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无人能确知未来。对未来最不了解的,就是那些信奉历史决定论的人;仅次于他们的则是间谍和记者。或许正因为如此,间谍才常常化装为记者。自然,当事情涉及未来时,任何一项职业都会成为一种伪装。不过,搜集情报的工作仍与众不同,因为任何情报,包括秘密情报在内,均产生于过去,因为就定义本身而言,情报所面对的就是既成事实[41]。即便是一种新型炸弹,一场拟定的入侵行动,或是一次策略转变,你们所能获悉的也只是业已发生、业已存在的一切。间谍活动的悖论就在于,你关于自己的对手知道得越多,你自己的发展便会越受掣肘,因为你获悉的情报会迫使你奋起急追,去挫败他的行动。这些情报会使你终日忙于变更自己的优先事项。因此,你的间谍越是出色,你就越会依赖他们提供的情报。你再也无法主动行动,而只能作出反应。你会被放逐到过去,与现实联系很少,与未来则毫无关涉。嗯,至少是跟你自己设计的未来无关,更不用说你自己创造的未来了。请设想一下,如果苏联对美国的原子弹秘密一无所知,它也就不会在近四十年里始终不停地炫耀它的核武器。它会成为一个完全不同的国家,由于其僵化教条,它或许也不会十分繁荣昌盛,但是至少,我们新近目睹的这场崩溃会出现得更早一些。在最糟的情况下,他们可能会将他们心中的社会主义建成一个切实可行的版本。但是,当你窃得某些东西,这东西便控制了你,至少控制了你的官能。考虑到我们这位英国友人及其伙伴们的勤勉,这就不仅仅是官能问题了。他们的俄国雇主的双手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一直忙得无暇建设社会主义;他们在囤积赃物。甚至可以说,这几位兄弟严重地背叛了帝国,可事实上他们却拯救了帝国,其贡献十分巨大,远胜于那些最热情的旗手。因为,由这些剑桥大学一九三一年毕业生传递给苏联人的大量秘密情报彻底迷住了其接收者,以至于他们完全依赖于这些植入对手内部的作物产出来制定政策,至少是外交政策。对莫斯科中心的那些人而言,这就像是一周七天持续不断地阅读那些周日报纸,而无暇在家清洗盘盏,或带孩子去动物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