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人的上帝”,这是德国古典哲学家费尔巴哈的一句名言,出自他最著名的代表作《基督教的本质》。简单地讲,它的意思是说,“上帝”其实是我们这些人类把自己的属性抽象出来,加以夸大和人格化,然后当作一个独立于我们,又强于我们的实体来崇拜。所以,与其说是上帝创造了我们,还不如说是我们创造了一个上帝。
有了需要,就有了占有的欲望。欲望总是无限的,但是欲望的实现又总是有限的。这样就产生了欲望和能力、想像和实际之间的矛盾。这些矛盾在现实中又没办法解决,人们就只好借助于幻想和超自然的力量。人们幻想“天堂”中有无尽的资源,人们幻想“上帝”能够公平地处理世间的矛盾。
什么是“现实的”呢?这里关键是要看到,在黑格尔的哲学中,“现实”和“现存”是不一样的概念。“现存”是指“现在存在的”,它不一定是好的,也不一定合乎绝对精神的必然性。而“现实”可以理解为“真实”、“实现出来”的意思。“现实的东西”是符合必然性的,所以它是“真的东西”,一定会实现出来。而它之所以会成为现实的,就在于它是合乎理性、合乎规律的。
然而,就像恩格斯所指出的那样,这两方面的人都只是肤浅地理解了黑格尔的字面意思。其实,黑格尔的意思并不是说“凡是现在存在的东西就是好的”,甚至,他根本就没有说“存在的就是合理的”这句话。在《法哲学原理》中,黑格尔所讲的是:“凡是合乎理性的东西都是现实的,凡是现实的东西都是合乎理性的。”
那么,人是怎么造出一个上帝来的呢?更深的问题是,人为什么要造出一个上帝来呢?
什么是“合乎理性的”?黑格尔认为“绝对精神”是世界的本源,支配着万物的存在和发展;它就是“理性”。“合乎理性”,就是说合乎绝对精神的发展脉络,合乎整个世界的发展规律。所以,这里的“理性”不是指哪一个人的精神活动;“合理的”,也不是说“有效的”、“有道理的”等意思。
黑格尔的确有这种意思。据说有一次,他的好朋友海涅在和黑格尔谈话时,流露出对“凡是现实的东西都是合理的”这句话的不满情绪。黑格尔却怪笑起来,轻轻地对海涅说:“也可以这样说,凡是合理的必然都是现实的。”话音未落,黑格尔就惊慌地环顾左右。当他发现并无外人时,才平静下来。
当然,合乎理性的事物都必将实现,但这不是说,凡是实现出来的(现存的)都是符合必然性的。虽然现存的东西有它一定的合乎理性的成分,但又不可能绝对地合乎理性。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一不合理的成分逐渐上升而构成此事物的本质。于是,合理的事物又发展成了不合理的事物,因而势必会被新的、更加合乎理性的事物所取代。恩格斯说:“凡是合乎理性的东西都是现实的,凡是现实的东西都是合乎理性的”这一命题已经包含了另一命题,那就是“凡是现存的都是应当灭亡的”。
“宗教就是欺骗!世界上第一个说谎者就是神学家!”费尔巴哈说。他认为人的宗教感情不是天生的,因为人没有天生的宗教器官。我们既不能用眼睛看见上帝,也不能用耳朵听到上帝,而知道上帝、信仰上帝是人在社会中慢慢被培养的结果。
然而,所谓天堂,不正是人们关于现实世界的理想模型吗?所谓上帝,不也正是人将自己的本质异化出来,加以夸大的结果吗?别看上帝比我们聪明、善良、强大,其实,费尔巴哈说:“人怎样思维、怎样主张,他的上帝也就怎样思维和主张;人有多大的价值,他的上帝也有多大的价值,决不会再多一点。”
在庞大而严密的理性体系之下,掩藏着黑格尔近乎浪漫而狂妄的激情。
但是,人为什么会产生依赖感呢?这是因为人有自己的需要。试想,人如果没有对外在世界的需求,他还会依赖别的东西吗?他还会崇拜别的东西吗?
人们老是拿这句话来批评黑格尔,指责他保守、片面、妄自尊大。这个命题乍一看,似乎还真是在为现有的秩序作辩护,在当时,就是在为普鲁士君主国家作辩护,在替当时的专制制度和警察国家辩护。所以,当黑格尔一提出这个命题,便招来了一场风波。普鲁士政府对此无比感激,文教大臣写信给黑格尔说:“您使哲学具备了对待现实的唯一正确的态度。”但是很多人鄙视他的哲学成为了阿谀奉承的玩意儿。
我造上帝还是上帝造我?
费尔巴哈说,这一方面是因为无知和恐惧。由于世界中有太多不确定的因素,而人们无法理解,所以他们就会感到害怕,就会猜测——那背后是不是有某种神奇的巨大力量在操纵它。除了恐惧,人们对自然也有感恩的一面,因为自然为人提供生存的空间和资源。恐惧感和崇敬感交织在一起,就使人产生了另一种感情——依赖感。这种依赖感才是一切宗教的真正基础。人总会找到某个比它强大的东西作依靠,从依赖自然到依赖君主,从依赖社会到依赖上帝,都是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