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海斯弗蒂蒂丝毫感觉不到法老承受的痛苦,她只能感觉到他施加的重负。其实,她理解他的疲倦,她从未对一个男人如此温柔过。我接收到的这些情感是如此直接,仿佛她已经说出来而且已经领会了,我曾经怀疑过,我拥有两只不一样的眼睛和耳朵,两片用于品尝的嘴唇(一片品尝好的,一片品尝坏的),两个用来呼吸的鼻孔(一边是男神,一边是女神)——正如埃及是一个分为两地的王国,法老有双皇冠以及双王位,尼罗河有两个河岸,大自然有白天和黑夜一样,我的大脑能同时接收到两个人的思想。但对于母亲而言,她对普塔-内穆-霍特普充满了甜蜜的爱意,甚至比她对我的爱还甜蜜,然而法老此时感到一阵愤怒,因为这个女人的魅力以及她那封着他的嘴唇带来的持续不断的快感,她丰满的身躯到处都很柔软,都令他不快,他再次用他从十个王妃那里学来的技巧和她做爱。可以说迄今为止,他对这十个王妃更为了解,胜过拉美西斯二世对他那数以百计的王妃的了解,其实他已经感受过各种爱抚,他对所有存在的女神都怀有崇敬之情,但海斯弗蒂蒂并不是什么女神,然而从他登基至今的七个年头以来,她总能将他潜在的欲望唤醒。普塔-内穆-霍特普一直抚摸着她的肉体,他想得更多的是迈内黑特而不是她。
那天下午就这样过去了,就像一片云从太阳底下飘过一样迅速,母亲的笑声再一次伤害了父亲的心。父亲在十五岁至十七岁的时候几乎每晚都跟她做爱,而且也一直知道他会跟她结婚的,然而当她站在小船上,她那苗条的身材与普塔-内穆-霍特普肥胖的身躯相匹配时,她内心呈现出的微妙快乐感让父亲很难受,奈弗-赫普-奥科汉姆从来就没见她这样对他。他一直远眺着湿地边缘的树林,由于蚊子的叮咬他的脸颊变成红一块紫一块,当她在晚上看到他时就会嘲笑他,因为他脸上这些可笑的伤痕说明了在一个荒唐的下午,他因为那些蚊子被困在一片树林里,况且,她本来就是野蛮的。令人沮丧的是普塔-内穆-霍特普带回小船之后,并没有追求她多远,尽管她的大腿因他而颤抖得比鸟儿拍打翅膀的频率还要快速。当他们依依不舍地离开后,她在黄昏的时候被她的祖父抓住了,自从她十二岁起她祖父就跟她做爱了,这天他又再次用相当于四位法老的激情和她做爱,因为迈内黑特没有意识到她是多么渴望普塔-内穆-霍特普那沉默而淡定的微笑,他正要结束的时候他就死掉了。之前他已经遭遇她的两次拒绝了,一次是因为做爱得太少,一次是因为做得太多,海斯弗蒂蒂最后十分残酷地在她的弟弟面前嘲笑他,然而最后她还是怀着一种对她的祖父或者一位法老巨大的愤怒和渴望跟他做爱了,他们搂抱在一起时将那个房间里的大部分地板都滚遍了,或许我就是在那个时候被怀上的,或许是之前由我的曾祖父和她怀上的,也有可能是我母亲和她爱慕的年轻的法老怀上的。这时候我只知道父亲的心里很痛,他仍然凝视着湿地里的阳光,眼眶里充满了泪水,因为他看到我的母亲和普塔-内穆-霍特普拥抱在一起,她被他的法老征服了,今晚他受到他祖先的活力的激励,即使他不能等同于拉美西斯二世,至少也能和他的后代相媲美。我母亲那充满快感的淫荡声就像一把短剑搜刮着父亲的耳朵。
当普塔-内穆-霍特普完事后,他感受到了一阵寒意,他被这个卑微的女人——她不过是一个化妆师监督官的妻子,一个仆人的配偶而已——推开,而他的嘴巴还贴着她的嘴巴,就像煮沸的骨头产生了胶状物,她的嘴唇就像一张封条,把他们的婚约写在纸莎草纸上。他们的嘴巴就这样黏在一起,一个是奴隶,一个是被埋葬在土里的人,他的双王位与她无法满足的欲望连在了一起。
此时我的母亲呈现出有生以来最年轻的模样,而且还由于傲慢而显得很活泼,在这样一位年轻的公主眼里闪烁着光芒,很显然此时她很开心,轻而易举就能看明白。即便如此,直到我看到她那由棕榈叶和纸莎草纸做成的便鞋(和小帆船一样精致的)放在一起时,我才意识到(仅仅通过父亲放在我手上的手)我看到了七年前的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普塔-内穆-霍特普与母亲的傲慢很匹配,仍然是一位年轻的王子,就在这一年他当上了法老,虽然自己是一位年轻的国王但他的心情并不太好,因此他经常和母亲调情,他们说话的时候额头紧挨着额头,国王仍然站在小帆船上,他的后背挺直,眼睛比嘴巴笑得还灿烂,他的下巴上长着只有国王才会有的细长胡须。
我体会到了黑夜的空虚,我可以感受到黑暗一直笼罩着我们,我几乎不太相信我还能再次见到太阳。那些萤火虫几乎不动了,它们的光是如此微弱,以至于几乎都看不到它们的笼子。此时我的父亲在睡梦中挪动了一下身子,伴随着一阵梦呓声,我第一次觉得自己离他如此近。然而,我不知道他是清醒着的还是在做梦,他的手伸到了我身边,他所有的思想也全部经由他的手指流进了我的身体里,但是他的思想和伟大的国王的思想完全不一样。我的父亲纯粹只是因为喉咙疼痛,就像迈内黑特吞进那根骨头后感受到的疼痛,我知道到了这个时候普塔-内穆-霍特普正和我的母亲紧紧拥抱着躺在一起,彼此抚摸着赤裸的身体,他们的偷情直接施加于我父亲的感觉上,父亲的感受犹如突然涌上心头的血液让他极度痛苦,由此可见我的父亲是如此爱慕我母亲的美貌。父亲的痛苦并没有在他知道母亲献身(以及献出她所有的财富)给了那个他最亲近的男人(也是万神之神)之后而减轻,因此,出于对我母亲以及普塔-内穆-霍特普的爱,我的父亲此时仿佛遭遇的是一种爱慕与另一种爱慕之间猛烈的碰撞,就像一头狮子遭遇内脏的毁灭。然而——他多么像一头狮子啊!——他的内心也感受到了荣耀。
正如我所说的,就在那时候我进入了他的思想。在这天晚上之前,我已经捕获了一些思想,然而,就像扔一根棍子到天空虽然有可能打到一只飞翔的鸟儿,但那种可能性也是极其渺小的。周围充斥着许多影像,因此只要稍微努力一下就能捕获一些思想,正如这根棍子既然都打到鸟儿了,那么也极有可能打到鸟的翅膀。然而,今晚我明白了,如果一个人可以像玛特一样是真实的,那么他也可能拥有真实的想法,而且这种真实的想法就诞生于他的冥想之河中。就这样我继续承载着父亲的冥想,意识到他看到了相同的飞棍(像蛇一样弯曲,而且由华丽的象牙做成)就在刚刚通过我的冥想时被猛投到空中。然而这些思想是如此巧妙,我不是通过自己的眼睛看到眼前这一切的,而是通过另一个人的思想看到的,此时这根黑色的飞棍开始沿着母亲愉悦的成就之地坠落,她对普塔-内穆-霍特普的技能惊叹不已,而且要不是因为她和他一起站在由纸莎草纸做成的脆弱的小帆船上(这条小帆船是由一叠叠纸莎草纸精细地捆绑在一起造成的),她早就高兴得蹦跳起来了。
当然,到目前为止,在没有父亲代替祈祷的情况下我就会完全沉浸在母亲的心里,我会以母亲的视角看待父亲,我知道他们的婚姻是建立在肉体的愉悦之上的,我可以体会到母亲喜爱父亲的程度是她的理智所不能控制的,事实上他们彼此就喜欢黏在一起。因此,父亲不得不意识到——这是他的痛处之一——当他进入母亲的身体里时母亲可能想着埃及的其他富人。当然,由于母亲的性欲并不是很亢奋,当他们的身子彼此纠缠在一起时就像退潮时的海浪纠缠着海岸,有气无力,母亲随时随地都在想着背叛父亲,她一直想着要去和我的曾祖父生活在一起,因为在曾祖父的怀里,她用一个晚上的时间了解到的神灵比她和父亲在一起一年的时间了解的还要多。迈内黑特的气味或许对她来说显得很独特,就像远古的泥土一样芳香而又干燥地覆盖在被太阳炙烤的岩石上,但是有可能很多人也有跟他一样的气味。之后,她会告诉奈弗-赫普-奥科汉姆(因为父亲总能感觉到,母亲跟奈弗-赫普-奥科汉姆交谈时能让她感觉到快乐),她之所以跟迈内黑特做爱,因为迈内黑特像一位法老,她能感觉到成为王后的快感,跟迈内黑特在一起时,她的感觉就像在阳光照耀下的田野里一样自在。然而当她和丈夫在一起时,啊,可怜的人啊,她的丈夫几乎没有什么吸引力能让她心动。说到这里时,她那丰满的乳房全都被吸进了父亲饥渴的嘴里,听着她坦白的事实,父亲就会变得口干舌燥,像个婴儿狼吞虎咽地吮吸着她的乳头,又像个年轻的小伙子,更像一个受伤的丈夫,极不熟练又拼命地抓着她的臀部。海斯弗蒂蒂模仿着她喜爱的猫叫声,最后她几乎吻遍了父亲的全身,这让他们都想起了她十五岁而他十三岁时他们在隐蔽的地方做这种事时所获得的快感。但是,那时候她经常觉得她和弟弟在一起是对祖父的背叛。然而,到如今他们两人都被背叛了,我就像他们二人一样住在母亲的肉体内,而我们的法老也在她的体内,充满了贪婪与欲望。那是我们伟大的法老啊,拉美西斯九世,在听了迈内黑特的故事之后处于一种非同寻常的喜悦中。就像拉美西斯二世,此时普塔-内穆-霍特普正感觉到有一大群神灵住在他体内,然而我的父亲和海斯弗蒂蒂的肉体结合时并没有倍感兴奋,可怜的他在这七年里已经把他的吻献给法老的脚和臀部了,没错,在那片他的国民和祖先生活的天地里,此时我的法老正全力抓着海斯弗蒂蒂那即将融化为尼罗河的身体,走近一看,普塔-内穆-霍特普就在激流后面,感觉到自己正沿着洪水飞泻而下到达德尔塔的入口,到了那里就被掩埋在绿色长廊,海斯弗蒂蒂在他的身体下面正像一只母狮呻吟着,用一个吻封住了他的嘴。他终于做完爱了,而她仍然任性地翻来覆去,就像洪水还在岸上泛滥着。
“噢,看那猴子。”母亲尖叫道。在他们休息的片刻,小帆船漂过芦苇丛(被惊醒的鸟儿也飞到其他地方的水草丛里去了),阳光在花园里高高的芦苇杆上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树上的猴子正在忙着给宦官们摘无花果,是园丁还是猴子笑得多,大家都分不清楚。当国王经过花园的时候,众人都向他挥手致意,海斯弗蒂蒂也笑了。阳光照耀在沼泽地里的水草和纸莎草杆顶端的花朵上,一切都陷入沉寂。他们靠近另一群鸟儿时肩并肩站在一起,身体的平衡感就像河面上摇摆的小船一样灵活,国王冲进芦苇丛里时周围都在颤动,一群惊飞的鸭子同时发出一阵叫喊声,就像一群马嚎叫着冲上山丘,他抛向天空的木棒也跟着鸭子一起飞起来,甚至还有一只鸟被击落了下来。
在他欢愉后感受到的那阵寒意中,他再次明白了拉美西斯二世的强大,而那也给了普塔-内穆-霍特普强大的力量。他通过一边鼻孔吸入的气息给了他力量,通过另外一边的鼻孔让他无法优于迈内黑特,因为拉美西斯二世也正在进入他体内,即使是通过海斯弗蒂蒂再次吟唱她的乐曲。现在,他用一只手抚摸着她湿润的乳房,另一只手抚摸着她臀部的夹缝,回想起那次借着炉火的光亮,他在她大腿中间看到的景象,神灵们在那块湿润的肉上闪烁着,他感到极度兴奋,他的生命在她的肚子里搅动,变得像尼罗河一样漫长,像阴间一样黑暗。他的祖先,拉美西斯二世强有力的阴茎就像一位神灵的斗篷一样,就在那一刻,他的神秘之名肯定已经敞开了大门,因为有那么一瞬间,他再一次被拉美西斯二世侵犯。他斗胆对仆人的妻子体内的神灵诉说,随着这个可怕的想法掠过,我的母亲也再次看到了我们今天早上在河边看到的巨大方尖石塔,她也在肚子里感觉到了那些男人正迎着巨大的水流向上游滑行的力量,因为普塔-内穆-霍特普的阴茎就像那座方尖石塔,拥有金色的顶端,借着它散发出来的光,她爬上了天堂的阶梯。
曾经,我和母亲坐在她的卧室里,看到她拿起一个有着金质手柄的银盘,然后把它放在我的脸下方,在那光亮的表面上是我的灵魂在回望着我,我差点大叫出来。我曾经在平静的池塘水面上看过这样的脸庞,我也知道自己不能触摸这样的灵魂,一旦我将手伸出去它就会伴随着几个小波纹消逝。此时,我的母亲告诉我:“这是站立着的灵魂的面纱。”的确如此,当我用手指去触摸那盘子的表面时,另外一只手指就会出来与我会合,但是那张面孔并没有移动——面孔就和我本人一样严肃且恭敬地站立着。就在那个时候,我感觉到自己离六岁是如此遥远,但是除了年龄,在智慧方面却和我的曾祖父差不多。我知道如果对“站立着的灵魂的面纱”的银光注视足够长的时间,就能明白所有的思想。由于我面前的这副面孔,我分享到了神灵的智慧,即便只分享了一瞬间。
迈内黑特越来越冷却的感情也进入了我体内,但不是通过我的母亲,不是的,法老的内心一直在跟我对话,而且只要到了晚上就能听到,在夜晚,法老的疼痛会经过父亲的身体传递给我,通过父亲的身体我就可以体会到他的感受,而父亲也因为知道自己受鄙视后而倍感心痛。
如今,我当时具有的某些知识肯定已经进入我的思想里了,不知道为什么,当我在这个庭院里睁开眼时,居然期望再一次看到自己的面孔。于是我反而注视着曾祖父的双眼,我们就这样互相注视着,直到我完全感觉不到在这个漆黑的夜晚地平线在哪里。此时我确信我不再属于这里,而是跪在堆积如山的石头中央的某间石屋里,我张着嘴巴,而我的曾祖父还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一切都是那么宁静。
其实海斯弗蒂蒂已经被抬举得很高了,以至于她精神焕发,正如我所渴望尝试的那样,我不能在她兴奋之际逗留,而是漂浮到曾祖父的冥想里,此时他正盯着我看。他正搜寻着普塔-内穆-霍特普的思想,我也很想知道我们的法老是否已经睡着了,还是正遭受着自己黑暗想法的侵扰,因为我已经感觉不到他的存在,只有我曾祖父对奈菲尔塔利的回忆在萌动,然而我知道这样的回忆肯定就像围着新提尔岛汹涌的水面一样动荡。尽管如此,他肯定已经找到了他所搜寻的普塔-内穆-霍特普法老的那些思想,因为我的曾祖父已经变得特别宁静,我听不到有任何声音传来,只有思想在流动,如果此时有一个仆人进来,可能会以为我们只是沉默地坐着。其实我们确实是沉默地坐着,但我却清楚地听到了那些还未说出口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