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尼罗的反驳是有力的,安瑟伦的论证确实混淆了观念中的实在与现实的实在的关系,并犯了反复论证的逻辑错误。不过,对于认为信仰先于理解的安瑟伦来说,人们不能理解,正是由于他们不能信仰!
一般认为,从公元476年西罗马帝国灭亡到1640年英国资产阶级革命爆发,是属于西欧的封建社会时期。从5世纪末到14世纪,是西欧封建社会的形成、发展和繁荣时期,也是基督教文化占统治地位的时期,史称中世纪。
与唯名论者相反,实在论者们认为,一般是先于个别事物而存在的,是独立于个别事物的客观实在。实在论的代表人物是安瑟伦和阿奎那。同样,这两人的观点也有极端和温和之分。安瑟伦认为,一般不仅是客观实在的,而且是上帝创造世界上个别事物的原型,有了原型才有了个别事物。这是一种极端实在论,其实它是柏拉图的理念论的翻版。而阿奎那认为,一般只是一种“实体形式”或者“隐蔽的质”,它既存在于上帝和人的理性之中,也存在个别事物之内,这种理论明显受到亚里士多德的实体与形式理论的影响。相比而言,这是一种温和实在论。
一般与个别的关系问题是一个非常古老的哲学问题,在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那里就有了许多论述。而最早明确提出这一问题的是普罗提诺的学生波斐利,但真正深入研究这个问题的却是经院哲学家们。
唯名论者们认为,真正实在的只是个别的东西,而一般不是客观存在的,它只是人们用来表示个别事物的名词或者概念。罗瑟林和阿伯拉尔是著名的唯名论者。但他们二者又有些不同。罗瑟林认为,不仅在现实中是不存在一般的东西,而且在人的思想中也没有一般的概念,一般只不过是一个名词。这种主张叫做极端唯名论。而阿伯拉尔认为,尽管一般在现实中是不存在的,但一般还是人们心中的一个用来表示事物的相似性或共同性的概念。这种主张叫做温和唯名论,也叫概念论。
其实唯名论与实在论旷日持久的争论不仅有理论上的分歧,而且有现实利益上的冲突。唯名论者主张,个别的国家高于渗透于各个国家的“大公教会”;亚当就是亚当,他犯的罪只是他个人的罪,而不是什么全人类的原罪;圣父、圣子和圣灵只能是三个不同的实体而不是“三位一体”。这些主张是代表教会的实在论者最惧怕的,因此,我们就可以理解他们为什么要激烈地反对唯名论了。
举例来说,他们的理论是这样的:罗瑟林认为,只有张三李四这样个别的人是实在的,抽象的人是不存在的,它也不是人们思想中一个抽象的概念,“人”这个一般只不过是我们称呼个别的人的一个名词,甚至是一种声音。而阿伯拉尔认为,尽管一般的抽象的人在现实中是不存在的,只存在张三李四这样的个别的人,但张三李四有一些共同性,人们对这些共同性进行抽象,就在心中形成了一个抽象一般的“人”的概念。
上帝是怎么存在的?
而且“不可设想的无与伦比的伟大存在者”不仅存在于人们的心中,它还存在于现实中。因为,如果“不可设想的无与伦比的伟大存在者”只存在于心中而不存在于现实中,它就和“可设想的无与伦比的伟大存在者”是同一个东西了。而且,如果这个“不可设想的无与伦比的伟大存在者”不存在于现实中,那它就算不上是最伟大、最完善的存在者,因为最伟大、最完善的存在者是不可能不实存的。
教父哲学是经院哲学的前身,到9世纪初,经院哲学正式开始形成。而贯穿经院哲学的一个重要的哲学问题是一般与个别的关系问题,即一般(概念)或共相是否是实在的呢?对这个问题的肯定和否定的不同答案就形成了所谓的实在论与唯名论的区分。
安瑟伦的这种怪怪的论证,当时就遭到一位名教高尼罗的僧侣的反驳。高尼罗认为,我们必须把观念中的东西和实在的东西区分开,观念中存在一个“不可设想的无与伦比的伟大存在者”是一回事,而一个“不可设想的无与伦比的伟大存在者”在现实中存在是另一回事。
既然存在一个“可设想的无与伦比的伟大存在者”,那么,逻辑上也就还存在一个“不可设想的无与伦比的伟大存在者”。也就是说“不可设想的无与伦比的伟大存在者”同样存在于人们的心中。
如果同样用上面的例子来说明的话,安瑟伦认为,“人”这个一般理念是先在的,张三李四这样个别的人恰好是根据“人”这个一般原型制造出来的。阿奎那则认为,“人”这个一般是第二实体的形式,是造成张三李四的隐蔽的质,它存在于上帝和人的理性中,也存在于张三李四这样个别的人之中。
安瑟伦(1033—1109年)出生于意大利北部的一个信奉基督教的贵族家庭,在父母的影响下,成了一个虔诚的基督徒。在27岁那年,因为父亲不同意安瑟伦当僧侣,他一气之下离家出走,来到了诺曼底的贝克修道院。由于受到副院长兰弗朗克的赏识,安瑟伦有机会访问英国并获得了巨大的声誉。1078年安瑟伦当上了贝克修道院的院长。1093年9月,在已升任坎特伯雷大主教的兰弗朗克去世后的第4年,安瑟伦不负恩人的期望,就任了坎特伯雷大主教。安瑟伦的主要著作有《独白篇》、《宣讲篇》和《神人论》等。在《宣讲篇》中,安瑟伦提出了他著名的关于上帝存在的所谓的本体论证明。
安瑟伦之后,又有阿奎那、笛卡尔等人提出了各种各样的关于上帝存在的证明。然而,上帝根本就不是一个证明的合适对象,他们想用与信仰格格不入的理性来证明信仰,恰好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经院哲学家们同教父哲学家们一样,都是主张信仰高于理性的。但经院哲学家们不像德尔图良那样否定理性,而是充分地利用思辩和逻辑为基督教教义作辩护。
例如,即使我们可以在观念中想像一个美丽到无与伦比地步的海岛,但并不能因为这个想像的海岛无与伦比就证明它是在现实中实在的。
人们是不可能信仰一个子虚乌有的东西的,因此,论证上帝存在是支持整个基督教信仰大厦的基石。被誉为“最后一个教父和第一个经院哲学家”的安瑟伦(Anselmus)就是第一个系统论证上帝存在的佼佼者。
而这个“不可设想的无与伦比的伟大存在者”,不是上帝又是什么呢?因此上帝既存在于人们的心中,也存在于现实中。
在这个信仰高于理性的时代,哲学成了神学的婢女,哲学家们所能做的似乎只是一些关于基督教的教义的抽象繁琐的论证。如:“神用泥土捏成的亚当有无肚脐眼?”“亚当被造时几岁,身长若干,不吃奶吃什么?”等等。这个时期的哲学是教父哲学和经院哲学。
我们每个人都能在心中设想一个“无与伦比的伟大存在者”。这样,我们每个人都具有“可设想的无与伦比的伟大存在者”的观念。因此,这个“可设想的无与伦比的伟大存在者”就明明白白存在于我们的心中,这是无须证明的。