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是“Sefekh”, ’阿蒙-赫普-苏-夫说道,‘我从来没那样想过。’
“现在,奈菲尔塔利又对我们聊起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比如她那只叫作银心的母狗正在性欲大发,而那条狗现在就坐在她身边,当王后说话的时候银心总是不停地看着我们,而且我们的王后总是感叹银心是如何怀念它那些留在红海东部熏香之国的家人。听到这些话后,银心会发出一阵悲叹声,它其实是在嚎叫,仿佛是在悼念它的主人。然后王后会发出甜蜜的笑声,她的笑声中隐含着所有的不愉快以及她所说的‘伟大的需要’,因此在柔软的灯光照耀下,即使她的晚餐还没结束,我已经做好服侍她的准备了。
他继续说道:“然而,我依然记得那天早上,我第一次踏进奈菲尔塔利王后宫殿里的觐见室(那座宫殿本身就是地平线之神拉的众多宫殿之一),就在那里我被正式引见为她的得力助手,阳光透过她身后敞开的窗户射进来,照得金座上的那些狮子和眼镜蛇的刻痕闪闪发光,令人目眩。
“她的卫兵们快速将我传到她的面前,很显然我的新职位在她的宫廷里是相当重要的,他们为我打开了一扇又一扇门,在我经过一道巨大的双层门后,进入了她那金碧辉煌的觐见室,我的眼睛差点被那金座闪耀的光芒刺瞎了——王妃们能告诉你她们没见过的一切,她们就曾告诉过我很多关于早晨时分当王后坐在东岸边的石柱旁时散发出来的绚烂光辉。我跟着国王已经这么长时间了,我想在她面前我应该能站稳脚跟的。实则不然,我扑倒在地上,五体投地,亲吻着地板,在当时这是最常规的仪式,正如现在一样,当你第一次在宫廷里被引见给国王或王后时就要行这样的礼(之后,就只需深深地鞠躬了)。而在第一次会面时,每个贵族,不管有多么高贵,都得亲吻地板,尝尝地板上的尘土,也就是说,他们得把牙齿贴在埃及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当我的牙齿碰到地板时就发出了咔嗒咔嗒的响声。我是在一位接近阿蒙的王后面前,是阿蒙,而不是拉美西斯二世,阿蒙在这宫殿里正与她同在。我只能说当我跪倒在地板上的时候,有一片云飘了过来,我的视线一片模糊,我已经汗流成河了,我的心脏已经不存在于我的胸口里,而是像‘巴’一样飞出来了。
“之后,奈菲尔塔利就分派给我身为王后陪护官的住宅,她赐给我金桌金椅和金衣橱,还有金手链、金胸甲、上千片彩色陶片以及一片镶嵌着金边的蓝色石头,我还闻到了国王赏赐给我的高档香水——那高档的香水也有可能是赏给奈菲尔塔利本人用的——我打量着我的新仆人,总共有五个。接着我巡视了新住宅里的每一间房子,总共有七个房间(每个房间里都有蝎子),包括厨房、餐厅、接待室、冥想室、浴室、寝室以及仆人房(这是我的新钥匙监管人说的,他是一个长得像皮普提的抄写员,而且名叫‘细条’,让人忍俊不禁的是——他是如此之胖),末端的仆人房间里住着我的五个仆人,分别是我的厨子、钥匙看管人(他顺便负责我的财务和通信)、园丁以及负责我的金马车的马车夫,最后一个房间里住的不仅是我的管家也是我的男仆,我知道现在我的职位比将军或监督官更高级,住的是大房而不再是小房。
“奈菲尔塔利试图与我谈话,于是我只好赞美她那漂亮的字迹,她轻描淡写地解释到那归功于她孩童时代就读的埃及贵族学校,这所学校是埃及为数不多的可供女孩子就读的学校,但是对于老师们来说是困难重重,因为所收的学生几乎都是公主,至少是省长的女儿(就像蜜球一样,是萨伊斯省长的女儿,到现在我才发现蜜球和奈菲尔塔利是同班同学),因此老师们几乎都没有鞭打过她们。‘然而,’她说,‘正如每个抄写员都会告诉你的:“男孩子的注意力集中在他们的臀部那里,因而当他们受到鞭打后的那段时间学习得最好。”那么老师们会鞭打公主们的什么地方呢?确实,老师们根本就不会那样做,但我们还是尝到了不少苦头,女孩子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们的内心里,当我们犯错的时候我们会哭泣,而且我一直都学不会算术学,每次我写出“Seven”的字样时,唯一能想到的是那条把我的长袍绑在一起的小绳子,毕竟写法是一样的。’
“在这个新的环境里我很开心,就算在这种新环境里住一天我也很开心。通过一开始的那几天我就总结出,我处于一个摇摆不定的位置,就像被风往两边吹打的船只,因为奈菲尔塔利生活在灿烂金色的阳光下,可她的人民就大不同了。她的军官都是低级之人,她的将军所下的命令你一个都不会听,她的监督官不再监督任何事务(就像我本人一样),一名前任的维齐尔此时浑身散发着克罗比的臭味,正在长篇大论谈着他在拉美西斯二世执政前期所做的具有前瞻性的决定。她的祭司浑身充满恶习,首当其冲的就是贪婪,而她的侍女们曾经都很漂亮,而且都比王后年轻。最后我知道,他们的思想都很狭隘,整天只会想着王后的财富、他们自己的家庭以及娱乐消遣,而他们对艺术以及高雅东西的了解比王妃们了解的还少——很显然是对我而言的,在一开始的那些日子里我会在走廊里迷路,毕竟大家都不能很快就对宫廷了如指掌,然而我相信我在军队待过的那几年经验对我是有用处的。那时我还是一位将军,仅仅用了一个小时就拜访了敌军的一名指挥官,之后就得出了一个十分重要的结论:敌军已经准备上阵,而且跟我所预料的相比他们实在是太弱小了。我在王后宫廷里的那前几个小时看到了大量的奢华景象,很多贵族都展示出了优雅的举止,但是我也明白了国王不需要去畏惧她的下属——在这里野心本身已经被扭曲,荣耀已经满含辛酸味,这些侍臣更担心的是他们可能会失去什么而不是梦想着展现英勇无畏而得到新的奖励,因此阴谋会随时在这里出现。
“我再次感到困惑,我不相信她指的是阿蒙来到她面前而让她怀上阿蒙-赫普-苏-夫的那个晚上,事实上我对如此直接的问题感到十分尴尬,因为我猜想她所指的不可能是‘受孕’,虽然‘受孕’这个词也有‘揭露’的意思,但是通过她脸上的浅浅一笑可以看出,她的意思与阿蒙无关。因此我必须去领会这句话的另一层意思,我不停地思考着,难道她的意思是‘你研究过那种邪恶之事吗?’然而再次确认她的表情可知,这句话几乎不可能是这样的意思。最后,在排除大部分不可能的意思之后,我推断出她所说的意思是‘你研究过一条优美的河流吗?’因为我确实研究过,我仔细观察过河水平静且清澈的尼罗河,我的脸庞在细小的水波上荡起了涟漪,因此我点头回答道:‘有,我对尼罗河几乎无所不知。’我一下子觉得如释重负,随后她举起手来捏了捏我的脸,取来一盏烛台,将乌木圆盘绕着烛台转,我惊恐地往后退。借着火焰散发出的光芒,我看到了一副男人的面孔,跟我的脸庞有某些相似之处,但是比我在尼罗河水面上看到的脸庞还要清晰。现在,我几乎在这个抛光的银盘上看到了自己的特征,而且我看起来很像奈弗-赫普-奥科汉姆,也就是我孙女海斯弗蒂蒂的丈夫,没错,我表现出的是那种服侍高尚且伟大的神灵们的表情,曾经身为御者的我看到此时如此谨慎的自己而大吃一惊,我的脸庞是多么平静而又忧愁啊,所有的愁绪都来自蜜球的脸颊,一座腐坏的坟墓肯定存在于我的心里。那是我看到自己的脸庞后最先闪过的念头,这样的念头源自我身边最高贵的灵魂、最接近勇敢的神灵,而且这个念头对我自己是最苛刻的,随之而来的声音是发自我的肉体,大家都在得意地看着我。我自以为在女人们心里我是才貌双全的,实际上,虽然我如此英俊但在她们眼里我就像一条供她们娱乐的狗。我十分害怕,因为我意识到我看到的不是自己的脸庞,而是我的灵魂,它就存在于这个抛光的银盘表面。奈菲尔塔利以一种嘲讽的姿态用指尖轻抚我的双颊,说道:‘啊,这位亲爱的男士居然不知道这是一面镜子。’
“当然,关于他的未来后宫里一直都是流言不断。阿蒙-赫普-苏-夫会继承王位吗?法老会选择另一位王子来继承王位吗?拉美-娜芙如已经生了两个孩子了,虽然有一个在出生的第一周就死了,但是另一个正在茁壮成长。大部分时间里这些流言全都暗示着对幼小的佩特-阿-拉的某种威胁,他是以狮子拉的强大之名命名的,而他的父亲一直称他为赫拉。当然,只要在后宫待上一个季度且听到王妃们所说的话,你就会了解到,不可能有王子会继承他的父亲登上王位,除非法老的其他嫡系兄弟都死了。在啤酒屋里我听到过很多关于死亡的故事,在战场上死掉的,在奸诈的女人的床上死掉的,或者是在摇篮里窒息而亡的,这些我一个都不信,直到我看到了大规模的护卫队围绕着拉美-娜芙如的宫殿,才发现我正在思考着阻碍佩特-阿-拉继承王位的人,佩特-阿-拉是一个拥有一半赫梯血统的小王子,将来他会成为埃及的国王。
“在那种场合我们并没有说太多话,我充满敬意地低声向她做自我介绍。在这种情况下比敬重更妥当的,就是用我那不完全受控制的颤抖的声音赞赏她的美貌,我只能用这种不能受控的语气跟她说话了。紧接着,我站起身来,优雅地对她鞠了一个躬,如此优雅的姿势对于一个从战场上混出来的御者是很难得的,一般情况下只有那些贵族才会那样做——这种优雅的姿势我是在一个特殊的省份学到的,因此王后问我道:‘亲爱的新朋友,迈内黑特,你是萨伊斯人吗?’
“他因为最后这句话而欣喜不已,就连他母亲也拍手鼓掌了,而且还在他离开之前大口地亲吻了他。
“经过我们聚精会神的对视,我第一次进入了她的思想,而且在我们凝视完毕之前,我握起她的手——我终于鼓起勇气握起了她的手——经由她的手指(她的手指就像国王的手指)得以进入她的内心,她的思想并不缜密。她正在回忆阿蒙来到她床边然后她怀上了阿蒙-赫普-苏-夫的那个晚上,没错,国王的嫉妒心由此而生。而我当触摸着她的手掌时,我的嫉妒心理也开始作祟了,我看到她坐在阿蒙神的大腿上,没有人比他更强大了。她的思想急速从我的思想里经过,就像一匹骏马奔驰过一样。之后她再次变得镇定起来,而且显得有些邪恶,她将身体前倾至我的耳边轻声问道:‘玛-库瑞特真的对你爱不释手吗?’
“我不知道她听到的是我的思想还是蜜球孤独的思想,也有可能像鸟群一样叽叽喳喳的宦官们的思想,从一座宫殿的厨房到另一座宫殿的大门,所有的闲谈都被奈菲尔塔利听到了。而如果此时我恰巧是这些闲谈中的一部分,我会何等尴尬啊。
我的曾祖父开始说道:“伟大的拉美西斯九世,我向你坦白,奈菲尔塔利王后在我的回忆里并不像大家在她的雕像上看到的那种表情,因为那个为她塑造雕像的雕刻家缺乏完整的信息,让她看起来很像国王本人。在雕像上你能看到同样修长且威严的鹰钩鼻,还有那精美的双唇,对于雕刻家而言,这是最保守的设计,毕竟她是拉美西斯二世的妹妹啊,其实我对她十分了解,她的雕像一点都不像她本人。然而——我最奇特的困境就是活在四轮生命所经历的记忆中——此时我不能确定当我想着奈菲尔塔利时,呈现在我眼前的这张面孔是不是我过去所爱着的,直到那时候我才知道彻彻底底地渴望一个女人是怎样一种感觉,就连我的脚趾末端都充满了对她的渴望,我似乎变成了一棵树,可以从土地深处吸汲力量。我知道她的长相,没错,然而依我现在对她的印象,她跟蜜球有所不同,很显然她并不胖,虽然她也是一个体态丰满的女人,至少在我认识她的那个时候是这样的,奈菲尔塔利的面孔跟蜜球有些类似,同样是小巧玲珑的鼻子,同样精美的双唇,那两片红润的唇像两颗熟透的樱桃,时刻表现出温柔的或开心的或冷酷的表情。当然,奈菲尔塔利的头发乌黑油亮,与众不同,她拥有一双当之无愧的女神般的眼睛,仿佛永远都在注视着黄昏的天空。那是一双深色系的眼睛,但既不是棕色的也不是黑色的,更像是深紫罗兰色,这颜色就像提尔海岸上的王室染料一样紫,这紫色表明了王室的财富,这些就是我对她的印象了。然而,我不能确定我看到的是她精致的脸庞,还是仅仅是对她的回忆。”
“这给了我强大的力量。很久以前我就从王妃们那里听说过奈菲尔塔利的双眼有着迷人的色彩,而且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因此这迷人的色彩给了我力量,正如一个将死之人被给予玫瑰花瓣时体会到的幸福一样。我们就这样四目相对,就像尼罗河被一个岛屿分割开时感受到的忐忑不安,我和她共处一室,她深蓝色的眼眸在我的眼里是如此变化多端,而我们并不仅仅是相互致意,当我们彼此回过神来时,就像两片不同色彩的云乘着不同方向的风不期而遇,然后开始在空中翩翩起舞。在这初见的一刻她的脸庞和身躯就像由闪耀的宝石镶嵌而成——我甚至看不到她的全身——但是我知道我爱她,而且我愿意尽全力服侍她,成为她真正的得力助手。她的眼里散发着一丝愉悦,她甜蜜地笑着,发出肆意的笑声。是啊,那美好的一刻预示着将来的一切都会变得更加美好。
“然而我觉得阿蒙-赫普-苏-夫不可能成为我的朋友,就像内夫什-贝赦一样,他的一只眼睛总是斜视着,从来都不会正眼看人,他的目光就像一只从头顶飞过的蝙蝠,他也让我想起了那个驰骋战场与国王刀剑交锋的赫梯人。阿蒙-赫普-苏-夫的鼻子跟他父亲一样长,他的鹰钩鼻甚至比弯刀的弧线还弯,没错,他永远都不会喜欢我。他只爱他的母亲,而且用的是错误的口吻,就像我们以前当御者时经常说的那样。事实上,王后总是以小名来称呼他,仿佛他的长矛一直存在于她的思想里。‘阿蒙,’王后总是说,‘你为什么如此愁眉苦脸呢?’而此时我就坐在她们母子身边,感觉自身更加渺小了,无法参与到他们的谈话中。他只跟王后谈一些我全然不知的事情,比如他的兄弟及其妻子,他的妻子与他作伴在荒原中捕猎,而且就在前几天她还与他一起站在一艘由纸莎草纸做成的船上,他投出五次飞棍就打下了八只鸟,而且最后一只鸟还掉在了他妻子的大腿上——他们母子之间的那种纯粹的默契是我无法企及的。
“几年过后,在另一轮生命中,我是一名高级祭司,对埃及所有的荣华富贵了如指掌,在那个时候我明白了需要我注视很长时间的地方是什么。到了我的第二轮生命,我走进了奈菲尔塔利的宫殿,然后说道:‘这里除了闲言碎语之外什么也没有。’当然,我是对的,我再次听到了以前从王妃们那里听说的每一个故事,在王后的宫殿里,这些故事在被讲述的时候所附带的那些小细节甚至比黄金首饰还贵重,而且就像礼物一样呈现给每一个人。因此在奈菲尔塔利的宫殿里,我听到更多的是关于拉美-娜芙如,而不是第一任王后奈菲尔塔利,我通过那个喝着克罗比的前任维齐尔第一次拜访我的宅邸时了解到,奈菲尔塔利已经对拉美-娜芙如戴着棕色的假发大肆嘲笑,在洒汤事件发生的那个晚上,她通过国王无意间的吹嘘发现了拉美-娜芙如大腿之间的阴毛也是棕色的,没有人见过像她那种颜色的阴毛。一听到这个消息,奈菲尔塔利就烧掉了她柜子里所有的棕色假发。此刻那位维齐尔没有继续讲述了,只是闭上了一只明智而又悲伤的眼睛,随后又将这双朦胧的眼睛睁开来眨了眨。‘拉美-娜芙如将会变得像我一样秃头。’他低声说道。
“‘这就是为什么他现在和那个赫梯女人在一起的原因,’奈菲尔塔利说道,‘他相信阿蒙不敢跟赫梯的神灵作战。’此时我看到了她眼神里的愤怒,‘当他跟赫梯的公主睡在一起时,他感到十分恐惧,因而试图接近她的赫梯神灵。就此而言,国王仍然需要我。’奈菲尔塔利的嗓音就像黑夜一样深沉,而且就跟她想施加在国王坟墓上的巨石一样沉重,‘他的懦弱让我十分鄙视他。’她愤怒地说道。”
“然而,回到我当御者的初期,在那时候我就已经注意到一个高贵的人最显著的特征是他们个人的智慧,而不仅仅是他们优雅的口音。作为一名普通的御者,我经常对这些高贵的人所说的全然不知,在我们埃及每句话都有多重意思,叫我如何能够明白透彻呢?他们或许会用‘心理’这个词来表示‘乳房’,也可能指的是‘眼睛’,而另一个表示眼睛的词是‘乌切特’,乌切特是指神的眼睛,也可以用来表示‘流浪者’,只是语调上有稍微的不同。服侍这些贵族的必须都是聪明人,毕竟他们很会玩弄词句。尽管如此,在这方面没有人可以做得像奈菲尔塔利一样优秀,通过她喉咙里发出的声调充满了魔力,当她说‘亨-特’时她可以把‘鬣狗’这个词变成‘宝石’,这也是一种魔法,她巧妙地运用了字词的音调变化,直到每个声音都变得闪闪发光。她甚至能做到从一层意思跳跃到另一层意思,比如她说‘克哈特’,不管她说的是‘湿地’还是‘采石场’,只要她带着厌恶的语调说,她就能将这个词说成‘阴间’。
“‘也没有什么,’我说道,‘伟大的国王并没有听进去。’我叹了口气道,‘可悲的是,那些坏人的四肢会被两块大石头压碎。’幸好这时候我终于露出一丝笑容,我知道这种笑容是那种诡秘而邪恶的微笑,王后也报以微笑。‘你就像“奶油”一样“无助”, ’她说道,‘两块大石头有什么好怕的。’
“这样的游戏会从白天持续到晚上,从阿蒙-赫普-苏-夫身为王室成员的言行中可以看出,与其说他是一名贵族还不如说他是一名士兵,在玩弄词句方面他的天赋不如他的母亲,实际上他是一个思想庄重且顽固的人。虽然他一直努力谈论着我插不上边的话题,但是出于王后对我的同情,最后他还是不得不谈论一些我本人可以发表言论的话题。当王后把话题转向战争时,我就没有那么乐意了,因为他的战绩通常都比我优秀。但是跟我关系最密切的将军们总是说他有勇无谋,即使是在这样的时候,即使关于他的每个故事的结局都是坏的,我还是明白他有多么勇敢,虽然后宫里的那些王妃们与他素未谋面,依然对他怀有崇拜之情。
“现在,身为王后的得力助手,我的任务就是亲近王后,大家都明白,无论何时只要王后离开宫殿我都得寸步不离地陪着她,虽然她离开宫殿的次数不是很频繁,但她总喜欢将整个底比斯大大小小的神殿游个遍。王后不像国王,她不仅对阿蒙表现得很虔诚,而且对其他城市的神灵也很崇敬,比如孟菲斯的卜塔,赫努姆的透特,以及在阿比多斯受到至高崇拜的欧西里斯,而且她还为这些神灵在这里专门建造了小神庙,专门为这些神庙安排了忠诚的祭司。我的王后还经常在其他神庙发现其他神祇,而且发现神祇的这些地方都很寒酸。比如在底比斯一个贫民窟的一条泥泞小巷里,那里的孩子既肮脏又无知,当他们见到王后的时候并没有低头行礼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敬畏的表情,除了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那条泥泞的小路对王后的轿子来说太狭窄了,她只能用她那穿着金质便鞋的小巧玲珑的双脚亲自走进小巷深处,最后由这个破旧不堪的小神庙里的祭司(通常是哈托尔,或者是贝斯塔,或者是孔苏)为她清洗双脚。为了寻找其他神祇她也会经过富人的住宅区,经过豪宅的大门,这些门口随时都有卫兵和大理石雕刻的狮身人面像把守着。为了对阿蒙的配偶穆特女神表达敬意,以及对底比斯萨伊斯城神庙里的女神奈特表达敬意,我经常陪着她来到一座‘神圣的小神庙’——她是这么说的,这座神圣的小神庙里的大理石柱纤细而低矮。在底比斯奥姆包斯城的神庙里,或者在底比斯埃德夫城的神庙里,或者在阿匹斯的卜塔神庙里,朝拜者们都敬拜神牛身体内的神灵,这真是令人难以置信。比肩接踵的朝拜者挤在这些神庙里,很多事情让我忙得不可开交,祭司们也经常对王后的突如其来不知所措,他们只能笨拙地清理着通往神殿的道路。
“‘Sefekh,’王后说道,‘那是一样的,我总是会把它们混淆,而且它们的结合让我头脑混乱。全部松开吧!’他们母子二人异口同声道,他们因为这个精妙的词语与另一个词语的相似性而欢笑嬉闹。虽然我也勉为其难地附和着他们笑了笑,但他们依然知道我是随声附和而已,他们彼此之间的笑声就像一阵没有吹到我的风。当然,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让我觉得我们的语言太精妙了,因为在被戏弄过不止一次后,我很清楚,那些出生在富贵家庭里的上等埃及人知道同样的一个词含有多种意思,而且还可以写成多种形式。我暗自想着:‘在这些贵族面前我就像粪便一样低劣,但是他们却用“粪便”这个词来形容“漂白的亚麻布”。谁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呢?他们对那些生来就低他们一等的人隐瞒了很多,那些在低等人中间使用的低等词语从他们嘴里说出来也会变得高贵。’
“我再次明白了游荡在卡特-纳塔是多么残酷,无坟可归,身边只有黑暗冰冷的阴河,口喷火焰的大蛇以及各种怪物。因为我明白了我的灵魂实质上就是我自己,而且在我面前是如此活灵活现,他是属于那种即使在微风中或者轻烟中都会被摧毁的魂魄,我很想发出大声的呐喊,以对抗这些怪物。镜子里的这张脸庞看起来是如此栩栩如生,就连倒映出的烛光都像是卡特-纳塔的火焰,我知道我爱我的灵魂,不管我的生命中有多少特征是腐坏的。接下来,通过王后的手腕转动那个手柄,我也看到了她的灵魂,她靛蓝的双眼在火焰的映照下就像傍晚的天空那样蓝,然后她从那抛光的银盘里回视我,我鼓起勇气直视她的灵魂,至少这是她十四个灵魂中的其中一个。我的表情肯定已经向她表明我有多么爱她,她眨着眼睛,仿佛她也能看到隐形翅膀的影子。我想在那时候她肯定会知道,如果国王死了的话我一定会杀了她。我们通过镜子看着对方,直到彼此的眼泪都夺眶而出。
“‘你告诉他父王什么了吗?’王后问我。
“即使让我跟奈菲尔塔利独处一小时我也很快乐,她很擅长言辞,那是一种心灵的魔法。因为蜜球,在我十分沮丧的时候我会感觉到魔法可以承载太多的东西。然而,坐在奈菲尔塔利身旁,我能从鸟儿的歌唱声中或者从花朵的摇曳中了解到其他魔法,而且奈菲尔塔利也不时地用她甜美的声音引诱我。
“朝拜完之后,王后会去购物,我们总是结成一小队车马的阵势行进,我和她在金质的王后马车里,她的护卫跟在身后,我们会在沿途停下来去拜访一两个珠宝商或者女裁缝。进入市场上这些高档的房子与进入那些肮脏的小神庙相比,并没有更多地引发她的兴趣。身为她的助手,我也是她的贴身保镖,如果就我个人接收的真正命令而言,我是她最亲近的敌人了,是啊,在这些小规模的考察途中,我几乎都没想到她的死亡,我总能看到了一两个可能会给她的生活带来困扰的家伙。
“‘没有人会像我这样表态的。’他笑了,他总是在提醒我将来他有可能成为我的国王,而且是一位更难伺候的国王。接着他说道:‘你必须跟我父王讲清楚是谁奖赏了你。’
“‘噢,听说有一些王妃就来自萨伊斯。’
“然而我和奈菲尔塔利生活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很开心,在我和蜜球共处的那些日子里,我仍然不知道该如何对待她。她曾经就像一位祭司、一头野兽、一名妓女,她不仅仅只是我的女人,虽然我们总是在一起举行一场又一场的法术仪式。我依然还记得我们在分开十五天之后再度重逢时的疯狂生活,我仍然会在睡梦中被惊醒,似乎我正处于海上的风暴中,我不知道是我渴望她还是她渴望我。但不管我们有没有处决那头猪,都在彼此的心里残留下了一些渴望,我再次明白了因为她失去的小脚趾她受到了多少煎熬,我们的突然分离对我后来的生活也产生了巨大的影响。有一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甚至发现她的小脚趾就在我的脚板上抽动着,于是我体会到蜜球是有多么焦虑不安啊,但是我们之间的距离仍然是那么遥远。其实,当我和奈菲尔塔利在一起的时候,我可以感受到蜜球正在施助于我,或者是正在收回对我的帮助。我可以十分优雅地给王后倒酒,就像一位正在从自己的水池里饮水的女神一样完美,我知道那是蜜球的手在引导着我沉着应对。我还可以轻松地将金水壶底部留在桌面上的一圈水汽吹干,可以肯定的是,我的前任情妇早就教会了我如何用嘴唇将水蒸气吹跑。
“尽管如此,我们仍然像老朋友一样友好,而且她再次握着我的手,由于此时我们很亲近,她就开始对我解释我以前一直都想不明白的问题。之前在后宫里令我费解的那些问题现在都真相大白了,也让我对法老有了新的了解,我明白了为什么法老从卡叠什回来之后就变成了另一个人,因为她告诉我在赫梯人突围的那些大战期间,国王就在他的帐篷里祈祷,祈求阿蒙赐予他跟敌人交锋的力量,阿蒙也保证他的希望一定能实现。阿蒙的原话是这样的:‘你并没有为了长寿而祈求于我,因此你将会得到巨大的力量。’
我的曾祖父伸出双手,那是种十分古怪的手势,他很少会做出一些不确切的举动,然而此时他迟疑地将手臂举起又放下,显露出一些感伤,这样的感伤恰恰是因为意识到一个人永远都无法知道一些事情的真相才会显露出来。由此可见,新错误永远都是从旧错误中滋生出来的。
“她说什么已经不重要了,以前她不得不经常和宫廷里的那些人生活在一起,即使现在与我谈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她也觉得很开心,而且对我经历的那些不为人知的事情充满了好奇心。很快我就意识到在她和国王结婚后的那段时间里,她从来都没有跟后宫里的人谈过心,因此她很想听听王妃们的故事。她几乎认识每一个王妃,而王妃的家人总是对家里的小公主以前的生活津津乐道,因此奈菲尔塔利能从王妃的家人口中了解她们的故事。王后经常有通信往来,有许多日子我就跟她以及她的抄写员坐在王后的庭院里,那个抄写员是一个名叫夜莺的侏儒,虽然驼着背,但是双手小巧玲珑,通常情况下他抄写完会将信念给王后听,王后会将手掌放在调色板上作为回应,她的手印对于那个将会读到此信的人就是一份厚重的礼物。有时候,王后会让我欣赏她的手绘作品,而我总是神魂颠倒仿佛感受到了王后高贵的爱抚。她那神圣的小手杖、罗网、壶罐、奇妙的字体,以及描绘得栩栩如生的珍奇鸟儿使得那张纸莎草纸在我的手里颤抖,她用精致的画笔画在信纸上的这些鸟儿仿佛正从纸上跃然飞起,划过我的指缝。当王后写这些信时,能陪着她坐在她身边的时光真是无比宝贵。
“我原本应该像个傻子一样微笑的,或者就纯粹耍些小聪明,然而从我心底散发出的力量却像一位勇者一样激励着我,使我将目光重新投放到了那面镜子上。我伸出手指将手柄旋转了一下,通过灵魂的对视我们就可以再次谈话了,我说道:‘如果不是因为您的美丽动人,我就会经常想起玛-库瑞特。’在这一刻我突然明白了对报复的真正渴望就像一条大蛇,蛇的尾部存在于我思想的深坑里,而头部则在王后的眼神里活灵活现。我们都感觉到了玛-库瑞特的呼吸,仿佛她给我们的祝福还不能和她使用咒语的力量相比。奈菲尔塔利和我依然通过镜子对视着,彼此的思绪就像强大的洪水冲刷着高大的河岸。我们十分惊讶地看着对方,就像大家在集市上看到一个陌生的外地人时的表情——没错,通过她的苗条的身躯以及丰满的臀部,这个女人确实在引诱着我,而且她的年龄也在引诱着我——她和我同龄,拥有与我相当的智慧,虽然她是陌生人,却极有可能成为我的配偶。我看着她,我知道她也在看着我,她现在是一个女人而不是女神,我现在是一个男人而不是仆人。很奇妙我们会如此投缘地邂逅,真是美妙的邂逅。接着我们对彼此温柔一笑,唉,可惜那灵魂只是她十四个灵魂的其中之一啊。
“即使我很想看低他,但我也不得不承认没有一个指挥官能像他一样厉害,因为他组织了成功的围攻而享有盛誉。在我担任总将军时,我们费尽心思让阿蒙-赫普-苏-夫的支队远离叙利亚的边境,但是我不停地收到战报说他攻下了一个又一个城镇,而且有一些强大的城镇是以前从未战败过的。他还建造了一种用木轮滚动着前行的堡垒,每座堡垒有三层楼那么高,相当于他要进攻的城墙的高度。他需要不计其数的劳作者,他围绕着城镇挖出了壕沟,城墙里所有的人都无法逃走,他总是自豪地夸耀说,那些被围困在城墙里的人忍饥挨饿的哀号声给了他的军队强大的力量。当然,王妃们谈论的更多的是关于他的勇敢而不是这种残忍的手段,即便我已经在军队中听过不止一遍,也还会在后宫里听到,王妃们说他为了适应城墙上遇到的困难经常攀登悬崖峭壁,而且还带着他的一个骑兵中队一起训练,直到整个中队的士兵都像他一样技艺精湛。在利比亚发动最后一场围攻的那天晚上(他的父亲把他派遣到这里的目的就是想让他远离战争),阿蒙-赫普-苏-夫和他的士兵甚至在没有梯子且壕沟都还没挖掘好的情况下就徒手攀登城墙!他的军队在当天下午就抵达了目的地,大家都对此议论纷纷。那次攻城居然连一个晚上的时间都没用上啊,很显然,阿蒙-赫普-苏-夫想让埃及所有人都知道他比拉美西斯二世伟大。
“‘不,伟大的王后,但我曾经和萨伊斯人生活在一起。’
“奈菲尔塔利说道:‘从那一天开始到现在他已经活了二十九年了,但是他仍然等待着阿蒙来取走他生命的那一刻。’
“这个玩笑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表明王后对我们的语言又加以巧妙利用了。‘无助’跟‘奶油’的发音是相同的,而且这个词语是她魔法词汇里的典型代表,就像鸽子的翅膀一样轻盈。其实,这使得我深思为什么同样的声音可以让她同时想到奶油和无助,正如‘想’这个词也可以简单地表示‘口渴了’,或者表示‘你是一个花瓶’,或者表示‘你在跳舞’,或者表示‘准备停下’。用我们的语言表示‘冥想’就跟‘亵渎神明’差不多,正如我们轻声说出‘深思’,也意味着‘神之光’,或者可以指你的‘肛门’,由此可见,承载我们的思想的词汇之网是没有尽头的。因为奈菲尔塔利经常写这些词语,所以她知道只要在一个单词的末端画上一个小神灵或者是某种旋曲的花纹就可以从阳光里摄取某种含义,然后这神秘的含义就会进入你腹部最黑暗的棺材里,果真是这样的吗?王后精致的祭品经常让我大吃一惊。习惯了玛-库瑞特力量的我,现在才意识到那些接近神灵的人的触碰是多么轻微。我知道,尽管王后很爱慕她高大的儿子,她也很乐意跟我独处,这是一位伟大的王后以及神灵的配偶所具有的本性,就像拉美西斯,她也不止有一个灵魂,而是十四个,因此她体内有很多个女人同时存在,每个女人都可以在不同的男人身上找到乐趣。
“‘没有镜子像这样的。’我努力回应她,我几乎说不出话来了,其实我想说的是:‘为什么这面镜子会改变一切?’因为我知道如果每个士兵和农民都可以看到自己的灵魂,那就没有必要所有人都想表现得跟神灵一样了。噢,我曾经看过那种普通的镜子,是拼凑而成的而且没有光泽的那种,它们的表面很粗糙,因此当你照镜子时会发现眼睛和鼻子都被扭曲了,但是这面镜子与众不同,它肯定是整个埃及最光滑的镜子,是一种真正的‘揭露’——这是她经常使用的词语——而我的灵魂就在我面前,我们互相盯着对方。
“我没有作出回应。我想,如果我假装不知道这个问题,贵为王后的奈菲尔塔利怎会穷追不舍呢。到那时我还是不明白,她的言行举止是如此优雅,而她的欲望就像国王一样与那头狮子的嚎叫相契合。‘说吧,’她说道,‘是真的吗,玛-库瑞特是这么说的吗?’现在,我不得不思索是否玛-库瑞特和王后已经亲密无间了,她们通过彼此信任的朋友进行对话。
“我又向她鞠了个躬,并没有作出回应。我实在是太糊涂了,居然连房间里有多少个侍从都搞不清,不知道是五个还是十五个,我只看到了王后和我自己。
“我仍然思考着这些问题,在晚餐快要结束的时候阿蒙-赫普-苏-夫却让我大吃一惊,因为当他清晰地跟他的母亲谈到今晚在底比斯等候他的女士的美貌之后——可以看出他想让他的母亲对此产生嫉妒——他直接就跟我说话了。他的意思很明确,而且是用轻蔑的语气跟我说的,‘你是我父王的亲信。’他说道。
“可以说她对我很了解,我们独处的时候她的第一个举动就是来到一个金箱子前面,上面放着一个大箱子,她从里面取出一片像额头一样宽大的圆形乌木,手柄是合金制成的,圆形乌木里镶嵌着抛光的银盘。她小心翼翼地拿起来,因此我只能看到这个乌木圆片的背面,她坐在我旁边,然后把圆形乌木片放在桌子上。接着她说道(几乎也是我想到的):‘你研究过那种优美的“揭露”吗?’
“‘起来吧,高贵的迈内黑特。’这是奈菲尔塔利王后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可是我的四肢仍然像没起波浪的水面一样平静。不管怎么说,我得像阿蒙-赫普-苏-夫一样必须学会攀登最危险的悬崖峭壁,于是我抬起头来,我们就这样在沉默中四目相对。
“此外,还有另一个难题摆在这里。当国王没有走出王宫的时候,是阿蒙-赫普-苏-夫陪伴着王后去集市和神庙,而如今我正在逐渐取代王子的位置。可以说王子曾经取代了我成为了将军,但那对他并不算什么。其实,我从他在宫殿里第一次向我打招呼的神情可以看出,我是多么地受欢迎。每天早上我都会在通往王后寝室的双层门那里与王子相遇,然后他会对我说:‘今天由我来陪伴王后吧,你就不用去了!’我哪知道该怎么回答呢。在卡叠什之战时,他还是一个小男孩,虽然他已经勇敢到可以抱着必死的决心上战场了,而这些年我也知道他的力量正逐渐超越我。事实上,他仍然是如此高大挺拔,以至于在军队中他的名号都变成了‘嗖!’——正如他迅速刺出长矛时发出的声响。我只能直接看着阿蒙,以及在我体内向后晃动着的神灵,因此我不敢直接反对他。然而我从未见过我的王后与她的儿子一起驾着战车逃离过,如果真有这么一天的话,暗杀国王的阴谋也就成真了。就在伟大的国王在他宫殿里的大理石地板上即将流血过多而死时,王后和阿蒙-赫普-苏-夫在一起是安全的,无论是在成百上千的任何一座宫殿里还是到一些乡间偏僻的隐秘小屋里。我在王后的身边是为了保护她,但我也不得不接近她的身体,最后再抵达她的内心,就像我的国王一样,我同时存在于她的内心和身旁。当然,在阿蒙-赫普-苏-夫命令我不用陪王后的时候,我也会斗胆拒绝他,王子甚至会在我的拒绝声还没传出去之前就把我给杀了,然后他可以随意编造一个故事就敷衍了事了。因此,我住在王后恩赐的豪华宅邸里并不安全。
“有一天晚上,奈菲尔塔利安排阿蒙-赫普-苏-夫和我共进晚餐,很显然她的目的是想要鼓励我们友好相处,或者是让我们都对她的观点‘仆人是最伟大的需要’达成共识,最后她也是这么表态的。就在那个时候我才对最伟大的女人有所理解:没有‘伟大的需要’就不能成为伟大的王后。不管她的需要有没有可能伤害拉美-娜芙如,是否会对国王施加仇恨,还是扶持她的亲骨肉阿蒙-赫普-苏-夫继承他的父亲,有谁知道呢。我还记得那些腹部深受重伤的士兵,如果他们可以忍受疼痛的话,尊严就成了他们最高的荣耀,士兵们最敬重的神灵似乎已经在他们周围聚集了。我想起一个御者用十分平静的语气对我说过,当月亮正在升起时他即将死去,他没有显示出任何痛苦的迹象,而且我是亲眼见证的。
“那是我接受的第一次拜访,后来陆陆续续也有其他人来访,后宫的礼仪是如此繁缛啊,以至于我都没有闲暇时间去抚摸一个王妃的手。但是由于我的名声远播,使得五个男人的妻子同时来访,她们具有诱惑男人的本领。然而,这些长得不算漂亮的女人唯一的娱乐消遣方式就是传播流言蜚语了,无须多说,传播流言蜚语她们最在行。因此,奈菲尔塔利总是从这些女人口中听到关于拉美-娜芙如年轻美貌的传言,她们过去常常传言说奈菲尔塔利是‘唯一可以看到荷鲁斯和赛特的女人’,现在却对拉美-娜芙如说同样的话。告诉我这些传言的那个女士因为后来与奈菲尔塔利生活在一起,感受到来自周围环境的压力和恐惧而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