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回入裴府两将军作戏闹山寨魔国主娶亲
简短截说,第二天清晨早起,夫人、小一姐和她两位嫂嫂上了骡驮轿,裴元龙、裴元虎上了马,张义也披挂上马,挂上大刀,王伯当、谢映登也一起上马,带了五十多名兵丁,由上马关启程,出东门往东南走下去了。
程咬金又往下一指:“你们叫什么?”裴元龙、裴元虎吓晕了,王伯当在旁边戳他们:“说话呀!”“嗯,我叫裴、裴元龙。”“我叫裴元虎。”“愿意给你们剐了,愿意归降?”谢映登说:“快说,快说,晚了就完了!”这俩人说:“愿意归降。”“既是归降,绑绳解一开!”有人把绑绳解一开。“朕封你们俩个人都是仓库侍郎。”又叫道:“贾润府、柳周臣!”“万岁。”“你带他们两人差点仓库,办理交待去吧!”贾、柳二位带他们接任去了。程咬金说:“来呀,金殿摆酒,大家痛饮一番!今儿晚上是我的花烛之夜,大家要大喝、二喝呀!”
“响马!你敢劫官府的家眷,这胆子都长到你身上了!”王君可嘿嘿一乐:“甭说你是官府的家眷,雁怎么样?打我山前飞过,我也得拔它几根一毛一。水过地皮湿,任何人不留买路财,他是难以过去!”张义说:“你胜了我这口刀,全是你的!”说着一踹镫,马就顶上去了。唰!大刀奔王君可的头顶劈了下来。王君可翻脸瞧刀,左手抠着铁过梁,右手举手中刀,攥着中心杆,把刀头横着,单手接他这刀,就听仓啷一声响。王君可刀一歪,张义这刀被泄一了劲,落了空,唰!就下来了。后手变先手:“走!”双手一摇刀,奔张义的左边脖劲来了。张义赶紧一抽一刀,立起来,往外一挂,就把王君可的刀给绷回去了。这时王君可微裹里手镫,马抢上风头,在二马过蹬的时候,左手往出推刀纂,往后一仰身,刀一转环,献刀头。这手刀叫末秋刀,拦腰斩,要的是这快劲儿!张义再想回身就晚了。正在他后腰上,喀嚓噗!红光迸现,献血前撺,大刀张义腰断两截。
当时王伯当、谢映登等人说:“遵旨。”有人架着裴氏弟兄,愣给推出去了。直送到北山口,往北一指,说:“对过儿就是隋营,去吧!”这哥儿俩提心吊胆地走向隋营。要知后事如何,下回交代。
书要简短,大伙儿把裴老夫人等接进城里。这老夫人想:嗬!敢情爬山虎颤颤悠悠,软一软乎乎,比骡驮轿舒服多了。进城一看,做买做卖,人来人往。没想到大魔国这么热闹啊!一直到帅府后院,彼此见礼完毕,大家落坐,有人献茶、摆点心。裴老夫人一瞧,这些夫人们所穿戴的,这大客厅里头的摆设、字画、茶具等等,都透着讲究。心想:我还以为我什么都见过,就拿这大魔国的点心来说,我都叫不出名来,跟大隋朝的点心不一样啊!不单老夫人,连小一姐、儿妇们都看花了眼了,甚至连怎么说话都不会了。秦母说:“您们一路劳乏,先吃块饽饽压一压,喝点儿水,待会儿咱们再用饭。”裴老夫人说:“既是我家老爷跟我三儿子归降贵国,请您把他们爷儿俩叫来,我们全家见一见。”秦母说:“您别忙,跟您说,是这么回事。您家老爷虽说已然归降我国了,可是还没上山哪!”老太太一听就一愣:“啊?我合算先来了!怎么还没上山哪?”“您不要着急,我话还没说完哪!裴老元帅带兵十万,不出一个月,朝廷还要有一批粮饷发到大营;上山晚一点儿,就为诓大隋朝的这批军饷。这意思您明白了吧?”“噢!敢情是这么回事。”诸位老太太们全绷着脸也不敢乐。正说着秦琼进来了,又把刚才他母亲说的那番话仔细地描了一遍,就为安一抚这一娘一儿几个,让他们别多疑。
头里金钟三下响,程咬金来到金殿。金殿里外灯火辉煌。大家上来,两旁一站。程咬金说:“来人哪,把所有被擒的人全押上来!”有人押着王伯当、谢映登、裴元龙、裴元虎上了金殿。大伙儿说:“跪下!跪下!见过我国皇上,跪下!”程咬金一指王伯当、谢映登说:“你们叫什么名字?”“我叫谢科。”“我叫谢登。”“你们既已被擒,乐意归降我魔国,还是愿意一刀一刀把你们剐喽?”王、谢二人装出害怕的样子,哆哩哆嗦,嘣嘣磕响头:“您别给我们剐了哇!有这么句话,好死还不如赖活着呢!我们情缘归降!”程咬金一乐:“好!既是归降,把绑绳松了。”有人给解下绑绳。“谢科、谢登,你们归顺我国,寡人也不亏待于你,待孤封官。”这哥儿俩一听,心里高兴。为什么?头一次调昌平王家眷,就是我们哥儿俩;这次又调来裴仁基家眷,甚至连一娘一娘一都给接来了,我们还不高升一步哇!可是等程咬金封完了,这哥儿俩气就大了。程咬金说:“好!加封谢科为五虎上将第四名,谢登为五虎上将第五名。”这二位一听,还是原职押,合算这两次白干了。嘴上还得说:“谢主龙恩!”“起来,一旁站立吧!”两人往旁边一站。
程咬金到金殿上龙台正居中落坐。大家跪倒磕头,庆贺天喜。程咬金说:“咱们大家同喜呀!来人哪,把裴元龙、裴元虎叫上来!”有人来到库房。这哥儿俩结了半宿帐,吃饱就睡了。来人现把他们叫醒:“万岁让你们二位上金殿有事。”哥儿俩随着来到金殿,跪倒说:“万岁,我们这儿给您磕头了。”程咬金这才把这哥儿俩的父亲与三弟打瓦岗山直到昨天与他姐姐成亲的事细说了一遍。这俩人一听就傻了:“啊?敢情是这么回事情呀!”程咬金说:“你们明白了吗?”这哥儿俩说:“这回才明白。”“命你们哥儿俩下山,出北山口。对过儿就是你父亲的大营,你们把所有的事情对你父亲说明,让他火速带你三弟和众官兵归降大魔国,使你全家骨肉一团一圆。如果不降,那就一家人家两头儿过,好比是刀切菜,那边一半,这边一半。你们火速去吧!”这俩人一听,说:“啊!万岁,您命别人通知我父亲得了,我们俩人不敢去!”“为什么不敢去?”“我父亲这一关好办。就我那三弟一性一如烈火,我们一说这事,非拿锤给我俩砸死不可!”程咬金说:“不成!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来人哪!把他们俩人送出北山口,要不去,就拿刀宰他们。”
邱老夫人接着说:“我国万岁叛反大隋,当了混世魔王,这是该着的啊!这不是当着皇太后吗,他的丈夫是南陈长春关的总兵,您的丈夫是上马关总兵,总兵的女儿嫁给总兵的儿子,这就叫门当户对!将来推翻大隋朝,您的女儿就是天下的国母哇!这门亲您做了吧!您要不答应,那就是不赏我们众姐妹的脸啦!”秦母一指皇太后说:“既是这么着,你们老姐儿俩换了酒盅,这桩婚事就算定下来了。”这儿说着,裴翠云小一姐在旁边低头不语。这老姐儿俩一换酒盅,裴老夫人就算是应允了这门亲事。刚换过酒盅,徐茂功进来了。他笑着说:“我特为来见见裴老夫人。”秦母说:“这就是我国的军师,姓徐名茂功,人称南一陽一秀士。”接着就把刚才两下定婚的事一说,请徐茂功给算婚。徐茂功问了两方的生辰八字,假装疯魔地坐在那里,掐着手指,嘴里念念叨叨,过了一会儿,说道:“哎呀!启禀二位老夫人,你们大喜呀大喜!真可谓天作之合,还是个上等婚,大吉大利!”在座的老太太没有一位不高兴的。徐茂功又说:“可有一节,就在今天晚上成亲合适,什么都没有妨碍,要过了今天,这婚姻就怕作不成了。”大伙儿问:“怎么呢?”“过了今天犯五鬼七煞,再等好日子得三年开外了。”裴老夫人还真相信徐老道这一套蒙事行,就说:“哎呀,我们孩儿他爹还在山下呢!今儿晚上就成亲合适吗?可是要不成亲,等好日子又得三年呦!”老太太这儿正左右为难,魏征进来了。“裴老夫人,我叫魏征,是咱国的丞相。”“啊!原来是魏相爷,我这儿万福啦!”“您不要客气,裴老将军知道您来到魔国了,由山下来了封信,老将军指婚,请裴小一姐做我国的正宫一娘一娘一。”跟着把信送给老夫人:“请您叫裴小一姐观看。”这姑一娘一心里头很是高兴,满面含羞,泛起红云,说不出话来了。徐茂功说:“得了,那咱们就这么着了。”
魏、徐二位退出来找到秦琼,三人到后宫去找程咬金。见了程咬金,徐茂功说:“四弟呀,你大喜了!”程咬金说:“喜什么?除了个大锤将裴元庆,打死了吴季、张千二位兄弟,把小霸王翟让也打伤了,我还喜呢!”徐茂功就把设下的计策对程咬金细说了一遍。程咬金一听,啊?!“还怎么样?”徐茂功说:“你不是净抱怨做一阵皇上连个一娘一娘一都没有吗!这一回你有一娘一娘一啦!”于是就把定亲的事一说,接着说:“我掐指一算,今天的日子就挺好,是攒大魔国的天喜之日。”程咬金说:“什么叫天喜呀?”徐茂功说:“你是大德天子,天子定婚就叫天喜。”“慢着!那裴元庆怎么办呢?还在山下没归降呢!”“甭着急,一步步来,早晚他也得归降,叫小子无路可走。”程咬金说:“好了,就这么办了。”“你得登殿办事,要这么这么来!”程咬金吐舌头一乐:“好嘞!徐茂功喂,你教得上来,我就学上来。咱们先唬小子一下子吧!”
姑一娘一一看,不错:是我爸爸的亲笔信。便对他一娘一说:“一妈一呀,是我爸爸的亲笔信,我把这大概意思给您念念。只因隋朝昏君无道,赃官枉法,我三弟一怒之下打死了大帅张大宾,我爸爸已然投降大魔国了。明着命谢科、谢登接咱们回龙一虎庄,其实是接咱们到大魔国来。这是恐怕走漏了风声,咱们有一性一命危险。您明白了吧?”“噢,敢情是这么回事呀!这我才明白。”当差的说道:“老夫人,我家元帅正在南门外摆队相迎呢!皇太后、各位老夫人都迎接您来了。”老夫人说:“干嘛还接呀?实不敢当!”这些赶骡驮轿的也全明白了:敢情我们来到大魔国了。当差的说:“赶紧走吧!”
三个人挑帘笼来到屋中,王、谢哥儿俩见这里是北房五间,三明两暗,屋里头的摆设很不俗气,老夫人正在迎门上首椅子那儿坐着呢。张义说:“这就是老夫人,你们跪倒磕头吧!”“嫂嫂,这是我哥哥派来的下书人,他叫谢科,他叫谢登。”两个人上前见礼。老夫人说:“起来吧。兄弟,你请坐。”张义在下首椅子落坐,把谢科、谢登说的话对嫂嫂学说了一遍。王伯当从腰中取出书信,上前递给老夫人。老太太接过信就冲东里间叫:“姑一娘一,你出来呀!你爹爹来信了!”王伯当心中寻思,这味姑一娘一要出来了。我们得看看长得怎么样?书中暗表,原来徐茂功听说裴仁基有位好姑一娘一,想给程四弟提亲,这回派他俩来是下书外带相亲。这时就听里间说了一声:“是。”啪!一撩帘,走出一位大姑一娘一。王伯当、谢映登注目一看,心说:嘿,这位小一姐高不高,矮又不矮,不胖不瘦,可称得是四称的身材。头戴凤头钗,上身穿蓝,下一身挂锦,那面貌称得起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要是亲身做成,我们程四哥真有点儿造化。
裴老夫人问:“我大儿元龙、二儿元虎哪儿去了?”秦琼说:“半路劫您,也是我们魔国所为。现在元龙、元虎去大隋营见裴老帅爷去了。”“噢,那就是了。半道上还真把我吓坏了,闹了半天是咱们国里扮的。”“老夫人您想,如果不假扮,明锣响鼓,打着瓦岗山旗号接您,万一走漏风声,您就来不到这儿了。”“可不是嘛!”秦琼告辞走了,老太太们又说了会子话,盘桓了一阵子,天可就要黑了。屋里头桌灯全点着了,有人调开桌椅,将酒宴摆上。大伙儿让老夫人上坐,老夫人不肯,说:“这儿有皇太后呢!”皇太后说:“今天把我这皇太后和所有老夫人全抛开,该着咱们老姐妹有缘分,还是您上坐。”大家连推带拉,裴老夫人才坐下。大家都落了坐,开始上菜,一边喝着,一边吃着,一边聊着。秦母说:“您这女儿长得多俊哪!要说是天女一下凡,都得有人信!姑一娘一今年多大啦?”裴夫人说:“不瞒您说,二十有四了。”“噢!您给找好了女婿了吗?”“咳!这个事得冤我们老俩。在二十以里,就有求聘的。因为我这女人是头大的,我们老俩又娇她一点儿,就老舍不得撒手。压来压去,一过二十,就不好再找人家了,把她这终身大事给耽误了。”秦母说:“那怎么算是耽误了呢?”“您想,都二十四了,又得门当户对,再择配初婚是很不容易,再大点儿就得给续婚的了。”邱老夫人说:“呦,别给续弦的呀!现在我国的万岁尚未婚配,我们这儿正缺一个正宫一娘一娘一,是不是咱们大伙儿为媒,让小一姐做一娘一娘一得了。”裴老夫人说:“哎呀,诸位姐姐妹妹们,这可不成。我丈夫不过是个总兵,总兵的女儿做一娘一娘一,门不当,户不对。再说我这女儿也没见过大世面,不衬!”诸位老太太们心里说:你这女儿不衬,你还不知道我们这卖私盐的皇上是什么模样呢!
再说程咬金为什么没来呢?其实天将亮,一娘一娘一就起床了,把婆子、丫环叫进来伺侯着,梳洗打扮。这裴翠云是个知书达礼,就先准备着。程咬金早就醒了,他在被窝里趴着,两手抓住被角,在这儿忍着呢。头里一响钟,这位一娘一娘一过来,拍这被窝说:“万岁,您醒醒吧,怎么睡得这么沉哪?头里响钟,请您到金殿受贺去呢!”叫了半天不动弹,使劲一拍这被窝,又一晃悠,忽然露出老程的红头发来了。一娘一娘一不由得一惊!程咬金也知道藏不住了,一撩这被,全露出来了。一娘一娘一一瞧,哎呦!当时就吓得坐在地下了。
书接上回。裴元龙、裴元虎怎么会经过瓦岗山来到隋营找他父亲呢?咱们还得返回头来再说瓦岗山发生了什么事情。自从与裴元庆阵前交锋,副先锋吴季、张千死在双锤之下,先锋翟让脑部被锤震伤,大魔国一直是免战牌高悬。在瘟疫刚刚流行的时候,这里也出现了疫情,不过由于山高风猛,得病的要比山下少得多。丞相魏征诊断出这是一种时疫之症,从古医术里找到一种特效秘方,配制成散剂百草霜,给得病的军民服用,很快把病都治好了。
哥儿仨来到帅厅,命人擂鼓,把众将聚将上来。大家进见完毕,秦琼说:“诸位将军们,这儿把假书信预备好了,要拿这封信去调裴仁基的满门家眷,哪一位告奋勇前去?”话言未了,王伯当、谢映登哥儿俩由站班出来。王伯当说:“秦元帅,上次调昌平王家眷就是我们哥儿俩。这回请您还派我们哥儿俩直奔上马关。”秦琼说:“好。”谢映登说:“秦二哥,上马关那儿有个副总兵人称大刀张义,此人在当地蛮横霸道,好勇斗狠。他跟裴仁基是金兰挚友,要是他非护送不可,这怎么办?”徐茂功说:“二位贤弟,你们尽管放心,我自有巧记安排。”跟着他嘱咐王、谢二将到上马关要这么这么办。这哥儿俩领命出帐,扮成隋军旗牌官的样子,鞴上马,挂上军刃,带上路费,出瓦岗山南山口直奔上马关去了。
就瞧这些喽兵手持刀一槍一棍棒下了山,横在东南这条大道上。最后由山上下来一匹马。一瞧马上坐着这人,鹦哥绿扎巾箭袖,外罩红缎子的跨马服,大红中衣,薄底靴子。胯一下一匹红马。面似朱砂,两道剑眉,一双阔目,鼻直口方,颏下有三溜墨髯,根根见肉,根根透风。掌中一口青龙偃月刀。王伯当一瞧,好!大刀张义,你一贯在上马关作威作福,欺压老百姓,今天让你尝尝我王六哥这口刀吧!来将到了山坡下,吁……一扣镫马停住了。左手持刀,右手一指:“呔!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若打山前过,留下买路财,牙崩口内说不字,尔等观看,大刀是管杀不管埋!”这么一道这山歌词,正西车辆驮子走不了啦。王伯当说:“总兵爷,您看这山大王都穷疯了,他敢截咱们!哎,也别说,幸亏您跟着,那就看您的吧!”张义把嘴一撇,哈哈哈哈!“谢科、谢登,你俩保护着车辆、骡驮轿,待我上前与他较量!”说着抬腿摘下大刀,催马前撞。
喽兵齐喊:“一齐上啊!……”张义带的这五十个兵扭头往回就跑。“快跑哇!……”王伯当、谢映登同众家眷一起也往东北跑下去了。跑着跑着,裴元龙问谢科、谢登:“咱们这么走是不是绕远了?应当往东南去,怎么往东北下来啦?”谢映登说:“大公子,您绕住啦,那东南过得去吗?连总兵张义都腰断两截了!虽说绕点儿远,咱们走着不踏实吗?”元龙、元虎一想:也对!咱们就绕着这大弓背吧!正往前走,大道右边,东南上又有一座高山。
正这时,帘板啪达一响,又进来两个人:“一娘一呵,听说我爹来信了?”“可不是吗,谢科、谢登啊,你们俩人上前见过,这就是我大儿元龙、二儿元虎。”王伯当、谢映登忙说:“噢,原来是大公子,二公子,我们这儿给您行礼了。”“啊,请起请起。”老夫人又把心中所写的对两个人说了一遍。张义说:“嫂子,既是事情这么紧急,您多会儿走哇?”“我赶紧归置归置,明儿早晨走吧!”张义说:“那也好,您就把细一软准备准备,我到头里安排安排,明天早晨我送你们回龙一虎庄。”王伯当说:“总兵爷,您这儿要是离不开,我不必送了。我们哥儿俩有武艺在身,能够保护家眷,不然,老帅爷能让我们哥儿俩来吗?”“哎,这个你们哥儿俩别管,虽说你们有武艺在身,可是现在逢山是寇,遇岭藏贼,你们老帅和我又是一头磕的弟兄,要防备万一,我亲自把嫂嫂送到龙一虎庄,心里就踏实了。”
这一天,秦琼、徐茂功、魏征一起议论军机。徐茂功说:“在兵法上有这么句话:‘逢强智取,遇弱活擒’。既是裴元庆如此骁勇,咱们得一步一步办。”正说话间,有人进来报告:“隋营里裴元庆闹宝帐,打死了大帅张大宾,老将军裴仁基突患重病,不吃不喝,军医们都诊不出是什么病。”大魔国的消息怎么如此灵通呢?原来自打裴家父子一扎营,她们就用对付昌平王邱瑞的办法,打进了隋营几百人。隋营里有点儿风吹草动,这里都能知道。今天,听到这个消息,徐茂功是哈哈大笑:“秦二哥,我倒有个两全其美之策。”“你有什么良策?”徐茂功冲魏征说:“魏大哥,您配制的百草霜把山上的疫病都治好了,而今这种瘟疫在山下闹得正凶,您是不是可以扮成道士模样,下山舍药,一是治病救人,为老百姓做一件大好事,二要寻找机会进入隋营给裴仁基治病,骗来他一封亲笔书信,回来咱们仿造出他的家书,派人送往上马关,赚取他的家眷上山。到那时,何愁隋军不破!大哥,您敢去吗?”魏征一笑:“咳!三弟呀,既是济世,又能破敌,我何乐而不为!有这么句话,不入虎一穴一,焉得虎子嘛!”计议已定,魏征依计而行。他扮成老道,备好药包,带着两个童儿,出了瓦岗山南山口,来到七圣村,这才发生了上文书说的老道舍药除瘟疫,裴元庆请老道为父亲治病这事。魏征进隋营为裴仁基治病,就为的是诓他这封亲笔书信。现在这封信既已到手,魏征得意洋洋地回转瓦岗山。大家一瞧魏大哥回来了,都问:“怎么样?”魏征把所有的经过一说,没有一个不高兴的。
到了第二天,正往前走,就见迎面有一座山,山上是密密匝匝的松林。山的下边东南有一条大道,东北有一条大道,这儿是三岔路口。眼看就要到山前了,猛听得山上当当当当!一棒锣响,冲下来有一百多人,个个短衣襟,小打扮,皮钉带煞腰,打着花绑腿,穿着搬尖大叶坡靸鞋。头戴罗帽,身穿号坎,前后心的白月光里有字,写着:“喽罗兵”。人声呐喊:“下山哪!……今天这拨儿买卖可肥实呀!……”
魏征把这封信拿出来:“徐三弟,你看着。”徐茂功展开一看说:“嘿!这老将军真是一笔好字呀!”魏征说:“三弟,笔迹我是给诱来了,套笔迹,访字体,可看你的了。”徐茂功说:“他这字再写得硬点儿,我也套得出来。”徐茂功一个人到一个清静的屋子里头,专学老将军字体的笔风。也就四五天的光景,他把魏征请来:“大哥,您看,这是真的,这是我仿照的,您看分得出真假来吗?”魏征仔细一看,说:“三弟呀,分不出真假来了!撇、捺、勾、点,顿笔,无一处不象,这封信算成了!图章,我也给你仿造好了。”说着拿出用干豆腐干刻成的图章,印在纸上。徐茂功把盖着真、假图章的两张纸都捏起上下两角,左右一合,笔体字样,完全一样。跟着就写了封书信,盖上了这假章,把秦琼请来。徐茂功说:“二哥,这封假信已然做得了。究竟派谁去,这是您的事了。”
这天晚上瓦岗山上十分热闹。这顶娶亲的轿子还真讲究。程咬金当初劫的皇杠,内中就有南绣的轿片帷子,临时做了个轿杆,旗罗伞扇,山上各家各户、各营各寨,见响的满响!没的敲了,还敲铁锅、茶盘子呢!这一通乱响,可就惊动了山下北边的大隋营。这时候,裴家父子正在中军宝帐喝茶谈话,还没睡呢。裴仁基猛听得山上大乱,便说:“元庆,你听,怎么这么乱?”“是呀,这是怎么回事?”“你赶紧鞴马挂锤,出去看看。看样子大魔国人马可能要下山袭击咱们大营!”“是。”裴元庆全身披挂,认镫扳鞍上马,直奔瓦岗山而来。临近了,就听山上越发大乱,可是一兵一将没有下来。山上守山的兵丁一看这个乐:“哥儿几个,你们看见没有?”“我们看见了,这不是裴三儿吗!怎么在山下瞎转悠呢!”“他这个意思,你们懂不懂?”“老哥哥,这我们不懂。”“他姐姐今天出门子,这是小舅子在山下送亲哪!”一句话,哇!……说得大伙儿一个敞笑。山下裴元庆折腾到天亮了,什么事没有,这才回转大营。
姑一娘一上前说:“一娘一啊,我爹爹来信了?我看看。”“姑一娘一,你爹爹走时不是说来着,来信让你看,快看看。”翠云姑一娘一接过书信,一看信皮上写着:“翠云女儿亲拆后阅。”王伯当、谢映登这时候心里头嘭嘭直打鼓,万一这姑一娘一看出了破绽,我们哥儿俩这乐子可就大啦。姑一娘一把信瓤儿取出来。老夫人问:“你看这笔体怎么样?”“一娘一啊,叫我这么一看哪……”王、谢二位的心都快蹦出来了。“你这一看怎么样啊?”“就是我爹爹亲笔写的。”这哥儿俩心里才踏实了。“一娘一啊,我念给您听,我爸爸全是对您说的话。上写:夫人,见字得知,自我父子离家到京,我被委为元帅,三儿元庆为先锋官,领兵十万,兵发瓦岗山。元庆双锤骁勇,连伤瓦岗名将。而今敌方只得免战牌高悬。为父深恐敌人存心不善,分兵来取上马关,乃命谢科、谢登速下家书,夫人见信后不要迟误,可由谢科、谢登保护,即携全家返回原籍龙一虎庄。勿疑,勿议。下款:裴仁基。有日月带名章。”老太太一听,说:“嚯!事在紧急呀!”
要到山头里了,就听半山坡松林里头当啷啷一棒锣响,由山上下来二百多喽兵。为首有一位大王,身高顶丈,绿脸膛,全身披挂,胯一下马掌中一条熟铜钉钉狼牙槊。书中暗表,来着正是小灵官单雄信。就听他喊道:“留下买路金银,放尔等过去!”后头轿子走不了了。裴元龙、裴元虎登时又吃了一惊,说:“谢科、谢登,这儿也有山大王,怎么办?”王伯当说:“咳!这有什么!我们哥儿俩要是没能耐,老帅爷也不敢派我们来。待我出去捉拿响马,拿一槍一把他挑了!”王伯当端一槍一,马就贯出去了。二人碰面,王伯当说:“好贼呀,好贼,你敢劫官府的家眷,你好大胆呀!”单雄信心说:合算我是贼,你是干什么的?他哈哈一笑:“我这个当山大王的,是专劫官府的家眷!不用废话,你既有一槍一,撒马来战!”王伯当说:“好,休走,看一槍一!”单雄信合槊一挂,当的一声,把一槍一碰掉了。摇槊一扫,王伯当呱唧落马了。单雄信说:“捆!”有喽兵过来捆好,连一槍一带马都掠过去了。元龙、元虎一瞧,说:“哎呦!你们哥儿们就这本事!”谢映登说:“哎,我哥哥能耐差点儿,瞧我的!”他抬腿摘一槍一,假装疯魔地跑出来说:“好你个山大王,你把我哥哥擒过去,我能跟你完得了吗!看一槍一!”单雄信右手拿着槊,左胳膊扎煞着,见一槍一扎来,叭!这么一闪身,左手抓住了一槍一杆,右手的槊往一槍一杆上一砸。“撒手!”谢映登说:“我给你了,我不要了。”单雄信往里一进槊,谢映登打马上也掉下来了。单雄信说:“儿郎们,上!追!”车辆驮子再想往回跑就不行了。
简短截说,程咬金和裴小一姐拜过天地,由婆子、丫环搀着一娘一娘一入洞房。盖头揭下,一娘一娘一问:“怎么洞房没有灯?”程咬金怎么教的,婆子、丫环就怎么回答。一娘一娘一一想:谁不为子孙后代呀,将来儿女满堂,现在黑着就黑着吧。就这么着入了洞房,说句老话,就算是龙凤呈祥了吧!到了第二天早起,大魔国文武官员来到朝房。金钟响过,众人等上八宝金殿,一齐跪倒磕头:“我等祝贺万岁天喜!”因为大家净顾了磕头祝喜,都没抬头。后来听不见上边搭碴儿,这才抬头观瞧,呦!敢情皇上没来。徐茂功说:“诸位哥哥兄弟们,你们看,素常他净抱怨没有一娘一娘一,今天有了一娘一娘一,他连朝都不上了。这简直要把我气坏了。”魏征说:“来人哪,打钟催皇上上朝!”当!当!……钟都快凿碎了,还是没来。秦琼说:“荷天喜倒是个小事,这儿还有大事得他上殿来办呢!”徐茂功说:“大哥、二哥,走,咱们到后宫找他去!”
一路无书,这一天,哥儿俩到了上马关。进城到总兵府,下了马,上前冲守门的兵丁一抱拳:“辛苦诸位!”“噢,二位干什么的?”“我们是跟裴老帅爷手下当差,奉老帅爷所派,前来下家书,烦劳您进去报告副总兵张将军,就说我们求见。”“好,你候着。”有人到里边禀报,张义一听,说:“唤她们进来。”听到传唤,二人来到大厅,见到张义,往前急行几步,口称:“总兵爷在上,我们这儿给您磕头了。”张义说:“噢,二位平身,你们叫什么名字?”王伯当说:“我叫谢科。”谢映登说:“我叫谢登。”“你们在裴老将军手下做什么差事?”王伯当说:“我们是两员旗牌官。”“噢,老帅爷和三公子可好哇?”“跟总兵爷回话,老帅爷和三公子兵打瓦岗,头一仗就杀得这帮响马望影而逃,连一个瓦岗名将、人称小霸王翟让的都险些命丧在三公子锤下。现在瓦岗山是闭山不战。我家帅爷恐怕瓦岗山分兵到上马关,因此派我们俩人下书,把夫人、公子、小一姐护送回原籍龙一虎庄。”“啊,这就是了。你们哥儿俩随我来。”张义带二人到总兵府的后院,到了上房台阶底下,喊道:“嫂嫂,我哥哥来信了!”“啊,兄弟,你进来呀!”
裴元龙、裴元虎登时都愣在马上了。有喽兵奔他俩来,到跟前一一捅一大一腿:“你们还不下来呢!”这两个人全都让喽兵拽下来捆上了。单雄信说:“来呀,押他们回山!”喽兵们轰着车辆驮子、骡驮轿往前走,可是没回东南角上这座山,却往北走下去了。也就是半天的道,看看日落,已然来到瓦岗山的南山口。到了山上,暗中把押着王伯当、谢映登、元龙、元虎的车子跟老太太、小一姐的骡驮轿就分开了。骡驮轿来到山上平川地,又往北走。就见有一个当差的来到老夫人轿前。老太太正纳闷哪,半道上怎么这些个山大王?这是来到哪儿啦?翠云小一姐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心里头挺害怕。当差的问轿夫:“哪乘轿子是配老夫人的?”有人一指:“这乘轿就是。”老夫人隔着纱帘正瞧,一听称裴老夫人,这才把纱帘撩一开,问:“你是干什么的?”当差的跟着就跪下了:“老夫人在上,我向您大礼参拜!”“别磕头,请起请起,这是怎么回事?”“老夫人,我跟您说,裴仁基老元帅已然归降我们大魔国了。这儿就是瓦岗山。现有老帅爷的亲笔书信,知道您不认字,老帅爷说让小一姐看一看。”老夫人说:“后头这乘轿里就是我的女儿。姑一娘一!这儿有你爸爸的亲笔信,你看看吧!”姑一娘一说:“哎。”小一姐挑纱帘,当差的到后头,把信递于轿内。
“哎呀!一娘一娘一,把你吓坏了,请起来。”老程穿好衣服下地:“裴小一姐,我程咬金对你实说了吧!”一娘一娘一坐在床边上越看程咬金,越觉得害怕,程咬金说:“只因你三弟来到瓦岗,战败我国多少名将……”程咬金就把前情对裴翠云说了一遍。又说起三公子打死大帅张大宾,老将军禁口、得病,魏征舍药治病,诓老将军笔体,直说到用假书信接家眷,夫妻入洞房。最后说:“我程咬金当初是卖私盐的,杨广无道,我立了大魔国当皇上,可我实在没那么大的才学,还不是我国的魏征、徐茂功、秦琼这些弟兄足智多谋,齐心协力。不然的话,咱们俩也不能称为夫妻。”裴翠云听到这儿紧皱双眉,眼中落泪:“既是如此,万岁,对我父亲和三弟,您打算怎么办呢?”“我看你父亲必得归降大魔国,使你们全家大小骨肉一团一圆。这皇上不是就杨广能当,将来把大隋朝灭掉了,别看我是卖私盐的,难道就不许我坐皇上吗?那时你就是一国之母了。就是我长的丑点儿,有点儿对不起一娘一娘一你。”说到这儿,一娘一娘一仔细一瞧程咬金这脸膛,看着看着,转忧为喜,反倒有几分高兴的意思。因为什么呢?别看程咬金靛脸朱眉,大锛儿头,猛一瞧,真使人害怕。要是细看,敢情还挺好看。他这锛头儿有个折儿,两个外眼犄角一边一个折儿,一咧这腮腭,左右脸蛋上一边一个折儿。一娘一娘一一瞧这五个折儿,怎么瞧怎么像五个蝙蝠在脸上趴着,敢情程咬金这是“五福临门”的脑袋,所以她乐了。“万岁,这也是咱们的缘分。只要我爹爹和我三弟能够上山,我们全家一团一圆,我就心满意足,没有什么忧虑的了。请万岁赶紧登殿受贺去吧!”程咬金这才说:“来,换衣服!”他把冲天冠、赭黄袍这套登殿的装束都穿戴好了。刚出屋门,一瞧台阶底下魏征、秦琼、徐茂功仨人那儿站着呢,忙说:“哎呀,三位哥哥,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徐茂功说:“你给一娘一娘一吓哭了,又给一娘一娘一说乐了,我们全听见了。刚才你对一娘一娘一说得这番话还算是有点儿意思。走吧!你到金殿要这么这么办。”“好啦!”兄弟几个一同上殿。
返回头来再说瓦岗山。程咬金要入洞房了,他一想:就我这长相,非给这一娘一娘一吓坏了不可,这不麻烦吗!他对诸位老太太说:“拜天地的时候,她有盖头该着呢,她瞧不见我。只要搀一娘一娘一进了洞房,就闭了灯火。一娘一娘一要问为什么闭灯火?你们就说洞房里今天俩人不能碰面,不然不利儿女。”说罢请四位最高龄的老夫人布置洞房,对伺侯一娘一娘一的丫环、婆子都做了交代。
一行人往前走,快到南门了,听见城里鼓声隆隆,人声呐喊:“迎接老夫人哪!……”姑一娘一掀一开纱帘往外看,就瞧城里连兵带将贯出一队人马。元帅秦琼、军师徐茂功、丞相魏征都出来了。来到轿前,秦琼众弟兄下马,齐声说:“参见裴老夫人。”说着各报各的名,上前行礼。老夫人一瞧,说道:“哎呀,诸位将军免礼。连秦元帅都来行礼,我实在担不起,我这儿还礼了!”在轿内来了个万福。秦琼往城门洞一指:“请您观看。”就瞧每个竹藤椅穿两个轿杆,四个人一抬,这在当地叫爬山虎,在四川叫滑竿,来了有十来乘。秦琼说:“这就是我的老母和各位老夫人,最后还有皇太后,都一块儿接您来了。”老夫人说:“哎呀,我实在是担当不起呀!”这时候,爬山虎已然落地。秦琼说:“把骡驮轿也落下来吧。”秦琼给大家引见之后,说:“来人哪!这儿有四乘空爬山虎,请裴老夫人同小一姐、少夫人一齐上爬山虎,别坐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