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各帝国的创基者,对于艺术几乎全都茫然无知。我不否认你这一点,野蛮民族确乎像狂流急湍漫遍天涯,而以凶暴的军队淹没最文明的各国。但是,请注意:这些野蛮民族也学会了艺术,或者命令被征服的人民去从事百艺;否则,他们的权力将如雷霆风暴之声瞬息即逝。
磊迭,我设想在某王国内,人们只许可土地耕作所绝对必需的艺术存在——虽然土地为数甚广。同时排斥一切仅仅为官能享受与幻想服务的艺术。我可以说,这国家将成为世上最贫困的国家之一。
你抱怨火药与炸弹的发明,并以没有不可攻取的要塞称奇:这就是说,令你感到奇怪的是今天战争比往昔结束得快。
所以成问题的只是享受艺术的人。但是,由于在文明的国度里,有享受某种艺术的方便的人们,自己不得不钻研另一种艺术,否则必堕入可耻的贫困中,由此观之,闲散、瘫软与艺术不能相提并论。
你认为艺术使民族瘫软,并且因此而成为帝国覆亡的原因吗?你说到古波斯帝国的破灭是生活瘫软的结果。然而,既然多次战胜波斯、控制波斯的希腊人很讲求艺术,比波斯人不知更注重艺术多少倍,你这例子远不能解决什么问题。
一七一七年,沙瓦鲁月十四日,于巴黎。
这种劳动热情和这种发财的狂热,从这一社会阶层发展到另一阶层,从手艺工匠直到大人先生。谁也不愿意比他刚刚看见、紧接着排在他下面的那个人更穷。在巴黎你看见一个人,财产足够生活到裁判之日,还在不停地劳动,冒着缩短生命之险,在那里积累他所谓餬口之资。
磊迭,上述种种,应当得这样的结论:如果要君主强大,必须使百姓生活在无上的欢乐之中;君主必须设法使百姓得到各种各样的奢侈品,和生活必需品一样地加以注意。
你说,你生怕有人发明一种破坏的方法,比目前应用的方法更残酷。不然。这样万恶的发明一朝出现,它将迅速遭受人权的禁止,由于各国一致同意,这发明将被埋葬。用此种途径从事征服,对君主们丝毫不利。他们寻求的应当是百姓,而不是赤地千里。
你必须十分注意工业的收入能有多大。一笔资金每年只能给它的主人产生原数二十分之一的利息。可是,用一个皮斯托尔的颜色,画家画一幅图画可以值五十皮斯托尔。金银首饰匠、毛织工匠、丝织工匠以及各种各类的手工艺匠人,可以说情况都与此相同。
我不难详细铺叙,使你明白在上述情况下,个人的收入将几乎绝对涸竭,因此之故,君主的收入也是一样。公民之间将几乎没有经济关系;由于各行各艺互相隶属而产生的钱财的流转与收入的增进,亦将终止;各人将依靠自己的土地生活,而土地的生息将只够他免为饿莩。可是,有时这并不到国家收入中的二十分之一,故必须按照比例减少居民人数,使剩下的只有二十分之一。
倘遇特殊情况,某种艺术发生了损害作用,是否应当就此抛弃那种艺术?磊迭,我们先知从天上带来的宗教,有一天会制服奸诈的基督徒,因此你相信这宗教就是有害的吗?
你在读史籍时,想必已经注意到:自从火药发明以来,战斗的血腥程度比过去差多了,因为现在几乎没有混战了。
艺术的丧失会引导我们到何种野蛮与不幸的田地,你好好想过吗?空想是不必要的,我们可以睁开眼睛来看。在地球上还有某些民族,连一只略略受过训练的猴儿都可以在其中生活得很体面:它和别的居民程度相差有限,别人毫不会发觉它精神奇特、性格古怪;它和任何人一样,甚至可能因为它和善可亲而显得很出色。
也许你说话没有先思索一番,也许你说的比想的更好。你离乡背井,为了求学,去藐视任何教育。为了培养你自己,你来到这美术发达之邦,而你却视美术为有害之物。磊迭,要不要我对你实说?我比你自己更同意你的看法。
有人说艺术使男子变为女样女气,但这至少不是说钻研艺术的人,既然他们决不在闲散中度日。而在一切陋习之中,闲散最足以瘫软人们的勇气。
(寄威尼斯)
巴黎也许是世上最重嗜欲的城市,那里人们最考究享乐,然而这也许同时是生活最艰苦的城市。为了一个人生活得十分舒服,必须有一百人为他不停地劳动。一个妇人心里惦念着要穿戴某种服饰、参加某一集会,从那时起,五十名工匠必须忙得连睡眠和饮食的时间都没有。那妇人一声号令,人们立刻服从她,比服从我们的君主更快,因为利益是地球上最大的君主。
同一精神发展到了全国:到处只看见劳动与工业。你大谈特谈、所谓女样女气的人民,究竟在何处呢?
即使居民有足够的勇气,能舍弃许多必需的事物,民生必日渐凋敝,国家也将削弱到这程度,以致任何小邦都可以征服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