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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唐传 作者:佚名 清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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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回 重义气岔道奔沿海 救朋友染面入登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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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这个时候,有一个年轻的说了话啦:“王大爷!我跟您打听点事儿。”“啊,老贤侄,有话你说。”“这个皇杠的信儿,怎么样啦?”秦琼一听,一精一神一振,心说:有起头的了,提的这个头,还正是我一爱一听的。书中暗表,秦琼由店里出来,一来想要听听关于皇杠的信息,二来找个合适的地方,好设法引出杨林来。当时就听这个王老头儿说:“老贤侄,今儿你就是不问,我也要说一说皇杠这档子事儿呢!这件事,就算是有了头绪了吧。远者一个月,近者也就是二十天,就能够把劫皇杠的响马押解到咱们登州来啦。”大家伙儿一听,都说:“噢!”“还跟你们诸位说,要是解到登州来的那一天,咱们要得着信儿,西门是必由之路哇,咱们把楼上临街靠楼窗这溜儿桌子给包下,为的是咱们得瞧瞧响马究竟是怎么个长像、打扮。”大伙说:“对,咱们可得瞧一瞧。”秦琼一想,这事可奇怪!又有人问:“王大爷,究竞这皇杠怎么会有了头绪了?您仔细说一说,我们听听。”“你们要听啊,好,我说一说。这个靠山王发了一道滚单,下到济南镇镇台将军唐璧那儿,限他两个月的期限,要人赃并获。唐璧给历城县的知县一个月的日限,这个知县就算是没有主意啦。没有主意呀,知县可就想起来抓差办案的一位祖师,官称叫二老爷子的来。知县就给二老爷子跪门去了,求他老人家出来帮忙,现在二老爷子已经答应下来了,这案子不就算是有了头绪啦吗!”秦琼一听,心说:我们历城县的事,这儿怎么都知道了呢?又听有人说:“王大爷!这二老爷子要是这么一帮忙,这案怎么就能办着了呢?”“你们听我说呀,二老爷子办案,甭满市街找去。就往出一吹这个风儿,说这案归我办啦,这个响马听说了,自己亲身就找来啦。把门儿叫开,对二老爷子说,哈哈,我就叫程达尤金,手下有大响马三百六,小响马赛牛一毛一,皇杠是我劫的,您到某处某处起赃吧。听说这案归您办了,我得捧一捧二老爷子,这官司我打啦,您把我捆上得了。就有这个劲儿,你们知道啦!那主儿是人的名儿,树的影儿,坐在家里把案就办着啦。”秦琼一听,这个气,心说:多咱有这个事儿呀!大伙说:“嗬,这位二老爷子真可以的!究竞他老人家姓什么?叫什么?家住在哪儿?您说一说。”“嘿,诸位,无缘无故我可不敢说他老人家的名字!”“怎么?”“好嘛!二老爷子的名字,红口白牙的,我可不敢说,留神折了我的寿数。”大伙说:“要照您这么一说,那我们就听不了喽!”“唉,诸位,你们打算听,不打算听啊?”“我们干嘛不打算听啊!”“你们要听,我可有个主意。我呀,洗一洗脸,漱一漱口,冲西北磕个头,祷告祷告。你们大家伙儿也打一盆净水,洗一洗耳朵。我站在这儿规规矩矩地说,你们站那儿恭恭敬敬地听,我想二老爷子就不能怪罪下来了,你们想好不好?”大伙儿一听,说:“好哇,伙计,拿脸盆打净水,我们人多,打八盆来吧。”大家伙儿低着头,这么一洗这个耳朵,一会儿工夫,大伙都洗完了,就见王老头儿漱口洗脸,冲西北一跪,好像疯子似的,嘴里嘟嘟囔囔地祷告了半天,也不知道他说些个什么,祷告完了,站起身来说:“诸位,都站好了。你们可留神听,我可就说一遍。”大伙说:“没错儿,我们这儿都留神听着呢。”“诸位,要问抓差办案的这位二老爷子,家住在山东济南府历城县,西门里太平街专诸巷,姓秦名琼字叔宝,绰号人称:赛专诸、似孟尝、神拳太保、双铜大将!压倒山东半边天、锏打山东六府、马踏黄河两岸。完了,诸位请坐吧。”大伙儿说:“噢,我们这才知道,原来就是咱们山东的好汉秦二爷呀!您要早说,我们就不洗这两只耳朵啦。”就听这李老头儿说:“王大哥!这位二老爷了,怎么叫赛专诸?”“你瞧,是不是!你又刨上根儿啦。不愧你叫镐头李。”“不是我刨哇,你说出来,也叫他们小辈儿的听一听,怎么叫赛专诸?”“好,我说一说,在春秋时代,吴国有个人叫专诸,是个大孝之人,最听她一妈一的话,后来成名啦,刺过姬僚。二老爷子呀,对待老太太最孝顺,就好比专诸一样。”“那么怎么叫似孟尝呢?”“这个是春秋时候,齐国里有个孟尝君,家中常有三千客。二老爷子一爱一交朋友哇,真是挥金似土,仗义疏财!就好比当年的孟尝君。”“噢,那怎么是神拳太保哇?”“二老爷子有一套百步神拳,在百步之外,他左手掐诀,嘴里念咒,用右手一晃,那个人就得趴下。要不怎么叫百步神拳呢!”秦琼听着,心里直乐。又听这个镐头李说:“他怎么又叫作双锏大将呢?”“诸位,二老爷子这两只锏,没有法术可使不了哇,分量太重啦。”“怎么?你说一说。”“大概这个分量是——六千二百四十八斤零七两。”“嗬!这分量是真可以的。”“你当是两只呢,不对,一只就是这么大的分量,要不怎么叫作双锏大将呢!”秦琼心说:你可真叫胡说。赌气拿出钱来,说:“伙计,拿茶钱来吧,我走了。”当时下楼出了茶楼。心说:我还不走呢,我都快成了凶神啦!

伙计他为什么滚了楼呢?只因为望海楼这个买卖呀,是杨林手下的中军官高谈圣开的。他有个儿子叫高魁,今年已然二十多了,在家没有事做,开这个买卖呢,就为的是叫他儿子务点儿正业,当这个掌柜的。这高魁也学过武艺,一爱一使双锏,因为一爱一慕秦琼的为人,自称赛叔宝。一言表过。再说今天秦琼这么一嚷,伙计一听,吓得滚了楼。楼底下的先生一问,他如此长短地一说,先生说:“那么你赶紧给掌柜的送信儿去吧!”伙计出门就跑,进西门路南不远儿,就是高魁的家。进来对高魁把所有的事情这么一说,高魁是满心的高兴,心说:“这劫皇杠的响马都到了家门口了,我伸手把他擒住,献给王一爷,这功劳可大啦!”想到此,就叫家人备马挂锏,煞上十字袢,紧了紧丝鸾带,浑身紧缠利落,出来上马,出西门直奔望海楼而来。这时侯街上的人,听见楼上有了响马啦,瞧热闹的是人山人海。高魁下马,说:“诸位借光,诸位借光。”有认识的就说:“高掌柜的,您来啦,楼上出了事,听说有了响马啦!”“诸位老街坊们,不要害怕,我到楼上,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他拿住。”高魁拴马摘锏,怀中一抱,走进了屋中。柜上人一瞧,都说:“掌柜的来了。响马在楼上那儿坐着呢!”好啦,你们预备两根绳子,拿着棍子、扁担什么的,把楼口堵了。但得我在楼上,能把他擒住更好。比如说,他要是扎手,我把他打下楼来,你们可别叫他跑了,一拥而上,必须得把他按住就捆。”大伙儿说:“您甭管了,就这么办啦!”高魁是得意洋洋上楼去拿响马,这才引出打高魁、斗杨林的热闹节目,下回交代。

正想着,就听楼梯噔、噔、噔的一响,上来了一个人,大伙儿都说:“王一爷来了,王一爷来了。”没有一个人不招呼他的。秦琼一看,心说:哟,原来是个六十多岁的白胡子老头儿哇,我还以为是靠山王呢,敢情是姓王的王一爷呀!就见这个老头儿,按着人的一招呼,说:“众位早来啦,众位早来啦。”大伙说:“王大爷,今儿您怎么来晚啦?”“嗐,还提呢,今儿北门哪,有一档子买卖房写字儿的事。完了事儿,可就晚了,连响觉我也没睡,怕众位等着我,我就来了。”“好,您请坐吧,好在这儿给您留着座儿呢。”王老头儿走到桌儿旁,说:“嗬,我这个对头李爷,怎么今儿个也晚啦?”“谁说不是呢。”正说着,又听楼梯这么一响,上来一个人,大伙说:“哎,李爷来啦。”秦琼一看这个人,是一个五十来岁的黑胡子老头儿。大伙一招呼,说:“李爷来了,怎么今儿您也晚啦?”这个李爷说:“别提啦,不是头几天,咱们南门的那个宋大炮把杨老蔫儿砍了四刀吗,已然经了官啦,由我出头给了的事,在官面儿上花俩钱,不究情啦。今儿在东门摆请儿,吃了九桌。这是跟你们众位说,这回事要是别人出来了事,完得了完不了?”大伙说:“那就不用说了,不用说这点小事啦,就像上一回吧,席头盖,都死了,不也是您给他们了的吗!您请坐吧。”这个李爷,也坐在那一个专座儿上,两位对脸儿一坐。秦琼一看这个情形,就看出来这两个人,准是本地的土蜘蛛了。心说:这是怎么回事呢?我打听打听。就跟同桌的一打听,说:“大哥,怎么大家伙都欢迎这二位老者,这是怎么回事儿呢?”“大概您是初次到本地来吧?”“对了。”“那就难怪啦。您瞧那个白胡子的王老头儿,有一个外号叫嘚嘞王。”“哦,他一定是能说喽。”“不但能说,而且前三百年的事,他都知道。后五百载的事,就好比他能推算出来似的。就算您有多高的学问,盘问不短他,老有的说。那位姓李的呀,也有个外号,叫镐头李,出门就像扛着把镐头似的,待会儿您听那位王一爷说一样儿,他是刨一样儿,刨根带问底。为什么把他们搁在一块坐呢,这是我们大伙儿的主意。那张桌儿,谁也不许占。待会儿您听,有意思极啦。”“哦,这就是啦。”秦琼往这边一瞧这两个老头儿,对着脸儿坐在那儿喝茶,没有话。又问旁边这个茶座儿,说:“大哥,他们怎么还不说呀?”“您别忙啊,待会儿有一个起头儿的,他们要一接过话碴儿来,打这儿说上,就没有头儿啦。”

这时,已将日没西山,秦琼往东北上一瞧,有一条岔道。临近了见在大道的下坎,岔道口儿上,栽着个石头桩子,上面刻着有字,是用红油儿染的三个大字:“两肋庄”。秦琼勒住马,一阵发愣。他愣的是因为一瞧东北这条小道,正是往历城县的那条道路,不由得想起了自己一娘一亲,心想:我此次到登州去斗杨林,若是万幸能把他打死,报了父仇,他手下的将官,必然是齐撒坐骑,各抖丝缰,把我围上,要想逃命,势比登天还难!何况老儿场林又是勇名久震呢!我若是打不过他,被获遭擒,也是一个死,撇了我的老一娘一,无人奉养,实在是有亏为子之道。故此他一发愣,口里叫了一声:“一娘一亲哪……”又哭了几声。哭了会子,把心一横,一踹镫,就往东南通着登州的大道去了。再说朱能,在暗地里一听:怎么他又哭上了一妈一啦?把他闹得是糊里糊涂。一想:不管你怎么着吧,反正我得跟着,看一看你到帮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琼回到店里,要来酒莱,秦琼一边喝着,一边打好了闹登州的主意。这时,秦琼可就跟伙计说:“伙计,你看我是干什么的?”“爷,我这一猜就得对。您是位当官差的,对不对?”秦琼一摆手,说:“这回你可输了眼啦,不对。”“那么您是做什么的呢?”“我是个教戏的。我是被人邀请,到此地教戏来了。别的东西都带齐了,就是缺点儿随手应用的东西,你找张纸,拿管笔来,我开一个单子,回头你替一我受一受累,买点儿东西去。”“那个成,我给您拿去。”一会儿工夫,连纸带笔墨都拿来啦。秦琼接过来,一写这个应用的东西,写完了,交给伙计。伸手取出五两银子来,说:“伙计,你拿这钱,按着单子所写的,替一我受受累,买一买吧。”伙计说:“是啦。”接过来一看,上头写着是:竹篮一个、水葫芦一个、胶水一袋、铜镜子一块、锅烟子二两、蓝靛二两、品绿二两、红马尾儿半斤、剪子一把。伙计一看,心说:这位大概是唱大花脸的吧。这都是勾脸儿的那一套儿呀。说:“好吧!您这儿慢慢吃着,我给您买去。”伙计出去,一会儿的工夫都给买来了。所有的东西,都放在竹篮里。拿过来灯光,说:“爷,您所要的,全买回来啦,这还剩了二两多银子。”“不能叫你白受累,剩下的钱归你吧!”“我谢谢您了。”吃喝完了,天也黑了,伙计把家伙撤下去,跟着沏过一壶茶来。秦琼说:“你把我的店饭账算清了。”“您干嘛呀?明儿再说吧!”“你不知道,明天我走得早,恐怕账房先生起不来,你赶紧给我算去。”伙计一会儿把账算好了,拿了来,秦琼把账照数付清,另外又给了一两银子的小费。伙计道了谢,秦琼又嘱咐伙计:“我那匹马的夜料,你经心给喂一喂,水葫芦里你给我灌上半葫芦净水,五更天你叫我,可别误了!”“那没错儿,您甭嘱咐,什么也误不了您的。”

秦琼走出了店房。往东正走着,一瞧路南里,好大的一座酒楼,五间门面,上头挂着一块横匾,是:“望海茶搂”。上台阶进来,有人招待,说:“您刚来,请到楼上吧!”秦琼上楼来一看,很宽敞。楼上是大敞脸儿的勾连搭,足有十间开外大小。南北的楼窗开着,一溜一溜的方桌。由楼口这儿往东,直通到东头,有这么一条走道,很宽绰。再一看楼上是起满坐满。这时候有堂倌招待说:“您刚来,请到东南角上吧,那儿有一位的地方。”秦琼到座位上落座。伙计说:“您是喝茶呀,喝酒哇?”“你给我沏一壶香片来,我先喝点儿茶。”伙计答应一声,跟着把茶沏过来。同桌儿也有几位喝茶的,秦琼跟他们和气了和气,说:“您几位喝这个?”这几位也笑着说:“您喝吧,一样,一样,别客气了。”秦琼自己斟了碗茶,一边喝着,一达听大伙说着。有一个人说:“诸位,今儿个王一爷怎么还没来呢?该来啦!”又听一个人说:“他不是晚来的主儿,一定是有事。”又有一个人说:“不管他来不来的,有他那个专座儿。反正这两个座儿,咱们谁也不占,不就完了吗。”秦琼一听,心说:啊?莫不成靠山王每天上这儿喝茶来吗?一瞧北边有一张闲桌儿,扣着两份壶碗。

再说秦琼在马上一看,四下里没人,不由得心里一难过,口里叫了一声爹爹,随后就放声大哭起来。他哭的是什么呢?原来就皆因程咬金的这几句话——劫皇杠不为的是发财,一、报父仇,二、斗杨林,三、劫的是不义之财。程咬金说这个话,可称是个英雄。秦琼这么一想:就说我咬金兄弟瞎字不识,会有这样的心胸志气!可我秦琼,世人比为孟尝、专诸的古君子,难道我就不懂得斗杨林、报父仇吗?因为这个,故此他哭死去的爹爹。可是朱能哪儿知道秦琼的心事呢!这时,秦琼已经打定了主意,心说:皇杠一案,为了咬金兄弟决不能再办了。为了报父仇,为了销这差事,我要到登州走走,去冒名斗杨林,也算我秦琼没有白活一世。

再说楼上这些个喝茶的人,有的胆儿小的,越看越怕得慌,可就坐不住了。那个说:“大哥,您这儿坐着,我下楼买点儿东西去。”找个辙走啦。这个就说:“老爷儿们,您这儿坐着,我一妈一妈一叫我早点儿家去呢。”站起来也走啦。有那年长的、胆儿大的不在乎,仍然坐在这儿喝他的茶。这时候秦琼一边喝酒,一边吃菜。酒也好,菜也好,怎么能说不好,抓碴儿闹事呢?往头里一看这些老头儿们,正在那儿自己夸自己的鸟儿呢,什么百灵啊、蓝点颏儿啦、黄雀儿啦、红子啊,打开笼罩儿,这些鸟儿哨得挺欢。心想:这么着吧,我愣说鸟儿吵了我啦,拿锏把他们的笼子砸碎了,他们必定问我是哪儿来的。我这么一道姓名,他们必定报告官面儿上,官人一报告靠山王,不就把杨林给斗出来了吗?自己越像越对,喝着好好的酒,叭的一声,一摔筷子,站起身来,横眉立目地说:“呔!”这个伙计正站在楼口那儿,一瞧,吃了一惊,心说:吃了半天都没错儿呀,怎么忽然间站起来了?喝茶的众人往东这么一瞧,也是一惊。秦琼说:“我对你们说,我每日喝酒吃饭,最好清静,就没有人敢来吵闹。今天你家好汉爷在这里用酒,你们是又说又笑,弄得些鸟儿叽里呱啦,实在叫人可恼哇,可恼!”伸手抓起双锏,绕过了桌子,就在每人的桌儿上叭、叭、叭,把笼子全给砸了,这些鸟儿是死的死、飞的飞。有那离着远的,见势不好,提起鸟儿笼子全跑了,秦琼二次里回到座位上坐下,放下了双锏,一喝这个酒,说:“哼,这就清静了。”这些个老头儿们全愣在这儿啦。楼口上那个伙计心说:那还吵什么呀!这些老者里头有个胆儿大的,就说:“嘿,花大脑袋!你是哪儿轰来的?我问一问你,你要是好清静,楼下后堂里有雅座儿清静。不然,就在你们家里,没人吵你。这楼上的散座儿,就是吵人的地方。你喝酒给钱,我们喝茶,也不是不给钱,你为什么把我们的鸟儿弄得死的死、飞的飞,把笼子全给砸了?你凭什么这么横?姓什么?叫什么?说给我们听听,要不然,完不了,咱们有地方说理去!”“哈、哈、哈,要说出你家爷的名姓,恐怕吓破你们的苦胆。”“你说一说,我们不至于这么胆儿小。”“既然如此,你们听了。我家住在小孤山长叶林,姓程名达字尤金。我手下有大响马三百六,小响马赛牛一毛一,在那六月二十四,夜晚三更天,率领我手下人等,在那小孤山前,劫去了太岁靠山王全份的皇杠,价值百万的龙衣贡。头拨儿皇杠,被我花了个干干净净。二次来到登州,特为来找老儿杨林,来要二拨儿的皇杠,你等可曾知道?”这些老头儿们一听,说:“啊!那、那你白砸啦!”再说站在楼口的那个伙计,一哆嗦,可就滚了楼啦。

秦琼又到了望海茶楼,下了马,奔茶楼的门脸儿来了。这时候跑过一个小孩子来,说:“爷,您刚来呀?”秦琼一瞧这孩子,也就在十二、三岁,梳着两个抓髻,白白的脸儿,长得挺好看。可是身上穿着一身儿破旧的裤褂儿,瞧着挺寒苦的。秦琼说:“娃娃。你是做什么的?”“我是这儿看车遛马的。不瞒您说,我家是孤儿、寡母,就仗着看车遛马养活我一妈一,瞧您这样儿,像要在这儿吃饭的,您把马交给我,我给您喂喂、饮饮、遛遛。您要有钱,看我小孩子挺苦的,就给我吊儿八百的。您别不放心,我可不是个拐子手,您要是不信,我在拒上对您个话儿。”“哈、哈、哈。娃娃,马交给你,你给我饮饮、遛遛,可有一节,你可别离开临近左右。比如说,我出来用马的时候,要是找不着你,我可就着了急啦。”“爷,成啊。我就专遛您这一匹啦,您多咱出来,马是随时就到。”“好,你就将马接过去吧。”伸手摘下双锏,怀中一抱,将包袱夹在胁下。上台阶,掀帘子,走进了屋内。一憋这个粗嗓门,说:“呔,有人没有?吃酒的来了!”柜台上,正赶上先生写帐呢。猛然间听见这声喊叫,这个先生抬头一看,吓得一哆嗦,笔这么一转弯,好,这个账全勾啦!先生说话也说不出来了,不说又不成,嗓音发一颤,说:“来啦爷台!”“嗯,来了。”“您请楼,楼,楼上喝吧!”秦琼这才撩鸾带,迈步上楼。来到楼口,喝喊一声:“呔!堂倌,你家爷爷来了!”此时楼上头,吃饭的主儿少,正是早茶的时候,遛鸟儿的遛完了,在这儿喝茶呢,人还真不少。连伙计带喝茶的,往楼口这儿一瞧:“啊!”全都吃了一惊。这个伙计心说:今儿大早晨的,我们这儿怎么来这么一位!不过来张罗吧,不是买卖生意,过来吧,瞧着真有点儿害怕,强对付着说:“爷,您将来呀,您请到东头儿坐吧!”秦琼顺着当中这条宽走道,到了尽东头,在张八仙桌的后头面朝东落了座,把包袱、双锏都放在了桌边上。那得伙计也不敢正眼瞧他,过来说:“爷,您喝酒哇?是喝茶呀?”“你给我要他两壶好酒,配上他四盘儿莱。”“是啦您哪。”“慢着!”“是。”“我可有话在先,吃着合口味,我是多赏银两。”“没错儿,爷,一瞧您就是好财神爷。”“可有一节,我吃着要是不合口味,尔来观看……”说到这儿,伸出两只大巴掌来,摇着头,撇着嘴,吓得伙计直哆嗦,说:“爷,怎、怎、怎么样啊?”“我将你的脑袋掰下!”“好啦,您等着,说话就来。”伙计说完了,噔、噔、噔,跑下楼去,要菜去了。不一会儿酒莱齐毕,伙计端到楼上来,杯筷布碟,都给摆好了,说:“爷,您慢慢儿吃着吧!”说完了跑到楼口上,这么一站,瞪眼瞧着他,只要你这么一瞪眼,我是往楼下就跑。

第三十二回重义气岔道奔沿海救朋友染面入登州

上回书说到朱能追下了秦琼,出了东庄口,按着马蹄的印儿一瞧,秦琼没奔东北,是往东南下去了。顺着印儿直追到小孤山,往东南一看,瞧见前面秦琼的影儿,朱能可就不敢在大道上追了,恐怕秦琼回头看见他,下大道穿着庄稼地,走小道,暗地里跟随。

单说秦琼往下行走,无非是晓行夜住,饥餐渴饮。这一天,已然到了登州的西门,在城外关厢里,找了座店房,下马进来,有伙计接待,把马接过去,在东偏北房占了一个单间,把军刃、包狱全拿进屋里,嘱咐伙计把马好好地喂上。伙计说:“这位爷,您从哪儿来呀?”“我由济南来。”“贵姓呀?”“啊,我姓宁。”“宁爷,您到这儿干什么来啦?”“到这边办点儿事,带望看朋友。”“是啦您哪。”“我问你,你们这儿有行么大饭馆子,大酒楼,热闹的地方没有哇?”“有,您出我们这儿,往东不远路南里,有一座望海茶楼,楼上过堂风儿,最凉快,还得看海景儿。喝个茶,吃个便饭,还是很便宜。”“好吧。”秦琼把跨马服脱了,解一开包袱,取出一件大氅来换上,说:“你把门给我锁上,我到望梅楼瞧一瞧去。”伙计说:“您去吧。”

到了次日五更,伙计把秦琼叫起来,掌上了灯光。秦琼擦了把脸,喝了口热水,就说:“你赶紧给我备马,我走啦。”伙计给收拾好了一切,把秦琼送出大门,这时候天也就是蒙蒙亮儿。秦琼出了店房往西,走出有一里多地,一看路南里有一座坟茔,牵着马来到坟圈子里头,把马拴在了树上。这个时候天已然大亮了。走到中间石头祭桌旁边,放下了竹篮儿,把铜镜子支起来,高挽起袖面,把颜色、锅烟子、蓝靛、嘎巴儿绿,一样倒出一半儿来,在桌上用葫芦里的水一和,调匀了,用手抓起来,往脸上一一揉一,闭着眼,把满脸都一揉一匀了,睁眼往镜子里一照,自己也乐啦。本来的黄脸膛没有了,变成一个三色的脑袋,一瞧就透着那么凶猛似的。又用手蘸着水和这个锅烟子,抹了两道抹子眉,才在地下抓起沙土来,一搓一这两只手。把手上的颜色打净了,用剪子把马尾儿剪齐了,有个七、八寸长,捻成两个大笔头似的,掖在两耳根子后头,再把它翻到耳朵头里来,用缠头的绸条从后头一紧。用镜子一照,成了,像个压耳毫一毛一的样子啦。又拿马尾儿蘸着胶水,连鬓络腮这么一粘,就把他自己原来的胡子给挡上了,然后又用碎马尾儿蘸胶粘在上嘴唇上,被风一吹,吹干了。好在这是秋景天,脸上虽然有这么些个马尾儿、颜色的,倒还不觉着怎么热。自己照镜子一瞧,差不多啦。打开包袱,脱了大氅,换上跨马服,勒好了战裙,把大氅包好,系在马鞍桥上,一想:打这儿起,我就得不讲理啦。说话得横着出来。又一想:我这个嗓音不配合这张脸儿呀,非得大嗓门,哇呀呀的才行呢。这么着,好在天早着呢,四外也没有人,喊一喊嗓门儿,试一试:“呔!我姓程名达字尤金,在六月二十四,夜晚三更天,劫了靠山王一份皇杠,还有价值百万的龙衣贡。头一拨儿皇杠,我已然花了个干干净净,二次里来在这登川城,特为找你老儿杨林要二拨儿的皇杠啊!”嚷完,自己噗哧一声也乐啦,一想行了,从这儿咱们就憋这大嗓门啦。一着东边的太一陽一已然出来了,什么竹篮啦、颜色啦,也就不管它啦。解下了黄骠马,出了坟地,上马往东就走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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