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上半年美团每个月的收入都有七八千万元。王兴说,下半年增速会更快。这个小学时候就觉得自己当校长能做得更好的年轻人,这个始终相信科技是第一生产力的年轻人,这个被视做理想的年轻人的代表的创业者,现在已经看到了成功的希望。接下来的问题是,等美团成功之后,他会在创业的路上走得更远吗?
在中国,“创新”前面加了一个“微”,变成了流行的“微创新”概念。多数时候,它只是“抄袭+改良”的遮羞布罢了。小公司指责大公司山寨他们,让小公司没有活路;但是,放眼望去,小公司的创新多半也能在国外找到相对应的原版。
“和国内其他人相比,王兴的眼光是全球性的,他不是紧盯着中国,也没心思跟着中国已有的。他学有潜力的、有未来的。这是他的长项,也是他的短处。长处是善于发现具有巨大潜力的新东西;短处是对新东西没有二次创新。但他能发现具有生命力的东西,已经非常难得了,其间他看了几百个公司、几百个模式,才筛选出这个东西。”谢文说。
红杉资本中国基金董事总经理孙谦谈及王兴为何先知先觉,总结了几个方面的原因,“第一,他非常聪明;第二,他对互联网有很强的好奇心;第三,他对互联网比较敏感,他在里面浸泡的时间很长,从2000年就非常着迷,看各种新公司、商业模式。有一本中文名叫《异类》的书,提到一些人能够成功,是因为他在这个行当泡的时间超过一万个小时。超过了这个时间,你就会触类旁通,比一般人更敏感。比如巴菲特为何比一般人的投资成功,因为他从小对投资比别人感兴趣。”
2011年春节,王兴去美国姐姐家过节。他姐姐也是软件工程师,在硅谷安了家。这一次硅谷之旅,对王兴冲击很大。“硅谷真的相信科技改变世界,他们已经走出了IT的圈子,生命科学、能源等都冲到了前沿。硅谷有个民营公司做火箭发射,做了八九年,NASA(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已经将15亿美元的合同交给了这家公司。为什么发射火箭一定要让政府干?他们真的相信科技是第一生产力。”
谢文认为陈一舟收购校内网之后,急于做收入,急于上市融资,没有将校内网往平台打造。它学开心网,急于做应用,讨好身为年轻人的核心用户,以娱乐为主。等它向全社会开放的时候,已经没人认同了。“人人就是个社交娱乐网,赚了点钱,没有了后劲,离Facebook越来越远了。”
在谢文眼里,王兴是这一代年轻人出类拔萃的代表。同龄的创业者里,他认为豆瓣的杨勃、Discuz!的戴志康,与王兴一样,有理想、有创新精神、有强烈的追求,品质不错,正是他理想中的年轻人。
在他眼里,国内的创业环境正变得更好,“各个角落都在改善,融资也更容易了,VC更多了,天使投资也更多了”。对于国内时时刻刻在提的“创新”,他认为“创新很难直接鼓励,只能鼓励尝试,甚至鼓励失败”。
这个始终严厉批判国内互联网从业者的创新意识的观察家,认为中国的创业者过于实用主义,追求短、平、快,哪个产品火就做哪个,缺乏Facebook的创新意识和颠覆意识。
更能体现王兴战略眼光的是他的三次踩准行业热点,从校内网到饭否网再到美团网,他都做了引领行业潮流的第一人。不同的人,评价王兴时都不约而同地用了“聪明”这个词。王兴的脑门比常人宽得多,据说这是聪明的象征。他可能是中国最具有天分的创业者之一,学习能力强,眼光敏锐,执行力也强。我问王兴为何总是引领创业潮流,他回答:“我对新事物有强烈的好奇心。”我每次见到他,他都会说:“我正在做很有趣的事情。”小学时他曾和同学去爬火车,老师问他们怎么这么顽皮,他回答:“我们在研究蒸汽机。”“他对新事物感兴趣,他对感兴趣的东西喜欢思考。”王兴的小学同学陈伟山说。
他是典型的“极客”,浸淫互联网多年,也对自己的产品体验至深。他去珠峰,一路行程通过饭否发布出来;他聚会的时候,会将周围的人手机借来发消息到饭否,对比不同型号手机在饭否上的效果。他在美团上消费,亲身体验后,增加了美团网短信评价的功能。用户消费之后,可以通过短信来点评这次消费。逾期不消费退款的条款也是他有了体验之后提出来的。
王兴对细节的把握非常强。“同样画一个东西,他就能比别人做得好。”赖斌强说,“校内网出来以后,两三个月就有类似的网站出来。不论从功能上还是细节上,校内网都比其他网站好。”做网站一个页面10个按钮,王兴会告诉员工右对齐比中间对齐好,如果员工不信,他会找出一堆文章来论证这件事。
一位Facebook的普通员工带着他参观了公司的里里外外。这在中国是难以想象的事情。在Facebook,王兴感受到了优秀工程师和普通工程师的巨大差距。Facebook大概有500名工程师,大概十来名工程师管理着图片应用的十万台服务器,Facebook用户每天上传上亿张照片。“在中国拥有500名以上工程师的公司太多了,但工作效率没法跟美国比。”王兴说。在Facebook,他听到这一句话:好的工程师和差的工程师,差距是10万倍。这让他感到震惊,他以为觉得是10倍甚至100倍的差距。
“国内的SNS做得有好有坏,但离Facebook差距太远了。一方面,国内有QQ,抢占了不少市场;另一方面,我们与美国整体差距挺大的。做一个顶级公司,不是一个人、也不是一个团队能搞定的。从IBM、微软、Google到Facebook,是四代顶尖IT公司。做到这个程度,不是个人和团队的努力,而是综合国力和社会水平的体现。差距是全方位的,如果我做,我也做不到Facebook那级别。像百度在中国很牛,但和Google不是一个量级的。”王兴说。
王慧文告诉我,当年,他们的美国投资人在拜访腾讯、千橡等公司之后对校内网的未来感到忧虑,打了退堂鼓。他向我绘声绘色地描述了假想中的腾讯、千橡是如何张牙舞爪地吓唬投资人的。我忍不住笑起来。
自2006年在美国投资人那里融资失败后,他再也没找过美国投资人。这次硅谷之旅,他见了美国一批顶级投资人。这些投资人不仅关注财务回报,还关注是否能够改变世界。“我想活在一个更好的世界里,每个人都是这样想的。但我们注定在这个世界里,不可能在别的世界里,所以我们做好事情,改变世界,对我们自己是有好处的。”
NTA创新传播机构创始人、前《创业家》杂志主编申音也表达了类似的观点:“王兴知道美国有什么,并能看出这在中国是否有市场,这是他的优势,但我们希望他能作出更多原创性的东西出来。”
在他的创业伙伴与员工的眼里,他不是一个严厉、霸道的人。虽然初次见面的人容易觉得他不太好沟通,但实际上他很nice。他比较坚持,只要有足够的理由就能说服他,又不会很固执。同时他是苛刻的,追求完美的,他不会骂人,但要得到他的赞许很难。他始终给人一种压力,你必须跟顶级的东西看齐。
在赖斌强的眼里,王兴的三次第一,绝非偶然。“他发掘能力很强,常常一个浏览器开上几十个国外的科技网站,所以他总能在第一时间看到最新的技术。同时,他能干。有些科技博客博主看到了未来,但光评论,不动手。王兴有动手能力,身边有人,能马上去做。”
这是中国互联网的尴尬:为什么中国出不了Facebook?
他深刻意识到中国与美国的差距,像云计算这样根本的变革,国内外的差距如同100多年前外国有蒸汽机中国没有的差距。他为此着急。
“发现眼光、执行力、细节,决定了他能很快冲出去,百米赛跑起跑中他跑得很好。”赖斌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