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回曹州帅避乱麒麟村靠山王遇友隐士居
念罢又是一阵敞笑,哈哈哈!……他刚要喝下这盅酒,就听花障墙外头下坡唏溜溜一声吼叫。
再瞧这伙计乐乐嘻嘻跑出门外:“爷您来了。您今儿怎么这么早哇,每天您还得待会儿呢。”掌柜的说:“今天早晨我在家陪客,净说话了,没吃多少东西。常言说的好,吃的饱睡的着哇,因为晌觉睡的不长,我饿了。”“是喽,爷您是屋里头坐,还是外头坐呀?”“院里凉爽。”说着这掌拒的在院子当间儿走道的左边坐东朝西坐下了。“李二呀,你今天都给我预备什么吃的了?”“今天我给您找了两只果藕来,您不是还想吃芙蓉鸡吗,还有只鸭子清蒸,再配上几个凉菜。要是想喝酒,我赶紧给您预备。是不是先给您沏点儿水喝呀?”“我不渴,你预备酒吧,把凉菜拿来,我先喝口。”“您等着,那两只藕在土井子里镇着呢,我先给您切藕去。”伙计到夹道土井子取来藕,到屋里切成片,洒上糖。酒杯、酒壶、筷子,羹匙等是一套银具,都给摆好了。“爷,您先就这果藕喝两盅,鸡鸭现在已然够烂的了,我添点儿木柴再热一热给您拿来。”说着又抱木柴奔里间了。
杨林干生气没有办法,先喝点儿酒搪一搪饥吧。喝了一口酒不是味儿,跟白水差不多,跟着就给喷到地上了。“伙计。”伙计刚要冲着又给叫醒了:“这……爷怎么回事?”杨林说:“你这是酒吗?完全是水呀。”伙计说:“不瞒您说,我们这儿就是这酒,您要不喝上别处喝去。”杨林肚子饿得咕噜噜直叫。拿起一块豆腐干来咬了一口,又酸又臭,赌气吐了。剥个腌鸡蛋吧,一磕,剥一开一看:一毛一鸡蛋。对对付付吃了点儿咸排叉,一想干脆我走吧。“伙计!”“爷,什么事?”“给我算账,你这东西没法吃,豆腐干是馊的,腌鸡蛋是臭一毛一鸡蛋。”伙计说:“豆腐干也好,腌鸡蛋也好,全是我们打市上趸来的。我们也不知道是馊的、臭的,您虽然没吃,也得算钱。”杨林生着气说:“你一爱一怎么算怎么算,快算吧!”伙计说:“这酒算您一壶钱,那壶您没动,连您所吃的这些归拢包堆算到一块儿是一吊二百钱。”杨林听完了伸手摸腰,跟着一打激灵,哎哟!我没带钱哪!因为旱晨亮队打仗,他是单人独骑败下来的,腰里如何能带钱呢!伙计一瞧八成儿你许没带钱,就冲你今天搅了我的觉,成了!就听杨林说:“伙计,我出来得慌疏,未带银钱,你暂时给我记一笔账吧。”伙计心话:是不是,就知道是这事儿吗。他说:“跟爷回话,这买卖不是我的,我做不了这主。干脆跟您说,没钱不行。”杨林一听,“这个……”心中沉思,想不到今儿我让人给撅了。常言说的好:好汉无钱到处难啊!想到这儿伸手一抠搂海带,把他这顶闹龙垂头紫金冠摘下来,往桌子犄角上一放:“伙计,既是我没带钱,暂时把这冠搁到这儿,改日我命人拿一吊二百钱再来赎吧。”伙计一瞧:这顶冠龙脑袋没有了,虽说是一顶一破冠,上头金丝软缠,还镶着珠子、宝石、翡翠等等,心里可就为难了。为这一吊二百钱,我能给这无价之宝留下吗?要是不留吧,我俩人话已僵到这儿啦,这怎么办?是留是不留?
今天杨林听这掌柜的问可曾记得当年素手探邗江之事,忙说:“哎呀,原来是定贤弟。你快起来。”上前把定彦平搀起来。定彦平说:“哥哥,您请坐下。”把杨林让到上座。
一路无书,来到长安城五龙门外,杨林命众家太保暂归大营,他单人独骑来到越王府。家人们一见靠山王回来了,都跪倒叩头。有人把马接过去。杨林来到大厅,问道:“管家,你家王一爷不在府么?”管家赶紧过来向他禀报:“老王一爷,您走之后,这里出了天大的祸事,那一日我家王一爷安歇之后,第二天早起,不知怎的,他的人头不见了!”杨林一听有这等事,不禁大惊失色,忙问:“凶手可曾抓到?”“至今尚未抓到。”杨林痛哭失声:“我那三弟呀!……”管家说:“老王一爷不要过于悲痛了,当心您的身一体,将来还得仰仗您访查凶手,为我家王一爷报仇雪恨呢!”“我不杀此人,是死不瞑目!”“老主爷,您追反叛秦琼,怎么走了这么些日子呀?”杨林把所有经过之事略说了说。管家心说:怎么?秦琼反了,首府上官狄也反了,这老王一爷一个亲信也没有了。
非止一天,来到潼关,魏文通和众太保得到了报告,赶紧把靠山王接进去。见礼完毕,魏文通说:“王一爷,您怎么一个人回来了?”杨林唉声叹气:“文通啊,你要问,唉!”这才把金堤关所有的事情一说。魏文通登时咬牙关愤恨难当:“啊!好狡诈的响马!”十二太保心中寻思:当初我们要跟着你,你不让;要跟着,哪儿有这事呀!杨林又把麒麟村的事说了一遍。魏文通说:“王一爷,请问您,难道金堤关之事就罢了不成吗?”杨林说:“那哪儿能够。先给我摆酒,我饿了。”当时将酒席摆上,魏文通和众太保陪着杨林吃酒。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魏文通又问:“王一爷,既不能罢休此事,您打算怎么办呢?”杨林说:“我这次进京回来,再率领我这十万大军二打金堤关,跟这帮响马誓不两立。”魏文通说:“既是这祥,我打算跟随王一爷去打金堤关。我也要报这拔须之仇,扮成美人之恨。”“你要跟着我去,这潼关怎么办呢?是不是还得由京师派人来镇守哇?”魏文通说:“我有个大哥叫魏文昇,人称神刀将,文武双全,比我强得多。可以让我大哥镇守潼关,只要王一爷您认可就行了。”杨林一听,说道:“就便如此了。”酒饭已毕,他又嘱咐:“文通啊,你就给你大哥写信,让他来到潼关接任。我暂时回京调兵,回来咱们一同攻打金堤关。”然后带着众家太保遘奔京师长安去了。
伙计李二在旁边一听,心说:干了。敢情这位就是我家爷常提的靠山王啊!今儿我这漏子小不了,赶紧跪下给杨林磕头:“老王一爷,小人不知,我这给您磕头了,给您陪不是了,我实在不是人呀!”杨林又是气又是乐,说:“好小子,我问你认打认罚?”“爷,认打怎说,认罚怎讲?”杨林说:“认打我宰了你。”“那您不如同宰条狗一样吗!得了老爷子,您饶我这条命,我再多活二年。您说说认罚怎么讲?”“认罚呀赶紧给我续杯筷,把屋里那芙蓉鸡呀,鸭子呀给我拿来,把酒端来。然后弄点儿草料把我那匹马饮饮喂喂就完了。”李二说:“老爷子,我认罚了。”跟着嘣嘣嘣磕了仨响头,站起来把杯筷、酒、菜端来摆了一桌子:“老爷子,您这儿慢慢喝着,您那匹马找先给饮饮,再找草料喂上。”
这一个童儿拿起酒壶来说:“爷,您喝酒吧。”给斟上了一盅。掌柜的左手拿起酒盅,要喝没喝,右手一撕灿白髯,口中念道:“铁甲将军夜渡关,朝臣待漏五更寒;山寺日高僧未起,看来名利不如闲。”
原来当初大隋朝十三路人马第三次伐南陈之时,靠山王杨林这一路大军打到了邗江。邗江口一带的长江水面是南陈水军都督定彦平把守。如果邗江口打过去,就能够兵困金陵。杨林千方百计,怎么也打不过长江,急得他没有办法了,就备了一只小船,带着四名水手,到南陈水军都督大营求见定彦平。定彦平闻报,心想这个杨林胆子不小哇,于是命人把杨林带到水师营大船上。杨林就凭他三寸不烂舌,两行伶俐齿,述说陈后主置美一女十院,是个不理国事的酒色之徒,以至江南百姓如何吃不上饭等等。又说大隋朝开基创业,为了百姓们安居乐业,要南北一统。如果你献邗江降隋,将留下万古不朽之名。如果你杀了我,南陈的天下也未必保得住,两条道儿随你自便。定彦平被杨林说得两眼落泪,不但没杀杨林,还在船头设摆香案和杨林结拜金兰。定彦平献了邗江口,杨林人马过了长江,这才兵困金陵城。隋朝开国有九位老将相助,俗称是“九老兴隋”。定彦平在九老中是为末一个,第九老。
这时候,杨林在屋里听掌柜的抱怨这伙计,心里稍微痛快点儿。就瞧这掌柜的右手接过笔,左手接过账本,站起来斜着身一子冲屋里说:“这位军官爷,我这伙计不会行一事,请原谅。常言说的好:茶馆酒肆,没了撅朋友的,家有万贯还有个一时不便呢,备不住出来忘带零钱,这都是难免的事情。”说到这儿,用这笔尖一点,那意思是:您请过来,我给您挂这笔账啊!杨林一听掌柜的这番话,简直要难受死。他心中寻思:我是国家的亲王,现在我住儿杨广登基,又给我加上“太岁”两个字,我是“太岁靠山王”。这么大的国都是我们家的,想不到今天就为这一吊二百钱,我裁这跟头。人家叫我过去,我不过去不象话,只好就过去吧。登时站起来,到院里掌柜的桌头里一抱拳:“掌柜的,今天我出来慌疏,未带银钱,您就行个方便,给挂笔账吧。改日我必命人给您送来。”掌柜的一听,说:“这没什么,您是什么地方人哪?”“我是山东沿海登州人。”掌柜的注目一看,说:“噢,您贵姓?”“我姓杨。”掌柜的连笔带账都放在桌上了,仔细打量观看,说:“您既是山东沿海登州人,姓杨,我跟打听个人不知您可曾知道?”“掌柜的,有名便知,无名不晓,你打听哪一家呀?”“我打听这人姓杨名林字虎臣。”听到这儿,杨林倒退两三步,双手捧白髯一挡脸:“嗳嗳嗳,惭愧呀!”掌柜的一瞧,不觉一愣,啊?就见杨林把胡须放下说:“掌柜的,我就是杨林杨虎臣。”掌柜的啊哟一声,赶紧离了座,转到桌子头里,说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哥哥您来了。小弟我大礼参拜。”杨林又倒退两步:“这个,啊?这位掌柜的,我看你有些面善,好象在哪儿见过,一时想你不起,请提醒提醒我吧!”这位掌柜的哈哈大笑:“哥哥,您真是贵人多忘事呀,您还记得当年素手探邗江之事吗?”
进了村庄一看,住户房屋整齐,鸡犬之一声相闻,一条正街,买卖铺户还挺多,见路北有一道花障子墙,院里头拱着天棚,挂着茶牌子、酒幌子。吁……杨林在墙外下马,把马拴在花障子墙外的树上,摘下护裆鱼褟尾,横搭在马鞍桥之上。走进花障门一瞧,象个野茶馆的样子。院里头有桌子,有凳子,三间北房一中间门上头悬着块金字黑匾:“隐士居”。啊?杨林心中纳闷,为何起个这样的字号?正是喝茶的时候,天又这么热,怎么连一个喝茶的人都没有哇?一边想着,迈步奔过里来了。进了屋,见东边有半间里间儿挂着个白帘子。剩下是一通连儿,东北角上有个栏柜,栏柜后头坐着个人,象个小伙计的样子,正冲盹儿呢。栏柜上有个酒坛子,靠墙有碗阁子。杨林喊了声:“伙计!堂倌!”伙计猛然醒了。“爷,您来了。”“来了。”“您是院里坐呀,是屋里坐呀?”“屋里坐吧。”伙计一指,说:“您就请坐这儿吧。”面对门口,杨林在桌前坐下,往院里正瞧。伙计说:“您是喝茶呀?是喝酒哇?”“你给我沏壶茶吧。”“是了。”伙计拿过茶壶,放好茶叶,进里屋一会儿给沏好了,摆在杨林跟前:“爷,您这儿慢慢喝着。实不瞒您说,这阵儿我睏得厉害,还得迷瞪会儿。”说完又回到栏柜后头去了。
简短截说,杨林吃饱了,喝足了,说道:“贤弟呀,我跟你告辞了。”“哥哥,您是不是跟我回家住两天呢?”“不,事在紧急,我得走。”伙计双手一举紫金冠:“老王一爷,您还戴上吧!”杨林戴好了冠,卡上搂海带,一抱拳:“我跟贤弟告辞了。”定彦平说:“哥哥,慢着。您腰里有路费吗?李二,到屋里取二十两银子,放到王一爷马鞍岔子里头。”杨林一听,说:“哟,贤弟,你要不说,我把这碴儿又忘了。”李二把银子放好,说:“爷,这匹马给您饮了,喂了,您瞧他鬃尾乱乍,也一精一神了。”杨林伸手取鱼褟尾挂在裆上说:“贤弟,你也不要送了。”定彦平说:“哥哥,就这么办了,我也不远送您了,咱们有缘再遇了。”杨林认镫扳鞍上马,一拱裆,马踏銮铃响,出了西村口,回转潼关去了。
原来杨林进了“隐士居”以后,外边他这匹马忍不住啦:你找地方吃喝去了,我怎么办呢!故而吼叫起来。掌柜的站起来,回头往花障墙外头注目一看,说了声:“啊!李二呀。”李二赶紧由厨房间里跑出来。“爷什么事?”“下坡拴着这匹战马是谁的?”“哟,掌柜的,我光顾忙合您的事,把这事忘了。您顺我手瞧。”用手一指屋里:“可能是这位爷的。他连酒带菜带茶水共合一吊二百钱。这位爷没带钱,让我给挂笔账。我跟他说这买卖不是我的,我做不了这个主。这位爷把这顶冠摘下来要押账,是留是不留,我这儿正为难呢,这时候爷您来了。”掌柜的一听不由得是气往上撞,说道:“李二呀,你这小子太可恶了。我这买卖一开张的时候,不管什么时候,也不管什么季节,总是起满坐满的人。你瞧现在,正是喝茶的时候,可有一个喝茶的吗?我这儿的主顾以至乡亲们全让你给得罪了。你的意思我明白,我不指这个赚钱,什么主顾不主顾的,只要把我伺候好了,你这差事就算交代了。你为什么不给人挂这笔账?八成儿你正冲盹儿,嫌人家吵了你的觉了。你敢留这顶冠吗?回头人家拿钱来取这顶冠,说是短了几块宝石,没了几颗珠子,你赔得起人家吗?混帐东西!我早就打算不要你了。我一散你,你一妈一就给我跪门去。拿账去!拿管笔来!”李三说:“是。”赶紧到里里拿了管笔,掭了掭墨,连账本一并拿出来,交给掌拒的。
伙计出去,定彦平说:“哥哥,您喝硒吧。”杨林说:“好。”端起杯来一饮而下,拿起筷子夹菜。定彦平问:“哥哥,您怎么会到了我麒鳞村了?”杨林说:“你先等等,我先吃,这会儿没工夫说话。”杨林左一杯,右一杯,狼吞虎咽,定彦平心说:我这哥哥,饿大发了。杨林连喝了几杯酒,吃了不少菜,多少沉住点儿气了,这才说:“兄弟,你要问哪,我打金堤关而来。”定彦平说:“噢,我听说金堤关被一帮响马夺过去了,这究竞是怎么回事?”杨林这才打丢皇杠说起,说到山东反了一拨儿响马,他收了个好汉秦琼,随他到了京师也反了。又把追秦琼,响马戏战魏文通,占据金堤关,自己攻打金堤关等等之事一说。定彦平说:“原来是这么回事,您到了金堤关又怎么样呢?”“论打,这帮响马焉能是为兄的对手,无奈这响马的招儿太缺德了。”接着又说到,自己带兵没带将,由早晨亮队十三将轮战自己,响马那边有茶歇、饭歇,背后又来了个使刀的,兜着自己脑海就是一刀,幸亏自己躲闪得快,只将闹龙垂头紫金冠的龙头削去,不然就要人头落地,命丧金堤啦!定彦平说:“哎呀,好险哪,好险!该是哥哥命不当绝,我听着都替哥哥后怕。”杨林问:“贤弟,你身为曹州大帅,为什么离职来到此处呢?”“老哥哥,今天哥儿俩见着了,我得跟您说说,就您这侄儿、大业天子杨广,他是弑父鸩兄,欺一娘一戏妹,谋宫夺权,未曾登基身占数大罪款。头天登基,忠孝王伍建章身穿重孝上金殿痛骂昏君,我听说杨广命人在金殿之上把忠孝王敲牙割舌,他全家满门一百三十六口项上餐刀,这才一逼一反了南一陽一侯伍云召。后来四路兵马困南一陽一,南一陽一城里绝了粮。可叹伍云召的夫人李氏尽节而死。难为伍云召,他全身披挂,怀揣幼子,杀出重围,现在落在何处尚且不知。就这些事情,我可不知哥哥您知道不知道?我想,论对隋朝的功劳,我定彦平不如伍建章,九老兴隋他是第一老,他跟您的哥哥、先王杨坚又是金兰之友……”说到这里,杨林是放声大哭:“哎呀,忠孝王啊!”“哥哥,您这一哭我明白了,想当初兵伐南陈,陈朝人马兵困当山洼,伍建章闯重围搬兵,身受十三处雕翎箭伤,这才把您的老师高颍高元帅搬来当山解围,不然的话,你们杨氏兄弟是全军尽没。”“贤弟呀,你说的一点不差。”“我想,这昏君杨广敢动伍建章,他就敢动我定彦平。我别跟他怄气了,递折子呈请辞职;折子呈上去,没有下落,我又递了个病折,把曹州大帅让给了我的徒儿孟海公,他准与不准我就这么做了。此地叫麒麟村,我是这儿生这儿长的,没儿没女,孤身一人。回到原籍修了块坟地,种了些个树林,家里头找几个仆人伺候我。您没瞧我门外的匾吗?叫‘隐士居’,我是退归林下隐姓理名。乡亲、老朋友们每天一起说说笑笑,对付自己的晚年之乐,倒也开心。有的时候同着朋友带点儿酒菜到我坟地那儿一喝,将来我死了就那儿啦。”杨林听罢就说:“贤弟你对杨广不满,分明是厌世隐遁了。”“哥哥,我再问问您,刚才我所说昏王所做之事,您是掩耳盗铃啊?还是装不知道哇?要照这样,隋朝长久得了吗?”杨林说:“兄弟,我在登州早就听说了一些事。我要进京,就为访查天子罪款,如果属实,还是这句话,我们弟兄打来江山社稷很不容易,不能毁于杨广之手。可是到了京师还没容我上殿面君,这秦琼就反啦。”“哥哥,这件大事您得赶紧插手办理,如若不然,隋朝大势去矣!”杨林说:“贤弟呀,我二次整顿朝纲,如果要有用你的地方,你千万不要灰心丧志,还得二次出世,帮哥哥我的忙。”定彦平说:“尽可能不用我才好。如果非我不可的事情,谁让咱哥儿俩当初船头结拜金兰呢!我一定协力同心,拔刀相助。”
杨林拿茶壶倒水,怎么一点儿茶色都没有?打开壶盖瞧,茶叶满漂着呢!他生气地喊:“伙计!”伙计刚要着,这一喊又醒了:“什么事?爷。”“这茶叶漂着,分明你这水不开呀!”伙计说:“爷,您来的不是时候,我们要说不卖吧,不象买卖。水不过是落点儿开,别看茶叶漂着,喝了决不能闹肚子,您放心,没错儿。”杨林渴得没办法,喝了两碗,又把伙计叫醒了:“你先给我打两壶酒来。”“是。”两壶酒打来了。杨林坐在这儿就觉着里间屋里头往出直放五香味儿,怎么闻怎么香。“伙计,你们这里都有什么菜呀?给我摆上来。”伙计说:“您要是吃菜就酒,这儿有现成的豆腐干呀,咸排叉呀,腌鸡子呀,就这些。”说完伙计由柜上端过四五碟来摆在桌上:“爷,您就拿这就酒吧!您吃什么算什么钱。”杨林说:“你这屋里放出五香味道的是什么呀?”伙计说:“这个不瞒您说,那不是卖的,是给我们掌柜的预备的。您这儿慢慢喝着,可别再叫我了,我睏得邪行,还得睡会儿去。”说完又跑栏拒后头冲上了。
正在他发愣的时候,就听花障墙的外头一阵踢拉趿拉的脚步声,有人说话:“童儿,搀扶了。”伙计说:“哎,这位爷,您看我们掌柜的来了。这笔账给不给在您,要不要在他,您这儿稍候一候。”杨林一瞧进来的这位掌拒的,平顶身高八尺开外,细一腰奓臂膀,双肩抱拢。头戴一顶草纶巾,帽檐特别宽大,为了凉爽,头里的帽檐吊起来,衬的是蓝绸子里,上绣青颜色的五福捧寿。身穿一件宝蓝色的对开氅,上绣金花朵朵,青护领,白甩袖,大红中衣,白袜子,趿拉着两只福字履。这双鞋没做后跟,就为趿拉着舒服。往脸上看:面似银盆,鼻直口方,大耳有轮,五官端正。颏下一部灿白髯,说黑吧,有的变白了,说白吧,可还有黑的,是根根见肉,根根透风,看样子年纪不满花甲,可也差不多少。左右两个童子:都在十二三岁。杨林看罢,心里很是难过:别看我身为太岁靠山王,真不如这茶馆掌柜的,你看他这行动打扮,一走三晃,筒直舒服死啦!
这小金殿就是太庙的头层殿。因为杨广是一个国君,如果在大金殿上见礼,别看杨林是他的亲叔叔,也得跪倒给他叩头参王拜驾。可在太庙的小金殿上行家礼,杨林就得上坐,杨广得给杨林叩头。杨林来到太庙小金殿,有太监献茶。不大的工大,就听鼓乐喧天,有人喊:“万岁驾到。”杨广走进来,面带春风,口称:“皇叔在上,晚生孩儿我这儿给您叩头了。”杨林一瞧杨广,气往上撞,又一想:这是一个行家礼的地方,我跟他有什么口舌可辩,一会儿到大金殿上当着众臣宰再质问于他,这才把自己的气又压下去了。他说道:“侄儿,免礼罢。你赶紧转驾大金殿,我有大事禀报。”杨广说了声“是”,转驾走了。要知道杨林在金殿之上怎样质问昏君杨广,下回交代。
上回书说到瓦岗寨农民军自立大魔国,又被隋兵一团一团一围困,四路隋兵的统帅正是靠山王杨林。杨林在金堤关败走了,怎么来到瓦岗寨的呢?原来英雄会的人在金堤关轮战杨林得了胜,杨林单人独骑落荒而逃,一边跑一边生气,心想:谁不知道我杨林名望大呀?人称我“自幼长得胜,到老不失机,双棒无敌手,威名震华夷”。我可没吃过这样的亏,我太大意了,万万也想不到这伙响马主意太损,十三将跟我车轮战,他们有茶歇儿、饭歇儿,我得干挺着!闹来闹去,后面有人暗算于我,推窗撵月势,脑后摘筋儿砍了我一刀!我带着一军人马结果全军覆没,混到现在剩了我一个人了。杨林在马上垂头丧气,紧催坐骑,一气儿跑出去二、三十里地,天己然过正午了。这一天由早晨亮队直打到正午,他没吃没喝,人马都是饥一渴难当。正往前走,眼前有个大村庄。杨林想:找个地方吃点儿东西,先搪搪饥再说吧!
念罢,啊哈哈哈!啧……这盅酒一饮而干。酒盅一放,说道:“童儿,渴饮刀头血,睏卧马鞍息。常言说的好:瓦罐不离井口破,大将难免阵前亡。”“爷您说的对。”“你看我这多大乐儿,哈哈哈!”拿起银筷子来,夹了片藕一裹这糖,往嘴里一放,嘎吱嘎吱吃上了。杨林在屋里一听掌柜的这些话,顿时眼圈就红了,心里有些个难受。又听童儿说道:“爷,您再喝这第二盅。”又给斟上了。掌柜的端起杯来口中又念道:“美酒须来斟满瓯,饮酒快活似王侯,醉醺潮起人难恃,只知一醉解千愁。”
杨林吃完了饭,安歇睡觉。到了四更以后,家人叫杨林起床。外边大轿已然预备齐了。杨林出来,上了八抬大桥,遘奔朝房而来。来到朝房,众臣宰上前见礼,赔着说话,类如众星捧月一般。这个消息传到后宫杨广那里,杨广赶紧命太监请靠山王到太庙大殿行家礼。太监来到朝房,说:“奴才见过老王一爷。”杨林一看是太监,问道:“你这奴才到此何干?”“万岁命我来请老王一爷您到小金殿行家礼。”“既是如此,头前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