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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的夜晚 作者:诺曼·梅勒 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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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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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风刚开始形成的时候他就隐藏在那里,他是八大盲神之首,八大盲神是寄居在黏泥里的青蛙和蛇。即使在这样黑暗的环境里,他还是隐藏着。’我不想谈论空气,更不想说错,在你耳朵里的空气就是阿蒙。此刻,我很庆幸自己不是法老,而且阿蒙的手在我的心上。

“‘欧西里斯不是阿蒙,’我说,很开心,因为她问的问题终于有一个是我懂的了。‘欧西里斯是荷鲁斯的父亲,还是死亡之地的统治者,他的儿子荷鲁斯还是世间万物的统治者,因为他是法老。’本来已经说完了,但是看到她已经理解了我的意思,我又继续说道:‘欧西里斯在树木、大麦、面包、水和啤酒里,因为谷物经过发酵已经介于生者和死者之间了。’

“‘穆特、透特和洪苏。’

“她又叹了一声气,‘我一点都不理解。我在一个四季分明的国度长大,那里有春夏秋冬的交替,但在埃及只有三个季节,这里从来不下雨,却会发洪水。你们不像我们,看不见万物复苏的春天。’

“我说:‘好啊,那是因为他们是神。法老是神的后代,神也是法老的后代。’她脸上浮现出迷惑的表情,我加快语速说道:‘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事实就是这样,神的事就是这样。阿蒙还是他父亲的父亲呢!’

“我们顺着阿蒙庙旁边的大道走了回去,这里通向王宫。她一路上都在沉默,回到她的宫殿之前她都没跟我说一句话。回宫以后她更抑郁了,不知道海奎特是不是对我下了咒,拉美-娜芙如的房间里还是充满了米亚蒙走时的不悦气氛,我的每个关节都能感觉到海奎特的丑陋。我的内心其实很悲伤,因为我跟拉美-娜芙如讲了所有伟大的神,唯独没提科佩拉的名字,他才是最伟大的神,想到他从黑黑的粪球里出生,居住在地球上最黑暗的洞穴里,我不知道该怎样向她解释这个甲壳虫神长着翅膀,可以飞翔,知晓世界上所有的事。

“‘因为荷鲁斯死了,从马上跌下来摔死的,于是投胎到伊希斯的肚子里,成为了他们的孩子。这是在欧西里斯被赛特杀死以后,但伊希斯还能和他发生关系。’

“‘我不会。你跟我讲了这么多神,我们还站在阿蒙神庙上,但你却不跟我讲讲阿蒙和卜塔,国王经常跟我讲起他在孟斐斯卜塔庙里的加冕仪式,我觉得这个卜塔肯定是个伟大的神。’

“‘是的。’

“‘快把这些书拿来。’她迫不及待地跟我说,而我告诉她:‘最好明早再开始学习,我们现在可以去庙里看看,乔装打扮进去。’她像个孩子似的高兴地拍手。

“我点了点头。

“‘你说他是欧西里斯的儿子?’她不高兴地反问道。

“‘我们回去吧!’她说。

“蚂蚁爬到了我的腿上,我不想再跟她聊这些东西了。我有胳膊,可我画不出来,她应该去问祭司。‘本来就是这样,’我说,‘荷鲁斯的眼睛也是法老的女儿瓦吉特,她是眼镜蛇神,可以喷火,消灭法老所有的敌人。’其实我很想告诉他我在卡叠什战役上虽然没有见过瓦吉特喷火,但感觉到过。

“‘我的腿好酸啊!从没听过这么多东西。’

“‘那法老就是天堂的猎鹰了?’

“‘所以他和法老一样了?’

“‘舒和泰芙努特。’她重复道。

“‘这也对,’我快速说道,‘也属于伊希斯,因为伊希斯和欧西里斯结婚了。’

“过了没多久,我就遇到了一个大困难。米亚蒙再一次来到圣池边,并回到拉美-娜芙如的房间里让她立刻开始学习,因为万节之节就快要开始了,然后他就离开了。她问我要从哪本书开始学习,我只能告诉她最好的书都藏在阿蒙庙里。

“‘是的,那荷鲁斯作为法老,有什么是他的呢?’她问。

“‘你不觉得这是一个很傻的问题吗?’

“‘是的,他也是他的兄弟。’我回答道。下面的小路不见了,我眼前朦胧一片,是因为我之前充满疑惑,还是因为想到要讲这么多跟神有关的事内心不平静?我不知道,但头很晕,尽管让她一个人站着不合规矩,但我还是蹲了下来。她也跟着蹲了下来,继续看着我的眼睛。

“我谢谢她,说她过奖了,她戴上金色的假发。今早在神庙里,她为了隐藏自己的身份,戴了一顶黑色的假发,回来后,很快就把它摘了下来。我们吃饭的时候,她没戴假发,现在又戴上了金色的帽子。

“‘其实要理解我们的神并不复杂。’我说。

“‘不会。’

“‘是这样的,’我说,‘两种说法都对,这也是埃及有两大王国的原因。’

“‘他们在法老体内的时候就不会打架,’我解释道,‘法老很强大,能让他们和平共处。’

“‘真的?’

“‘我以为所有的谷物都是伊希斯的呢!’

“‘他一直都藏在所有神的后面吗?’

“我很害怕,但还是看着她的眼睛,平静地点了点头。

“‘这要等很久的,’我告诉她,‘即便是首席祭司在触碰任何圣卷之前都要洗七次手。’但她坚持要去,我必须得告诉她祭司不会让我们进去,因为我们打扮成了异域的商人。尽管可以把我们的身份告诉他,但若传了出去人们会议论的,而且进入神庙里就没有这么好的视野了,也不能离诸神这么近了。

“‘他是,’我回答道,‘他从土地里面来。在孟斐斯,人们认为最开始在天上的不是阿图姆,而是卜塔,万物都是从水里升起的第一座山上来的,这第一座山就是卜塔的。太阳也从第一座山上产生,这么说来,拉、欧西里斯、荷鲁斯都是从卜塔那里繁衍下来的。’

“‘你觉得你们的神和我们的神不同是因为你们这里树木太少了是吗?’她问,‘我们那里树木繁茂。’她说到自己的国家时,很是自豪,喉咙里仿佛冒出黎巴嫩雪松的香气,所以在她夸奖埃及时我觉得她很违心。我不再把她当成王后,她看着我的啤酒杯,于是我立刻擦了擦杯沿的唇印,把我的酒倒了一些给她,我不敢在奈菲尔塔利面前做这样的事。拉美-娜芙如开心地喝着酒,眼神很淫荡。她说:‘你知道吗?你们国家有很多宝贵的东西。父亲说没有任何地方能像埃及这样文明,我同意。他说你们设陷阱诱惑神,你们埃及人是这么做的。当你们做了一小块美丽的珠宝或是一座壮丽的建筑,神就会很开心,于是会从天上下来,亲自看看这些宝贝。’

“最后我带她来到西塔的最高处,这里视野开阔,可以看到拴在码头上的船舶,四艘或五艘船拴在一起,比我以前见到的要多,这些船在码头上进进出出。

“她叹了声气说:‘这么多神,我还听过穆特和透特。’

“我鞠躬。

“‘他是唯一的一位神吗?还是诸神的祖先?’

“我大汗淋漓地说:‘其实他们是从月亮那里来的。’

“‘那就好。荷鲁斯是谁?’

“‘我听说阿蒙以前只是底比斯城的神,只是在选择谁是最伟大的神时,众神无法取得一致的意见,所以选了他。后来,他也成了伟大的神。’

“‘他们都到过月亮那里吗?’

“‘他怎么能同时是荷鲁斯和赛特呢?’她问,‘他们俩一直在打斗不休。’

“‘你可以走了,你根本不会教别人东西。’拉美-娜芙如对我说。

“‘是的。’

“‘他们也是从卜塔那里繁衍下来的。’

“‘我只能说他是拉的儿子,也是拉的挚爱。’

“‘那他和我们的恩利尔很像,’她笑着说,‘他可以到所有的树里面去,他经过的时候,树枝会向我们摇晃。’她喝完啤酒,对着杯子发呆。

“我点点头,还想继续教她,感觉自己终于开窍了,于是说:‘在耶布,在大瀑布的上游,有位神叫库努姆,他长着公羊角,守卫着尼罗河。他还住在阿拜多斯,接近欧西里斯庙的地方,他是海奎特的丈夫,这个海奎特不是你的海奎特,她是青蛙神,库努姆还可以住在拉的体内。每个人都愿意让他用他们的思维去思考,当然这也使得他们可以用库努姆的思维思考,有时候他们需要这么做,因为是库努姆用黏土捏出了我们的身体。’

“‘请不要再讲了。’她说。

“‘阿蒙,’我喝了口啤酒,‘是隐匿者,他藏在所有神的后面。’

“‘不是,那不一样,’我说,‘阿蒙-拉是诸神的君主。’站在阿蒙神庙上,其实我并不想谈论他。

“‘你跟我讲了这么多神,但没跟我说什么和阿蒙有关的事。’

“‘那他长着两只眼睛,一只像太阳,一只像月亮吗?’

“‘他们给了我们空气和湿气。’她还在自言自语地重复,‘从舒和努那里繁衍了拉、盖布和努特。后两个是天和地,他们俩经常做爱。’我咳嗽起来,小声说道:‘有一天拉和努特做爱。’尽管我也不想中断,但又咳嗽了起来。‘他们不知道谁是孩子的父亲,但努特的孩子是伊希斯、欧西里斯、赛特、奈芙蒂斯和荷鲁斯,荷鲁斯是欧西里斯的兄弟,但也是其他所有的神,包括舒、泰芙努特、拉、盖布、努特、伊希斯、欧西里斯、赛特和奈芙蒂斯。’

“第二天,她头戴斗篷,打扮得像个东方商人。我们从仆人进出的门溜出去,经过很多宫殿、池塘、公园和花园,穿过最后一道城门,经过一条大道,绕过一座庙,从一个纵横交错的村庄里走过,那里有很多为祭司工作的工人,他们跟自己的家人与工具住在一起,我们最后来到了一条作家街,这条街通向一个村庄和一个教堂,街旁边有很多工作坊和学校,每个地方都有属于祭司的产业。一些年轻的学徒在寺庙的一面白色墙上练习画画,其他的学徒在另一面墙上继续昨天未画完的画,这样他们明天就可以开始画新画。我们看到一个雕刻家,他正在训斥学徒,他正在椭圆形的柱子上刻名字,但犯了个错误,连我都看得出来,他把荷鲁斯眼睛周围的旋涡刻反了。另一个小巷子里还有乐师在练习唱圣歌,还有许多抄写员站在寺庙墙上的铭文前抄写,他们有多快写多快,这是一场比赛,第一个人写完后,其他人都抱怨起来。我们经过其他乡村和一些更大的庙宇,从寺庙大门往里望去,除了穿白袍听演讲的祭司,什么都看不到。

“‘以后还会听到更多东西。’我说。

“‘是的,’我回答,‘法老是拉的儿子,也是拉的挚爱,所以法老也是荷鲁斯。’

“‘你更像个祭司,不太像个战士。’她说道。

“我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只见猫咪翘着尾巴在她面前走动着,她把它抱了起来。看到这只猫,我想起来拉美-娜芙如想到的不仅是埃及的水池、花园、雪花石盘、金质的椅子,还有猫咪。人类养了它们一代又一代,直到有一天巴斯特女神说既然它是埃及最漂亮的小动物,那她就留在它身体内不走了。拉美-娜芙如逗它玩,将脸贴在它的腿上,抓它的尾巴,搞乱它的毛,躺在沙发上,让猫咪在她身上走动。它的性欲被挑起来,用鼻子抵着拉美-娜芙如的喉咙,喵喵地叫着。

“‘是的。’

“‘他是阿蒙和穆特的儿子。’我绝望了,因为还得跟他讲阿蒙和穆特。‘透特也是月亮之神,但有些人说他不是,秃鹰奈库贝特才是,你的宫殿就是以她的名字命名的。如果他们想,谁都可以当月亮之神。’

“‘谁从月亮那里来?’

“‘噢。’

“‘噢!他是一位伟大的神。’

“‘我不能告诉你他拥有的全部东西是什么,但许多东西都是属于他的。荷鲁斯的眼睛是油做的,有时候会变成酒,有时候变成漆。’

“‘我不知道,以前没人问过我这个问题。’

“‘月亮是荷鲁斯的另一只眼。’

“她吩咐一个仆人把酱汁烤鹅端上来,这只鹅肯定是从卡叠什运过来的,因为它身上有火烧伤的印记,这绝对不是在沼泽或沙漠里长大的鹅。我们边喝啤酒边吃鹅肉。

“我经过隔壁的屋子,闻到一股沼泽的泥土香,月光是淡紫色的,不知拉美-娜芙如是不是惹怒了埃及的神。”

“她很生气,也很沮丧,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说:‘我想问什么就可以问什么吗?’

“‘既然荷鲁斯是太阳的儿子,’她问,‘那太阳怎么会是他的眼睛呢?’

“‘阿蒙成为阿蒙-拉的时候也是通过这种做法实现的吗?’

“‘是的。’

“‘他是荷鲁斯神吗?’

“我没跟她说过荷鲁斯的眼睛也很像阴道,而是跟她说了为什么眼镜蛇神瓦吉特和秃鹰神奈库贝特(也是白色女神)会刻在法老头戴的双王冠上。法老也是荷鲁斯和赛特。

“‘在叙利亚的森林里,’我说,‘你可以种五种树,每种树都来自于不同的神。在一座山上,你可以找到所有的树。山上肯定有神,所以树上的五个神肯定也是山神的一部分。’

“‘嗯,是的,’她说,打了个哈欠道,‘你喜欢吃这种胡椒吗?’

“‘好美啊,’她感叹道,‘我很少见到这样的景象,从没见过底比斯城。’我从她的眼睛里看到另一种美。寺庙的金顶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像金色的叶子。天空浩渺无垠,诸神无法填满。‘我们走吧!’她说,‘去看看阿蒙庙里有什么好的书籍。’

“它用头去蹭拉美-娜芙如的下巴,拉美-娜芙如用嘴巴亲了它。不知道猫咪是不是嫌她嘴里的啤酒味难闻,像第一次反应一样,伸开爪子抓她的脸,于是她把猫咪朝墙上扔去。开始我以为它死了,但是它很快爬起来,转头跑掉了。

“‘是的。荷鲁斯的右眼是太阳,左眼是月亮。’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的脑袋一团乱。’她说。

“‘你教了我这么多,真是个好老师。’她说。

“‘如果荷鲁斯是拉的儿子,那他就是欧西里斯的兄弟,而不是儿子。’她说。

“‘不,这很简单,’我告诉她,‘这里的神和别处的神一样,因为他们彼此是相融的,塞克迈特是头母狮,芭斯特是一只猫,和你的猫咪一样漂亮,但哈索尔既是母狮又是猫,她还是伊希斯。拉可以进入我们所有神的体内,即使是从法尤姆来的鳄鱼索贝克他也可以进入。’

“‘一直。’其实我不想跟她这么说的,因为如果说错了,神都在周围听着呢。

“‘欧西里斯是谁?是阿蒙吗?’她问,‘来到埃及以后我一直不敢问这样的问题。’

“‘我们要从最开始讲起,’我说,‘在拉以前有阿图姆,他是拉的祖父。阿图姆有两个孩子,舒和努,但我们仍把努叫作泰芙努特。’

“‘荷鲁斯之眼是月亮,欧西里斯是月亮之神,洪苏也是。’我很饿,脾气一点也不好。

“‘跟我说说月神的事,他是谁?’她问,她的皮肤像月光一样白皙。‘我觉得他应该是你的荷鲁斯之眼。’她噘着嘴说。

“塔的四个角立了四根镀金的柱子,晴朗的早晨,柱子上的旗子在微风中有气无力地飘动着。许多小路向四周延伸,像光束一样,每一条道路上都有公羊和狮身人面雕像。远处有底比斯运河,运河一直延伸到码头,阿蒙神庙屋顶的瓦像梯田一样排列着。到处都是打扫瓦片、石板路和底比斯天井的工人,集市那边传来悦耳的音乐声。大家都在为万节之节做着精心的准备啊!

“‘洪苏,你之前提过他的名字吗?’

“‘那荷鲁斯为什么是欧西里斯的儿子呢?’

“‘一直?’她反问道。

“‘我刚刚跟你说过,他的第一只眼是太阳,你可以看一看麦粒,它们长得很像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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