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洙禁不住在心里赞叹道:“他们是多么恩爱的一对!”
林洙注意到,梁家茶会的话题十分广泛。各种有趣的人和事,政治风云、学术前沿、科学发现、艺术见解———这是一个温暖的寄托心灵的场所,每个人在这里都敞开了自己,他们热爱这种纯精神的交流。
接下来的时间里,徽因了解到林洙在住宿上有困难时,立即答应帮她解决。她还向林洙介绍清华的情况和北京的名胜。当林洙起身告辞时,她笑着说:“我也累了。每天下午4点我们喝茶,朋友们常来坐坐,欢迎你也来。”
徽因是茶会的中心,她对艺术的清澈见解,她对丑恶的彻底轻蔑,她自由凝静的仪态,无一不具有强烈的吸引力。思成虽然话不多,但偶尔谈起什么来,却十分诙谐幽默,富有情趣。一天,林徽因谈起了苗族的服装艺术。她从苗族的挑花图案,谈到建筑的装饰花纹,联想到中国古代装饰图案中卷草花纹的产生、流变。她认为这些卷草花纹图案来源于印度,而印度这些图案最初则由亚历山大东征传入。她指着搭在沙发上的那几块挑花土布说,这是她花高价向一位苗族姑娘买来的,那姑娘本来是要把这几块挑花布做在嫁衣的袖头和裤脚上的。
还有一次,林徽因讲起当年她和思成逛太庙的故事。徽因说:“那时我才十七岁,第一次和思成出去玩,我摆出一副少女的矜持。想不到刚进太庙一会儿,他就不见了。忽然听到有人叫我,抬头一看,原来他爬到树上去了,把我一个人丢在下面,真把我气坏了。”
在后来的日子里,林徽因帮林洙安排了借宿的地方,林洙在清华选修了一些课程。她听梁思成讲授中国建筑史和西方建筑史,每周二五下午到梁家上课,林徽因亲自辅导她的英语学习。上完课,徽因总是邀请她一同喝下午茶。在这里,林洙认识了清华园里大名鼎鼎的金岳霖先生、陈岱孙先生、张奚若夫妇、周培源夫妇,还有常来梁家的一些北京大学的教授和营建系的教师们。
徽因说:“你和我们家孩子相反,再冰、从诫都是怕数学,你为什么怕英语?”“我怕文法,”林洙说,“我简直搞不清那些文法。”“英语并不可怕,再冰中学时在同济附中,学的是德语,英语是在家里学的,我只用了一个暑假来教她。学英语就是要多背,不必去管什么文法。一个假期我只选了一本《木偶奇遇记》做她的读本,她读一段背一段,故事读完了,英文也基本学会了,文法也就自然理解了。”
第一次到林家,林洙不知不觉呆了两个多小时。徽因关切地询问林洙报考大学的情况。林洙告诉她,自己认为数学、化学、语文尚好对付,物理、地理不行,最头疼的是英语。
说到这里,徽因的眼睛一亮,指着坐在沙发上的思成说:“你们看思成,他正躺在苗族姑娘的裤脚上呢。”梁思成和大家一同笑着,讲起了他在川滇地区调查古建筑的趣闻。在云南楚雄,他被一户人家请去吃喜酒,看到新房门上贴着一副对联,上联是“握手互行平等礼”,下联是“齐心同唱自由歌”;然后他拖长了声音笑着说:“横额是‘爱—的—精—诚’。”
梁思成挑起眉毛调皮地一笑说:“可是你还是嫁给了那个傻小子。”他深情地望着徽因,握着她的手轻轻地抚摸着。林徽因苍白得几乎透明的脸上泛起了一层红晕。
客人们都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