们中间吗?”
“我看不出还有什么必要再延长这种痛苦。”普雷夫洛夫疲倦地说,“布斯基!”
“我们知道你们打算强占泰坦尼克号。桑德克海军上将和我在四十八小时之前就知道了。”
这个卫兵慢吞吞地取下他的帽子,解开了遮住他的下半部脸的口罩。
“你使我感到奇怪。”皮特说,“你对于我怎么能知道德拉默和默克的代号,我识破他们后怎么没有立即把他们投入禁闭室都不感兴趣。你甚至对我怎么知道你的名字也似乎不想了解。”
皮特同普雷夫洛夫对视了一下,然后突然转过身来,朝灯光底下疲惫不堪地蜷伏着的一群人中间的一个点了一下头。
当卫兵们醒悟过来,开始用自动手枪朝餐厅入口处的黑暗中射击时,餐厅远处角落上砰砰枪声仍在不断回响。
“这就是说,我们解开西格兰姆太太身上的油布时,默克仍在货舱里。”
其他船员连十分之一秒钟都没有浪费,立即表现出各自喜爱的护身本领。他们散开、卧倒,象风暴中吹落的树叶一样。
“是这样吗?”皮特走过来,“不错,他看起来一直很忙,甚至累得满头大汗,一身污泥。但从我们上船以后,你见到他究竟干了些什么?”
“是的,但是面貌不同,看上去甚至不象兄弟俩。”
“嗨,他是从哪儿来的?”冈恩问,“默克不是应该在卡普里科恩号上贝利大夫的医务室里吗?”
“要不了很长时间。”皮特说,他停顿一下用手揉揉被凝结的血盖住的眼睛:“好吧,从前有两个加拿大工程师,他们发现做间谍是有利可图的副业,因此他们抛弃了一切内疚和不安,成了名副其实的职业间谍,用尽全力去获取美国海洋计划的机密资料,通过秘密途径送到莫斯科。金银二人赚了钱,也没犯什么错误。过去两年来,美国海洋局的每一个计划俄国人都详细知道。等到泰坦尼克号打捞问题提出后,苏联海军国外情报局——这是你所在的部门,普雷夫格夫——马上嗅到了风声。你没有施一点儿诡计,身边就有了两个而不是一个人可以使唤。这两人的处境十分有利于获取和递送美国最先进的深水打捞技术。当然还有另一层十分重要的原因,但你当时并没有意识到。”
“你对童话不感兴趣,真是太遗憾了。”皮特若无其事地说,“这个故事准保你爱听。它说的是两个犯了大错的叫做银和金的人。”
德拉默和默克好象被镣拷扣在一起似的,也跟着一齐倒了下去。
皮特摇晃着后退一步,站住了。血从他那依然狞笑着的嘴角上在下流。“唷,唷,”他轻声含糊地说,“杰出的安德烈·普雷夫洛夫到底丧失了冷静。”
普雷夫洛夫瞥了他一眼,迟疑片刻,随后点头叫卫兵靠后:“我注意听着呢,皮特先生。我给你五分钟时间来证实你的观点。”
皮特终于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好象从水牢深处冒出来的一个难以言状的怪物。他从头到脚浑身湿透,黝黑的头发胡乱耷拉在血迹斑斑的前额上,嘴唇翘起露出狞笑。在灯光照耀下,一滴滴亮晶晶的水从湿漉漉的衣服上在下流,溅到甲板上。
“我不耐烦听童话故事。”普雷夫洛夫说,他对拿着刀的卫兵打了个手势。“现在如果我们对桑德克海军上将进行劝导的工作能够继续进行,让他鼓励你们的水泵组人员抽水,我将非常感谢。”
“自从我盯住你以后,就把我掌握的一点点证据交给了联邦调查局。我不得不称赞普雷夫洛夫和他的苏联海军情报局的同志们。他们给你造了一份假履历,把你说成是普通美国人,就象美国苹果馅饼一样普通,或者应该说象南方佐治亚州的桃馅饼一样普通,甚至似乎可以说象美国联邦国旗那样货真价实。但是,联邦调查局终于识破了这些假文件,尽管这些文件证明你的安全审查是无懈可击的。而后他们又一直追查到你和你兄弟出生的加拿大新斯科舍,哈利法克斯老家……我还可以告诉你,你和你兄弟出生前后只差十分钟。”
“恐怕是你的手下人在下面捣乱。”他扔掉烟嘴上的烟蒂,用靴子踩灭。“我认为这种讨论进行得够久了。再过几小时风暴就要平息,米哈依尔·库尔柯夫号来拖它。桑德克海军上将,你负责让你的人同我们合作,管好抽水机。德拉默将告诉你们,他在吃水线以下哪些地方烧了洞,好让你们其余的船员去堵住。”
“默克。”桑德克说,“默克和德拉默,银和金,我以前信任你们俩,你们却出卖了海洋局,两年来你又出卖了我们,这是为什么?为了几个臭钱吗?”
“请允许我说,皮特。”德拉默用清楚的语声说,“你的观察力使一位第一流的间谍感到骄傲。但是,你并没有想出什么办法能够真正改变这一局面。”
“这不可能!”斯特吉斯脱口说道,“我打开货舱口的时候,你也在场,皮特。飞机上除了西格兰姆太太外,没有别人。”
皮特令人莫测高深地微微一笑继续说:“除去一系列没有关系的人,就能得到证据。我敢相当肯定,凶手一定是潜水艇上被认为在下班时间内睡觉的三个人当中的一个。于是,我将塞福二号船员值班表每隔几天变换一次,使得他们中两人在水面值勤,第三人在水下的沉船上。我们的声纳员又收到声波发射器发出的情报时,我就找到了芒克的凶手。”
皮特满不在乎地耸耸肩膀。“那么,一切责任由你承担,普雷夫洛夫。”
“彼此彼此。”皮特答道,“我知道你的情况,跟你知道我的情况一样多。”
“那上面有他的至亲关系,你知道,他的兄弟就在深海探测号上。”
“四。”
“默克还是在那里。他从贝利大夫那里溜走之后,避开他自己住的房舱,到了他兄弟德拉默的宿舍里,借了一身干净衣服换上,还穿上一双牛仔靴。以后他就悄悄地溜进了直升飞机,把紧急时用的救生筏扔出去,躲在苫布底下。不巧,达纳刚好到那里寻找她的化妆盒。她跑下去拿化妆盒时,看见了默克的靴子从救生筏苫布底下露出来。为了不让她破坏他逃跑,他就随手拾起旁边的一个锤子朝她的脑袋敲了一下,用油布将她裹上,再爬回他躲藏的地方。”
“对不起,我可不能同样恭维你。”皮特愉快地说,“不过,你恰恰是我不愿认作朋友的那种害人虫。”
“这个想法倒挺有条理。”皮特接着说,“等我们完成你的任务后,你就将我们通通杀掉,再往尸体上压些东西,扔到海里沉下去,叫谁也找不到。以后你就可以宣布,我们放弃了这条船,躲进了直升飞机,这架飞机当然又刚合你们的需要自己坠毁了。你们甚至可以提出两个证人,德拉默和默克,他们奇妙地活了下来,证明他们第三次沉下去之前,仁慈的俄国人怎么样仁慈地把他们救了上来。”
“这恰恰证明你不能相信船上的那些无稽之谈。”
“干这一行就必须这样。”德拉默说。他慢慢地离开打捞队员,一直到他站在普雷夫洛夫身边。
“那么你的兄弟就是银了。”
“这是要拉长拖引时间的孤注一掷的赌博。”皮特答道,“时机是至关重要的。俄国人要想成功地登上泰坦尼克号,惟一的机会是在飓风眼到来的时候。这一着真高。我们从来没有想到过这种可能性。如果抱怨在拖引泰坦尼克号时没有遇到什么故障,我们应该离开飓风眼三十英里。但是,多亏德拉默的功劳,船身倾斜摇摆不稳,使拖引工作乱了套。在缆绳折断之前,船离开航道摇来晃去,使拖轮减至最低速度。你也看到了,单从普雷夫洛夫和他手下一帮强盗登上船一事,就足以说明德拉默的这番努力是成功的。”
普雷夫洛夫朝布斯基点了一下头,喊道,“一。”
冈恩摇摇头:“但是他……我倒认为他白天黑夜在检查船呢。”
普雷夫洛夫的脸象是蜡制的假面具。他从容不迫地从金烟盒子里抽出一支香烟点着,长长地呼了口气吐出烟。
“因为直升飞机从卡普里科恩号飞来时是空的。”默克说,“用不着卸货;你不知道,你已经把我关在里面了。我不能冒险让你不打开货舱门就飞走。”
“这不难想象,你只要考虑到,我们的对手是俄国能够派出的最干练的人。”皮特的嘴唇上挂露着微笑,“此外,斯潘塞,你曾经说过,我们这里有十个人,你数错了;共是十一人。你没有把干粗活的这个人计算在内。”他转过身,对站在达纳面前拿着刀,而那把刀好象已在他的手里生了根似的那个卫兵说:“你为什么不卸下你那愚蠢的伪装,站到他们一起去,默克。”
“对不起。”默克平静地说,“伍德森的第一个错误是他认出了我。如果他放过我不睬,他也许就死不了。他的第二个错误,也是致命的错误,就是向我进攻。”
“没有武器。”普雷夫洛夫说。“你很聪明,但象你这么个大名鼎鼎的人,这样做也完全在意料之中的。我曾经相当感兴趣地看过你的功绩的档案材料。我本来会非常高兴在比较友好的情况下认识你。”
达纳被推倒在甲板上,惊恐地直痛得大叫一声。皮特没有道歉,便将她按倒在地,用他的一百九十磅重的身体掩护着她,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伍德森是你的朋友哪。”
普雷夫洛夫对手下一名士兵打了个手势。那人就向皮特走来:“纯粹是个预防措施,我们要搜查一下,皮特先生,你反对吗?”
“二。”
“双胞胎之间有一种奇怪的联系。他们想问题和对事物的感觉如同一人。你们可以扮成毫不相干的人,德拉默,可是你们的关系太密切了,其中一个到了死亡边缘的时候,另一个必然会坐立不安。你感觉到了你兄弟的痛苦,就象你跟他一起陷在海底深处一样。”
皮特耸耸肩膀表示同意,然后举起两手。卫兵敏捷而内行地把皮特的衣服从上到下搜了一遍,后退一步,摇了摇头。
普雷夫洛夫倾身向前,警觉地眯缝着两眼估摸着。“我的名字?”他的声音低得跟喃喃细语差不多,“你知道我的名字?”
“告诉我,你是哪一个,是银还是金?”
只有普雷夫洛夫一人站着。他凝视着他们,然后看看皮特。他的表情显示出他服输了,承认他的失败和死亡。他向皮特点头致敬,接着镇静地从皮套中取出手枪,开始向黑暗中射击。他打完了子弹,站着等待枪弹的闪光,鼓起勇气准备忍受马上来到的死亡的痛苦。但是,没有人向他回击。房间静下来了。一切都好象缓慢下来。这时他才恍然醒悟,人家并不想叫他死。
“真想不到。”皮特说,“我们以前的这位伙伴说话时突然听不到那种欢乐的南方乡音了。”
“我真不明白。”斯潘塞说,“要是他的这些俄国朋友也想要这条船,他干吗要破坏它呢?”
“当然。”冈恩说,“我们当时都紧张得很,但是德拉默难过得简直象歇斯底里一样。”
乔迪诺奔向桑德克,以橄榄球队前锋拼命抱住对方队员的那股蛮劲,把他拉倒。
“没在。那时他已经走了。你回想一下,你打开货舱门时,我们等了几分钟,听听里面有没有动静。听不到一点动静,因为默克在启门传动马达的噪音掩护下爬进了驾驶室。你和我象饭桶警察那样走进货舱的时候,他已经放下梯子,平平安安乘着夜色溜掉了。”
“这样说来,问题就简单了;只要知道了其中一个,就自然可以知道另一个孪生子了。”
“金银二人。”皮特接着说,“通过巧妙的方法定期递送关于打捞沉船的情报。他们使用干电池声波发射器,这种装置可以发射类似声纳的水下声波。当卡普里科恩号声纳员发觉那种发射讯号时,我本来可以搞明白的。但我把它当作深水急流撞击泰坦尼克号发出的响声。谁也没有想到,有人在发出密码情报。谁也没有动脑筋去破译那些胡乱的噪音。我说谁也没有,是除了米哈依尔·库尔柯夫号船上坐在一台水听器旁边的人以外。”
“我对那种乡音掌握得相当熟练,不是这样吗?”
“我的上帝。”斯潘塞咕哝着说,“双胞胎。”
“看来你命大得很,皮特先生。据我所知,你已经死了。”
这时,大家开始明白了事情的真相。没有一个打捞队员实际目睹过德拉默在管理水泵时卖过劲,也不曾主动承担他份内的工作。相反他倒总是离开职守,露面时净是抱怨说困难难以克服,使他不能巡回检查这条船。他们目不转睛地看着德拉默,好象他是从另一世界来的异类,等待着,以为他会说一些愤慨的话加以否认。
“你最后一点吓唬的手段都已经用尽了。”普雷夫洛夫说,“三。”
“是的,我想了解,但现在已没有什么关系了。局面已经改变不了,无论什么人怎么也帮不了你和你的朋友的忙,皮特。现在可不行了。联邦调查局也好,整个美国海军也好,都无济于事。局势已定,不必再玩弄字眼了。”
“他骗了我。”乔迪诺说,“为了使泰坦尼克号浮起来,他比船上任何人都加倍努力。”
“你叫什么名字?我想你就是德克·皮特吧?”
“普雷夫洛夫上校数到四时,你就没有命了,布斯基。”
普雷夫洛夫摇摇头。皮特举止随便,使他迷惑不解。他仔细打量着皮特,就象切割金刚石的专家研究一块宝石一样。但是,从皮特那双朦胧的海水般碧绿的眼睛里,他却什么也看不出来。
德拉默的得意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你知道啦?”他慢吞吞地说。
那个身材高大、口罩捂着脸的卫兵又开始向达纳走去。他伸出刀,在灯光下闪闪发亮的刀刃离达纳左乳房最多不过三英寸。她紧紧地裹着皮特披在她身上的外衣,瞅着胸前的刀,吓得发呆。
卫兵们的射击是毫无意义的。第一个卫兵几乎立即被击毙,摔了个倒栽葱。第二个卫兵把自动手枪掷向空中,赶忙用手捂住脖子上淌出的血,第三个缓慢地跪将下去,呆呆地瞅着自己上衣胸口中央突然出现的两个小窟窿。
皮特脱下潮湿的上衣,轻轻地披到达纳肩上。“对不起,亲爱的,眼下我至多只能这么办。”随后转身对普雷夫洛夫,“你反对吗?”
“现在这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德拉默耸耸肩膀说,“我是金。”
“本·德拉默!”冈恩喘着气说。“我不相信。他跟杀伍德森的凶手打架,弄得精疲力渴,满身是血;瞧他现在坐在那儿的样子我可不能相信。”
甲板底下什么地方发出的冲锋枪的低沉回声打断了默克的话。普雷夫洛夫耸耸肩膀瞅着桑德克。
“真见鬼!”斯潘塞低声说,“我们怎么会长期受骗。”
普雷夫洛夫向前跨了两步,用手背狠劲打了皮特一记耳光。
“捅了伍德森一刀的那个杂种就是他。”乔迪诺嘘声地说。
“干间谍这一行不许有朋友。”
一个人的名字开始撕裂他的心,嘲笑他,不断反复地在他耳边回响。
“我表示怀疑。也许我可以讲一段民间传说开导开导你。”
马加宁……马加宁……马加宁……
“虚假的表演。”皮特说,“那时揭露他的本来面目还太早。至少要等我们经过最严格的考验之后才行。普雷夫洛夫那时还需要一个通消息的人,以便我们打算找回这艘船时给他通风报信。”
“一个很吸引人的故事。”普雷夫洛夫说,“但是全都无关紧要。你们要得到绝对可靠的证据是不可能的。”
“检查船,见鬼去吧。德拉默提着轻便乙炔吹管跑来跑去,把船底烧了好些个窟窿。”
他没有否认。没有那种感到大惊失色为自己的无辜进行辩护的表示,只流露出一丝转瞬即逝的烦恼。德拉默神情的变化之快简直是令人震惊的。眼睛里那种颓唐悲伤的神情消失了,现在却闪烁着犀利的目光。懒洋洋地翘起的嘴角,萎靡不振、漠不关心的姿态也不见了。没精打采的外表已经一扫而空,代之而出现的却是两肩笔挺,俨然象一位贵族。
“这么说,又要用刑了吧。”桑德克轻蔑地说。
“不止几个哩,海军上将。”默克把刀插进刀鞘,“足够维持我和我兄弟长期过上等的生活还有余。”
布斯基得意地笑一下,没有答腔。
“他偷乘斯特吉斯的直升飞机溜了。”皮特说,一面用一块湿手怕擦他流血的头。
“从此,你就成了一只忙忙碌碌的小海狸。”皮特对默克说,“当然是根据德拉默提供的草图在船上窜来窜去。首先,用你兄弟的手提切割工具,乘军士长巴斯科姆和他手下的人干巡逻间隙在健身房休息时切断了缆绳,然后把拴住直升飞机的绳索割断。我敢肯定,你一定感到十分得意,因为飞机从船上滑下去时,我正好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