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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唐传 作者:佚名 清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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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回 尉迟恭投军杀奸官 乔公山献粮救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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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把乔公山带到六棚探望敬德。敬德棍伤未好,还下不了抗,那十二个亲兵在旁边伺候着。他一瞧乔公山来了,叫了声:“大爷”。乔公山问:“你这伤怎么样啊?”敬德说:“就快好了。”“你知道我怎么给你了的事吗?”接着老头儿把花钱了事的经过一说。敬德听完乐了:“大爷,!咱们爷儿俩这叫一报还一报。”乔公山问:“此话怎讲?”“当初您打死人,是我爸爸给了的事;如今我打死人,是您给我了的事,咱们爷儿俩折账啦!”乔公山一听这个气,合着我跑这儿还账来了。“敬德,你这叫怎么说话呢!我看你当差也当不出好来,干脆跟我回家吧!”“大爷,闹不出个名堂来,我决不回家,您就多照顾您侄媳妇吧!这四十军棍把我打着了,养好了伤,我就反啦!”老头儿一听这话,气得直哆嗦,上前打了敬德仁嘴巴:“不准你胡说八道。”又回头对那十二个当兵的说:“好了,我给这儿多留俩钱,你们就多受累吧!”大伙说:“老大爷,这几天我们品过味儿来了,您这侄儿虽说有点胡涂,可是个大好人,我们好好劝劝他,您就放心走吧!”乔公山给留下一包袱银子,离开了六棚,又向两位王一爷托咐托咐,就告辞回家了。!

敬德走出六棚,奔厨房来了。管亲兵伙食的是大厨房,另外还有座小厨房,有十几个厨师傅专给建成、元吉做饭。敬德哪懂这些,一头撞进小厨房里,说:“哈哈,辛苦,辛苦!”厨子头儿一瞧进来个黑大个儿,就问:“你到这儿有事吗?”“诸位,我是六棚的棚头儿。”“噢”“因为我来的日子不多,不懂规矩,今天稿赏的酒肉我都快给吃喝没了,对不起兄弟们,干脆我再领一份儿得啦!”“什么?人家熬了半个月,这酒肉都让你一人吃了,没说的,你再掏钱到外头给人家买去。大厨房管你们的饭,我们这儿是小厨房,根本管不着,你赶紧走吧,”“什么?你们管不着?”敬德俩眼往案子上一扫,见上边一盘盘菜都配齐了,一共四大盘子就酒的凉菜:凉拌燕窝,芙蓉鸭片,卤鸡,酥鱼;又见那边灶上大摞着好几层大笼屉,几个人正往灶里添柴。书中暗表,笼屉里都是清蒸大菜,整鸡,整鸭,整鱼,整甲鱼。这都是给建成,元吉预备的,但等上边传话,就一样一样往上端。敬德一指案上的菜:“我说你们案上的菜是人吃的不是!”厨子头儿说:“什么?是人吃的不是?敢吃你就吃呀!”“许不许我拿走呀?”“你想吃这个,你那牙还得换一换,把牙都敲掉,再长出新牙来!”这时候,外边进来个旗牌官,这小子是建成、元吉的腿子,一贯仗势欺人,专门敲作、克扣当兵的,人称万人恨。他进门就嚷:“大师傅,王一爷让开饭,快着!”厨子头儿说,“旗牌老爷您来得正好,这是六棚的棚头儿,他把全棚的犒赏吃了,跑这儿来要再领一份儿,我们不给,他要把王一爷的菜端走!”这旗牌官一听,心说这小子真横啊,我得管教管教他!“哈哈,你吃了大伙的犒赏,跑这儿来撒野,快走,自己掏钱给人家买去!”敬德说:“谁让我是新来的,就将就找这一回吧!”“甭废话,你走不走?”“我不走,怎么样?”“不走我打你!”这个万人恨的旗牌官身一子往前一扑,右手掌就奔敬德左边嘴巴子来了。敬德火往上撞,用左手撩一开他的右手掌,一把攥一住他胸前衣襟,往起一提溜,这小子两一腿就离地了。旁边有一口大水缸,敬德用手摁着这小子的脑袋,愣往缸沿儿上撞,就听噗的一声,登时脑袋崩裂。屋里这些厨师傅都吓得直哆啸,有的钻桌子底下去了,有的撒腿就跑。敬德嘴里嘟嚷着:“小子,这你就不打我了吧!”他拣了个最大号的油盘子,把四盘凉菜放在上边,又从柜里取了两嘟噜好酒,揭开灶上笼屉,端出了大盘大碗的清蒸大菜,都搁上。他端起油盘子,噔噔噔,走出了小厨房。

第一百一十九回尉迟恭投军杀一奸一官乔公山献粮救义子

敬德离家,径直来到孝感村。到乔公山门前,家人们说:“哟,公子爷,您老没来啦!”敬德说:“诸位,我这不是来了吗!”“看您个头儿猛了,也长胖了,您挺好吧?”“挺好,我大爷呢?”“在上房呢!”敬德来到上房,见了大爷就磕头:“大爷,我这儿给您磕头啦!”乔公山说:“敬德呀,你起来,一旁坐下。”敬德起身落坐。乔公山问:“我听说来了个老道,教你能耐带管饭,还管缴裹儿,有这事吗?”敬德说:“是呀!”他就把这几年跟老道学艺经过说了一遍。乔公山听罢,问道:“这位道长姓什么叫什么,他在哪座观里出家呀?”敬德说:“这些我都没问,不过不碍事,我老师叫我到太原府投军去,将来做了大将,他必定去看我,那时再问也不晚。我来找您,是求您帮我点路费,我走后,您这侄媳妇,也就托靠您照顾啦!”“噢,你要真当了国家大将,大爷脸上也好看。你忘了,头几年你来要钱,赶上我到南山上古寺下棋去了,天黑我没回来,是不是你在家里说了些不三不四的话?”“大爷,我是您的儿女,您还能跟我一般见识吗?前者您就甭提了,就算是我犯浑。”乔公山一听这话乐了:“哈哈哈,好小子,你要拿多少路费呀!”敬德说:“用不了多少,由咱们马邑县到太原府也就三、四百里地,您给我三十、二十的就够了。”乔公山冲家人说:“来呀,给他拿银子,包二百两整的,再拿三、四十两散碎的。”“大爷,我花不了那么多。”“穷家富路,花不了留着。你走了,让我侄媳妇搬这边来住,买卖由我清理。你就安心服役,甭惦记家里。对机会我还要到太原府去见两位王一爷,因为唐朝得天意,顺人心,所到之处老百姓安居乐业,我家里挂着千顷牌,应当献出一些粮食充做军饷。借献粮做个引线,我还可以托两位王一爷照应照应你。我这心思,你明白不明白?”“还是大爷您疼我,咱们就这么着了,我跟您告辞了。”家人已经把银子包好,敬德提着包袱就回家了。

敬德回到六棚,把油盘子放在桌上,说:“伙计们,吃吧!”大伙一看大油盘子美酒佳肴,太好了。一个个猛吃猛喝,边吃边夸:“哼,咱们多咱喝过这么好的酒,扑鼻香喝进肚往下沉,真是陈酿老酒!”“老爷,要没您,我们哪能吃到这些好菜,要说您为我们可真不容易。”敬德说:“看怎么不容易了,我为你们把旗牌的脑袋杵到缸沿儿上撞碎了!”这十二个人一听都愣住了,有一位说:“什么?啊?诸位,咱们弄明白了再吃吧!”敬德一瞧这些当兵的吓得直哆嗦,问道:“你们干吗不敢吃啦?”“我说老爷,您一捅一大漏子啦!”“哎,吃吃吃,不吃白不吃,你们吃你们的,好汉做事好汉当,有漏子我顶着呢!”正这儿说着,就听外边有人喊叫:“六棚棚头儿,王一爷叫你呢!”敬德说:“好了,我见王一爷去。”,他答应一声,就跟着来人走了。

上回书说到尉迟敬德、梅秀英失妻俩送走了老道长、老恩师。回到屋里,梅秀英问敬德:“我说爷呀,咱们这老师在哪座观里出家?一娘一家姓名叫什么?道号怎么称呼,这些你都知道吗?”敬德一听,说:“哟,咳!我这瞎摸海,这些我从没问过。”梅秀英说:“你纯粹是瞎摸海,明儿人家看你本领高强,武艺出众,要问你跟谁学的,你可怎么说呀?”“那好办,我就说我老师姓老叫老道。”“没听说过,老道多了。”“不要紧,有一天我做了大将,老师说还要看我去呢,什么时候再见面,我把一切都问明白了,还不行!吗?”“哼,也只好这徉了。”书中暗表,这位老道长是谁呢?他姓谢,叫谢弘,出家在洛一陽一城西黄花山三清观,跟李渊是要好的朋友。李渊起兵兴唐以后,他暗地各处查访,为唐朝挑选人才。他把敬德的根底满摸清楚了,这才来登门授艺的。有所谓五道兴道,谢弘就是其中一位。他有几个出名的徒弟,敬德是头一个。敬德想起老师托咐的话,就跟梅秀英说:“老师有话,让我赶紧上太原府投军去。我去看看我大爷,跟他要点路费。大一奶一奶一你呢,我就托靠大爷照顾啦!”梅秀英说:“你早就应当去。你忘了头几年你在大爷家喝醉了酒,说了些个难听的话,打那儿你就一直没照面,去了得给大爷赔个不是。”“是啦!”

好容易到十五这天了,当兵的说:“老爷,今天吃稿赏,我们领去吧!”敬德说:“口不成,不成,唯有今天得我去。”他来到外院,见了管事的说:“我领稿赏。”“几棚的?”“六棚的。”,”端一盘子走吧!”敬德端起一个大油盘子,上边有一块四、五斤重的酱牛肉,上插一把牛耳尖刀,有十二个馒头,另加一个大馒头,有一个酒嘟噜,十二把酒壶。他拿回搞赏的东西往桌子上一放,自己坐在桌边。那十二个当兵的围了过来,心里话:也不知这新来的头儿手松手紧,他要手松,我们还能多吃喝点;要是手紧,就只好认倒霉了。敬德说道:“哎呀,可盼着有酒啦!”顺手拿起一把酒壶对着嘴一扬脖:“咦,怎么是空壶呀?”有个当兵的搭碴儿:“老爷,那大嘟噜里有酒。”“嘿哟!对,我忘了这碴儿啦!”敬德用手攥一住酒嘟噜,拔去上头的玉米塞子,嘴对嘟噜口,咕嘟,咕嘟,咕嘟,三口酒喝下肚去。他好久不喝酒了,喝猛了点,不那么好受,捂着心口,摇摇脑袋,闭上眼,皱皱眉。稍停片刻,缓过这口气来,“哈哈!”放下酒嘟噜,拿起牛耳尖刀,噌,拉下一块酱牛肉,足有四、五两,叭,就扔嘴里啦!跟着两口酒一块肉,两口酒一块肉……吃喝开了。忽然一想,我是当头儿的,一人吃,大伙瞧着,这不大合适。一晃嘟噜,里头咣当咣当多少还有点酒,说:“你们都过来。”大伙说;“我们本来就没走.这儿等着老爷您哪!”“我是老爷你们是兵,这酒也别都让我一人喝了,多少我给你们剩点。”一看这块酱牛肉吃了有一半,“剩下的肉你们十二个人分吧!”大伙心里这个骂,里边有一个敢说话的,说道:“老爷,我看您是个大外行!”敬德问:“我怎么是大外行?”“您听我说,吃搞赏,酒、肉都是每人均分一份儿,那大馒头是您的,我们每人一个馒头,要不够,小米饭、菜汤找齐,这是棚里的规矩。”“嗐!我哪儿知道呀!”,敬德心想,人家盼了半个月的稿赏,合算都让我一人吞了。越想越不对味儿,就说:“我刚来不几天,不懂规矩,把你们那份儿都给吃了,实在对不起。不要紧,我再领去,给你们领好的。”“那我们谢谢老爷啦!”

过了十几天,敬德的伤全好了。建成、元吉把他叫了去,问道:“你这伤好了?”敬德噘着嘴:“好了。”“这是你大爷用钱把你这命买活了,往后可要好好当差,再有过失,还要重办你。”“二位王一爷,我要走了,不伺候了。”二王一听,心说巴不得你走“好了,既是你不干了,就去你的吧!”敬德回到六棚,跟大伙说他要走了,自己出钱打酒买菜,一起吃喝了一顿。他收拾好东西,把十三节竹节钢鞭斜插在背后。大家依依不舍地把他送到大门外。敬德一拱手:“诸位,咱们有缘再会了。”说罢转身就走了。敬德走到太原东门,想起在城里碰到这么多不顺心的事,他大喊一声:“太原府啊太原府,别看我出城无人知道,来日二次进城,我一定要闹个地覆天翻呀!”旁边行人一听这主儿说出如此惊人的话,吓得有坐一屁墩儿的,有来一溜滚的,个个爬起来撒腿伏跑。敬德告别了太原府,走出城门,大模大样地走下去了。要知敬德投奔何方,下回交代。

敬德吃罢早饭,让伙计算账,付过店饭钱,另给了伙计们一些小费,赏了管账先生二两银子。他腰里这三十两散碎银子,花到这时,只利下二、三两了。他打听到两位王一爷就住在西边晋一陽一宫苑之内,怀里掖上投军状,提溜着包袱,大步流星往西走,跨过晋一陽一桥,来到宫苑大门外边。他冲守卫大门的四个兵丁道了一声辛苦:“辛苦诸位。”兵丁们问:“喂!你是千什么的?”“我是投军的。”“要当兵到兵站去投,我们这儿只收将官。”“我就是要当大将。”“可有投军状?”“有。”他从杯里掏出投军状递给一个当兵的。那个当兵的说:“你候着,转身便到里边向军门大人回话。这位军门大人姓黄名壮,是建成、元吉的心腹将官。他接着敬德的投军状一看,心说嚯!这主儿可以,十八般兵刃样样一精一通,要做一员大将。“好哇,你把他领进来。”当兵的出来,把敬德领到大厅,说:“这就是我们军门大人黄将军,你过去见个礼吧!”敬德双手一抱拳:“啊,黄大人,我这儿给您行礼啦!”黄壮说:“我说尉迟恭,你这儿写着十八般兵刃样样一精一通,可是真的?”“那没错呀,我要不一精一通,绝不敢那么写。”“好,你这儿候着,我给你禀报两位千岁去。”

到了六棚,当差的呼唤一声:“王一爷给你们派头儿来了,快出来迎接呀!”“哎!”里边十二个人齐声答应,出门看见敬德,跪倒磕头“老爷,我们给您见礼啦!”敬德一瞧,心里高兴,敢情大将还管着十二个人哪:“哈哈,别磕头了,起来吧,小子!”这些当兵的一听,怎这么说话呀!都想他必是跟王一爷有什么干系,也就没跟他较真。大家站起来,围着敬德问这问那。敬德说了说姓名、身世,还说自己是国家的大将。大伙心说,你不就管我们这十二个人吗!大将?别乱啦!敬德说:“我渴了,给我沏茶去!”“哎!”当兵的把茶沏来,敬德倒了碗,一瞧不干了:“这叫什么茶?怎么还漂着末儿呢!”当兵的说:“这是土末。”“什么?当大将的就喝土末儿?快给我换好的!”“好的没有,咱们这儿就这规矩。”敬德没办法对付着喝吧,到了晚上吃饭时候,外边有人喊:“六棚领饭呀!”当兵的问:“老爷,领饭是您去,还是我们去?”敬德说:“还是你们去吧!”一会儿当兵的领来了一大笸箩小米饭,一大盔子老腌咸菜,还有一一捅一菜汤,里边放把勺子。有人给敬德盛了一碗饭,拿个碗拨里点咸菜,又盛了一碗汤,找了一双筷子,都放在桌子上,说:“老爷,您请用吧!”敬德说:“你们得先给我摆洒呀!”“跟老爷回话,怕们这儿就吃这个,没有酒。”“没酒?没酒我吃不下去,我喝惯了。”“您吃不下去,就得饿着。”“哎,那我认了。”敬德端起碗来,吃了两口饭,实在吃不下去,又把碗放下:“你们吃吧,我不吃啦!”当天忍了过去,到第二天,肚子饿得咕咕叫,咣咣咣,他一气干了几碗饭。他问当兵的:“我说咱们有喝酒的日子没有?”当兵的说:“有呀,每月初一、十五这两天有酒,王一爷稿赏咱们。”“噢,今天几儿啦?”“今儿初九,还得等五、六天。”敬德也只好等着。每天吃带沙子的小米饭,这日子实在难熬。

囚车过会,乔公山上马,押着车辆,驮子进城。到了晋一陽一宫大门前,跟守门兵丁说明来意,有人进去禀报。一会儿传出话来,要乔公山去见王驾千岁。当差的领着乔公山来到一座偏殿。乔公山见到建成、元吉,跪倒叩头:“草民乔公山给二位王驾千岁见礼了。”建成说:“哈哈,这么大岁数,老远来的,你们给他搀起来。”有人给老头儿搀起来,“赐坐。”“在千岁面前,小老儿不敢坐。”“老先生,你就坐下吧!”乔公山坐下。建成问:“听说老先生是献粮来的?”乔公山说:“对了,自从武德天子登基以后,天下百姓得其温饱。不瞒您说,我家里趁两块千顷牌,自动献出军粮两千石,要是不够,大秋之后还可以再献。”“哎呀,老先生如此忠心报国,我必走折子奏明圣上。来呀,献茶。”有人献茶,茶罢搁盏。乔公山这才把自己与敬德的关系和路遇敬德出斩之事说了一遍,向两位王一爷求情。“您看在我的份上,把我这侄儿饶了吧!别瞧他胡涂,不会说话,可是个好人。我可以破半幅家财,抚恤苦主,对两位王一爷也有孝敬。建成、元吉一听,心说这老头儿太趁了,这事可不错。建成问:“兄弟,你看怎么样啊?”元吉说:“哥哥,得啦,冲着乔老丈,就把敬德这条命留下吧!”王谕传下去,这儿聊着闲话,过了一阵,有人把敬德带到了殿内。乔公山说:“敬德呀,两位工爷给你饶了,还不快给王一爷道谢。”敬德说:“大爷您怎么来了?您就不应当给我求情,脑袋掉了不过碗大的疤,没关系。”乔公山说:“千岁,我这侄儿不会说话,我将他向您赔罪啦!”建成说:“好,这事就冲着你了。敬德死罪已免,活罪难饶,来呀,打他四十军棍!”两旁掌刑的上前,按倒敬德,扒下中衣,乒乓一通棍打,直打得血肉横飞。敬德一声没哎哟,横到底了。打过之后,有人把他搀下去,送回六棚。建成命人把被打死那个旗牌官的爹一妈一、媳妇都叫了来,这么一调停说合,让他们向乔公山要个人价。苦主提出来要五千两银子。乔公山说:“我给你们一万两,这还不行吗?”简短说吧,建成、元吉命人查收了乔公山送来的军粮,乔公山返回孝感村兑来了银子,给了苦主一万两,还拿出一千两打点上下,给建成、元吉每人送了一个包袱,里面包着黄金、珍珠、翡翠,玛瑙种种珍宝,真是破了半幅家财,这钱可就花扯啦!

到了三兴铁铺,敬德把包袱交给梅秀英,跟她说了说见大爷的情形。梅秀英说:“爷,这事办得不错,不知你几时动身哪?”“我想明天就走。”“那我给你收抬东西去。”到了第二天梅秀英把敬德应带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备下一桌酒、菜,给丈夫饯行。夫妻对坐,敬德说:“大一奶一奶一你还备酒送送我,总算大妻一场不错,我谢谢你啦!喝酒!”对饮中间,梅秀英说:“爷,告诉你一件事,我已经身怀六甲啦,”敬德听了一愣:“大一奶一奶一,这身怀六甲是什么玩艺儿?”梅秀英一听这气大了:“合算你满不懂呀!这么说吧,我已经有了孕了,将来生养下来,是儿是女还不一定。”敬德说:“噢,明白了,这身怀六甲,就是说你肚子里有了小敬德啦!”“对了,不论是儿,还是女,你先给留个名字吧!”“嗐,你随便叫得啦!”“不成,你做爹的理应如此。”“别忙,别忙,我好好想一想。哎,我想起来了。如果生儿,就叫他宝林。我忘不了咱这宝林庄,就忘不了尉迟宝林。如果生女,你做一妈一的就给她起个名吧!”“好吧!”梅秀英是个细心人,因为过去帮助爹爹记记简单账目,多少学了一些字,她要丈夫给儿子起了名,又说:“爷呀,你这一走,常言说,征人无限……”敬德说“我不懂,什么叫征人无限呀?”“就是说,军人出征,没有一定准时期,万一你老不回家,我生下了儿子,他长大了,我就让他找你去。你们父子相认,以什么为凭呢?”“大一奶一奶一,我这儿要走了,你怎么这么罗嗦呀!”“这是大事,罗嗦点好。”“这么办吧,这对钢鞭分为雌雄,我带走十三节的雄鞭,留「十二节的雌鞭给宝林孩儿。将来父子见面就以鞭相认。钢鞭是我亲手打造,我当然认得。你看这样好不好?”“嗯,你这主意还算不错,你等一等。”梅秀英取来笔墨,让敬德拿来这对钢鞭放在桌案之上,她提笔蘸墨,在雄鞭把儿上写了尉迟敬德四个字,在雌鞭把儿上写了尉迟宝林四个宇。说道:“我写上了你们爷儿俩的名字,等墨干了,你拿錾子把字儿錾上。”“好啦!”敬您把锤子、錾子取出来,别看他不认字,在铁上錾宇,那是好手艺。叮叮当当,一会儿工夫,就把俩名字錾好了。噗!吹去铁末子,一看八个字鉴得又深又真。夫妻二人吃喝完了,敬德找根绳子把雄鞭拴在背后背上,拿起行李包裹,说:“大一奶一奶一,我走了,你就听好信儿吧!”这时候,梅秀英眼泪流下来了,说:“爷呀,千万多多保重,你走吧!”敬德一瞧她掉眼泪,可就撺儿了。“我说大一奶一奶一,我投军是大喜的享,我做了大将,你就是夫人了。你这么眼泪扑撒的,是给我送三怎么着?你再掉眼泪我打你!”梅秀英也没法跟他生气,止住了眼泪说:“我刚才那阵儿心里不好受,听你这么一说,我高兴啦!我不掉眼泪了,你好生走吧!”敬德这才走出家门,离开宝林庄,遘奔太原府投军而去。

黄壮拿着敬德的投军状,来到后边银安殿,见到建成、元吉,把投军状递上去。建成接过这张投军状一看,心说好大口气,看来这人能耐不小啊!就说:“兄弟,你看看,‘千军好得,一将难求’真想不到今儿来了一员大将。”元吉接过投军状瞧了瞧:“嚯!十八般兵刃样样一精一通,要做一员大将,好?哥哥,咱们开殿见见他!”王谕传下,建成、元吉在大殿中间坐好,文官武将上殿,在两旁侍立。不多时,黄壮把敬德领来了。敬德迈进银安殿门槛,建成、元吉注目观看,见此人平顶身高将近一丈,胸间宽,背膀厚,悍壮魁梧,头戴一顶草纶巾,身穿灰布裤褂,足蹬搬尖大叶把靸鞋,打着花绑腿。上身煞着十字袢,背后斜插着一只单鞭,腰间围着个包袱。面似黑锅底,黑中透亮,两道抹子眉直一插一入鬓,二目圆睁,亚似铃挡一般,黑眼珠多,白眼珠少,看着那么瘆人,通贯鼻子毕周毕正,相配大嘴岔、大耳朵。颏下无须,看来也就二十多岁。黄壮说:“尉迟恭,上边这两位,一位是当朝太子、英王千岁,一位是齐王千岁,你还不赶快脆倒磕头!”敬德上前跪倒:“两位千岁在上,我这儿给您磕头啦!”建成坝着头嗓门说:“我说你起来。”“哎。”敬德站起身来,“我问你,姓什么叫什么?家住哪里?为何投军?都说给我听听”,敬德把投军状上写的那几项说了一遍,说到“要做一员大将,十八般兵刃样样一精一通。”这时元吉插话了“啊,你说十八般兵刃样样梢通,这话不大点吗?怕是十八般兵刃样样稀松吧!”敬德一听急了:“哎,不对,不,哪能稀松啊!没错!”建成跟元吉咬耳朵,说:“这是个大胡涂,你瞧我挤对挤对他。我说尉迟恭啊!”敬德应声:“是,王一爷。”建成说:“要做大将得花钱买,就凭你一句话可做不了大将。”“花钱买?做大将得花多少钱哪?”“二百两银子,你有,我就收你;没有二百两银子,你趁早走人。”他那心思是,就这黑小子,一身粗布裤褂,土头上脑,哪趁得了二百两银子,给他挤对走了完一事,没想到正好刀对鞘,他身上带着二百两银子还没动呢!敬德一听王一爷说出价儿来,说:“哎哟,啊,哈哈,幸亏穷家富路,带了二百两银子,要不这趟就白来了。”他把腰里包袱解下来,在地上打开:“二位王一爷,这是五十两一封,四封正好二百两,一两不少,摆在这儿了,这大将我做上啦!”建成、元吉一瞧,心说嘿,怎那么巧!元吉说:“这事好,好,先把银子给我拿上来!”当差的把这二百两银子送到桌案之上。建成心里转了转,想到驻在晋一陽一官里的手下亲兵,一共十二棚,每棚十三个人,十二个兵,一个头儿,头两天六棚棚头儿回家不干了,正缺个棚头儿呢!“尉迟恭啊,既是你交了银子,就让你做六棚棚头儿吧!多咱你立了功,我再让你位禄高升。”敬德问:“这六绷棚头儿是大将吗?”“是大将。”“好了,我多谢王一爷。”“来呀,给他带到六棚去。”“是啦!”当差的上前,就给敬德带下去了。

简短截说,尉迟敬德走了几天,这一天,日没沾山,进了太原城北门。他打店住下,叫伙计给拿来一嘟噜酒,二斤酱牛肉,妙了俩菜,在屋里大吃大喝。伙计在旁边问他:“这位爷,您贵姓啊?”敬德说:“我复姓尉迟,单字名恭,字表敬德。”“您这是打哪儿来呀?”“我从朔州马邑县宝林庄家里来。”“您到这儿是办事呀?做买卖呀?还是瞧朋友呀?”“告诉。你说,闻听两位王一爷在这儿招兵买马,我是投军来的,请问这投军怎么个投法呢?”您要投军啊!我们这儿常住投军的,但不知您是打算当兵呢?还是为将昵?”“哎,我十八般武艺样样一精一通,哪能当兵呢!我要做一员大将。”“噢,这儿是这个规矩,凡投军的都得买一张投军状,要当兵的二两银子买一张,要做将官的五两银子买一张。填好了投军状送上去,上边核准了,才能入伍呢。”书中暗表,投军先买投军状,这是李建成、李元吉这哥儿俩背着武德天子私立的章程,为的是搂俩私钱。敬德一听要买投军状,说道:“哎呀,想不到还有这么多麻烦,我初来太原,人地生疏,明天求你受点累,代我买一张投军状吧!”第二天,伙计跟敬德要了钱,给他买了一张投军状。敬德说:“伙计,我不会写字,你再受点累帮我填上吧!”伙计说:“我也写不好,我给您求求我们管账先生。”他把管账先生请来,备好笔墨。管账先生问一项写一项,先问了问敬德的姓名、籍贯,写好了。又问:“您有什么技能?”敬德说:“您给我写,我来做一员大将,不是大将我不干!”“这我可没法给您写,就写您想当大将得了。”“您再写上,十八般兵刃我样样一精一通!”管账先生听了直打吸溜:“这么写合适吗?”敬德说:“合适,我怎么说您就怎么写吧?”“好吧!”管账先生大笔一择:要做一员大将,十八般兵刃样样清通,年月日时,都填好了。“照您说的,我全写上了,这份设军状就算行啦!”敬德说:“好,今天我就投军去。”

那个当差的把敬德领到银安殿上,让他跪下。上边建成问道:“大胆尉迟恭,方才闻报,说你把我的旗牌官摔死了,你这是为什么?”敬德就把这件事情经过一说。建成一拍桌案,叭:“你少废话,来人哪,给我捆!”两旁上来十几个人,猛鸡夺粟,没容敬德挣蹦,就把他给捆上了。建成说:“黄壮啊!”黄壮应声:“伺候千岁。”“即刻把尉迟恭押到西门外法场,开刀问斩!”“遵王谕。”黄壮把敬德押下银安殿,让兵丁给他背后插个招子,上写“斩犯一名尉迟恭”,尉迟恭仨字儿上画了仨红圈儿,然后把他推上因车。城里贴出告示,公布斩犯尉迟恭的罪状。不多时,就见一百多名亲兵押送囚车上了街,黄壮在最后头骑马走着。这辆骡子车隆隆隆,步队走路喀喀喀,出了城西门,直奔刑场走下去了。

这一行人出了关厢口往西走,忽见西北大道上尘沙费漾,土砾翻飞,有一位老者骑着马,后边跟着许多车辆,驮子,车把式摇鞭:“得儿哦喝!……”这位老者正是乔公山。他正押着两千石粮食到太原府向朝廷呈献,也是为打听尉迟恭投军怎么样了,果真入了伍,就在两位王一爷面前,给兄弟尉迟仪这托孤的侄儿托带托带。在关厢口,碰上当兵的押囚车过来,乔公山回头一招手,车辆、驮子都停下来了。囚车打他眼前经过,他注目观瞧,哎呀不好,上边绑着的斩犯正是尉迟恭,心说他犯了什么大罪啦!赶紧下马上前。一个亲兵小头目问:“老头儿,干什么的?”乔公山说:“诸位老爷,小老儿是马邑县孝感村的,名叫乔公山,带来两千石粮食,自动献给朝廷,没想到碰到差事了,不瞒您说,车上这个斩犯正是我的朋友托孤的侄儿,不知哪位是监斩老爷,您领我去见见,日后定有重谢。”这个小头目吩咐囚车慢走,带乔公山去见黄壮,把他的来意说明。黄仕心说,这老头儿自动献粮,他跟尉迟恭又有关系,这叫骆驼拱门,比肥猪拱门更能来财,说“把他带来。”“是。”当兵的把乔公山带到黄壮马前。乔公山哭着跪下了:“将军,我叫乔公山,您要救救找的侄儿呀?””黄壮问:“你这是怎么回事?”乔公山就把敬德的事一说,请黄壮先别开刀,容他求求两位王一爷去。黄壮说:“这可不成!你见你的王驾,我监我的斩,这是王一爷的旨意,不能耽误!”乔公山鸡啄碎米般地叩头:“哎哟,您多多给我想办法。我家趁两面千顷牌,您帮我这个忙,我对您自有一份孝心。”他苦苦哀求,黄壮脑袋摇晃得跟车轮似的。老头儿双膝蹭地而行,来列马脖子下边,背着众人,偷愉托出一块几两重的金子,嘴里说:“您就宽待我这个侄儿吧!”黄壮斜眼一瞧,黄金露出来了。老头儿让他瞧请楚了,把金子杵到他的靴筒里了。黄壮马上改口:“我说老哥哥,您说了会子,得,就请您赶紧进城哀告王一爷,可别耽误着,我先奔法场,决不开刀,待会儿王谕下来,这敬德就活了,成啦!”乔公山心说,是成了,我这锭金子没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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